《鎏金玻璃瓶》陈踱

12、第 12 章

　　学校西边小树林后面有一大片荒地，是我们学校著名的自行车坟场。烂的不行或者无主的自行车都会被保安推到这个地方来，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自行车坟场。”

　　而有些人在这里衍生出一些生意，让坟场也有了生气。

　　坟场前竖了张深蓝小告示牌，“回收、翻新、租赁、出售”几个大字。但告示牌竟然有好几个，看来这还是个热门生意，有好几拨人在同时进行。

　　那人叫秦奋。这个名字让我很有好感。

　　而我在烈日之下，帮他一起拆了三十辆自行车零件，让他很有好感。

　　“你干活不错，拆螺丝力气挺大，上手也快。”他流露出一副求贤似渴的表情，“考不考虑，跟我一起搭伙干，自行车生意，电影院生意，电子产品，都在上升期。”

　　这家伙副业还不是一般多。

　　我突然想起，大一时跟闫丽去过学校角落的防空洞看电影。

　　周五晚上放着各种盗版电影，洞里凉快，夏天生意很不错。

　　门口老坐了一个人戴了副黑框眼镜，卖瓜子、话梅、矿泉水，仔细想想，跟这人还有点像。

　　“防空洞那生意是你的？学校怎么肯让你占那地方。”

　　“哎，现在生意不好做，学校越管越严，肯定要换地盘了。有路子的话你也帮我留意着，给你算抽成。”

　　秦奋说话都是生意经。聊到我经常靠兼职和家教赚生活费，他摇头。

　　“这来钱多慢，做家教中介倒是好得多。我们学生资源多广，学校牌子又响当。如果包装一下，说不定还可以争取校方支持，免费划个办公室什么。虽然这个竞争现在也有点大，但总比自己做家教强多了。”

　　“这太费时间精力了，会没时间看书。我今年还想过司考。”

　　秦奋摸了摸下巴，“我倒觉得我可以再增加门这个生意，待我去摸摸市场行情。”

　　我把图书馆的兼职给辞了。

　　许慧丹有点舍不得我，说从此之后，她的“慧眼识人榜”再无人分享，因此她准备从此封榜，孤身渡书海。还问我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辞职，这份兼职每一年新生都要抢破头。

　　我说谁不是孤身渡书海，学习这种苦事谁也没人替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做怕了。做了这么久时间，也该彻底结束了。我们年底拿奖学金再见。

　　我跟舍友提了一嘴，我交了个男朋友叫秦奋，比我们低一届。

　　舍友都挺好奇的，特别是毛小桃囔着要见见，还哀嚎她真的成了孤寡命，全宿舍就她一个人没谈过恋爱了。

　　“为什么明明叫小桃，却没有遇见过一朵桃花？”她恨恨咬着黄桃这么说。“对了，什么时候让你男朋友请我们吃饭？”

　　我说：“人家太忙了，忙着四处操劳生意，我一周都见不了一次，等以后有空吧。”

　　毛小桃嘀咕道：“一周见不了一次这是男朋友吗？他做什么生意。”

　　她听我大概讲了一下秦奋的生意经，顿时对见这个人失去了兴趣。

　　“这人性格就是我爸的翻版。学霸，最好别找这样的，我告诉你。这样的男的做什么事都只考虑划不划算，交朋友只看能不能成为做生意的人脉，最大的爱好就是看银行卡上的余额飞涨。除了赚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和他生活在一起超无聊的，歌也不会唱一首，聊三句话就聊到生意上面去了。我妈可后悔找了我爸，半点生活情趣也没有。”

　　我说：“就是谈一下，想那么远干嘛。”

　　毛小桃很奇怪地看着我：“你前两天不还说，如果没结果，最好不要浪费别人感情嘛。你这个人怎么嘴上一套做是另外一套。”

　　我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闫丽在旁边都听在了耳朵里，但她没说话。
　　晚上，打水时就我们两个人。

　　她问我：“本来你不说，我也不想跟毛小桃似的问得你烦，但我怕你自己把自己憋死。你如果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问了。”

　　我说：“你也别告诉赵晋鹏。”

　　她用手做了个守口如瓶的手势。

　　我从小到大其实没什么知心的朋友，只有同学或者亲戚。所以我很不习惯跟人掏心掏底。

　　因此，只简单跟她说了下大概，因为我不想提起我家里的事，也不想说到支维安的身世。

　　我只是告诉她，有个人大概在追我，但我害怕跟他在一起。所以只能找个男朋友来阻挡一下。

　　“上次那个人啰。”

　　“嗯。”

　　“他是不是上次给你寄了什么东西？”

　　“嗯，我还给他了。”

　　“太贵了收不下？”

　　“嗯。”

　　“那这个什么秦奋就是假的挂名男朋友了？”

　　“嗯。”

　　“万一谈着谈着弄假成真了呢。”

　　“无所谓，那就弄假成真。”

　　“为什么？”

　　我还没回答她突然就猜到了。

　　“你想最好谈个新人转移下注意力。”

　　“嗯。”

　　“哎，赵远优。”她一副不知道怎么说好的表情，“你到底怕什么？难道……那人真有孩子了。”

　　“没有，教的只是他下属的小孩。”

　　“那你怕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他谈恋爱？”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那样的话。我会死得很惨。”

　　“你怎么知道？”

　　“预感。我预感很准。你做过预兆梦吗？以前我做过一次。中考前，梦见语文考试我因为看错选项，做错一道非常简单的题。那道题应该选D，梦中我选了C。第二天考试，我非常小心，一行一行用手指划着做过去，就怕看错。结果交完试卷，同学在对题，我凑上去一聊，才发现有道选择题我还是做错了，因为我根本都没看到最后一个选项。而我漏看的那个才是正确选项。那么小心，最后还是做错了。你想想。”

　　其实我做过两次预兆梦，我隐瞒了一次。另一次是，小学的我梦见河上飘过来一个气球似的红色塑料袋，有人在打捞它。我母亲死的时候，捞起的尸体上脚上确实缠了个红色塑料袋。但这我没有跟闫丽说。

　　闫丽好像很无语：“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预感，就错过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的不可惜嘛。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差距太大了，反正也没结果，所以才不想谈。”

　　“是。”

　　“这样我倒能理解。万一很喜欢，越陷越深，到头来又要分手确实挺伤的。远优远优，你这名字到底谁取的，你确实想得挺远的。”

　　“我爸取的。”

　　“那你回去告诉你爸，都怪你给我取了这名字，害我走一步要看三步。乐不起来。我要改名成远乐。”

　　“我爸去世了。再说我觉得我这名字挺好的。我爸以前常说，眼下的快乐不是快乐，眼下的优秀也不是优秀。人要目光长远，往远了看。”

　　闫丽叹了口气，然后做了个拉链闭嘴的手势。

　　“放心，你的秘密存在我嘴里，就像钱放在自己口袋那么安心。”

　　“嗯，”然后我看看她比以前明显生动了很多的脸，“和喜欢的人谈恋爱的感觉到底怎么样？”

　　她却露出一种挺奇怪的神色，“说不好。也许快乐就跟高潮一样，也就一瞬间。”

　　“你们两个不是蛮配的嘛。”我说，“你是不是讨厌他喜欢看美女，其实我发现了，他就是喜欢看上几眼。但和那种真的色兮兮的男生不一样，他就光是欣赏一下。他是分的清真正喜欢和欣赏的，眼里和心里都有杆秤，很踏实有分寸。”

　　“我知道，和这没关系。我有时候特意不许他看，也只是故意和他闹着玩。我看见帅哥我眼睛也直啊。上次你那位来，谁没盯着看。”

　　“那你们有什么问题？”

　　她沉默了一下，也没爽快地回答我，只是很消极地说：“只有老天才知道结果。先走着瞧吧。”

　　周末和301再聚餐。

　　闫丽和赵晋鹏似乎因为什么事闹了点别扭，互不搭理，桌上的气氛有点怪。

　　施烨忽然慢吞吞地说：“我出一个问题，看你们谁能知道，黄蓉和郭靖吵架，倒霉的是谁啊？”

　　程功说：“郭襄？郭芙？爸妈吵架倒霉的肯定是他家娃吧。”

　　施烨摇头。

　　“杨过，老顽童，梅超风，那个叫什么的乞丐帮主，或者华筝。”毛小桃乱猜一气。

　　“华筝应该开心，怎么会是倒霉呢。”连林尔岚也参与到讨论中来了。“杨过？”

　　闫丽看了一眼赵晋鹏，轻轻一拍桌子：“全体丐帮成员！”

　　赵晋鹏低声说：“襄阳百姓。”

　　施烨说：“近了，再接再厉。”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看电视剧看过吵架的剧情：“是不是鲁有脚？两个人吵架后好长时间没见，郭靖命令丐帮鲁有脚找出黄蓉，不然就军法处置，然后两个人就在雪山顶上相见和好了。”

　　施烨看了我一眼说：“对。”

　　大家都摸不清他干嘛问这个问题，结果看他夹起一只卤鸭爪，对我们说：“快军法处置它们，处置完了就好了。”

　　大家都反应过来了，纷纷都望着那闹别扭的一对，笑着啃起了卤鸭爪。

　　赵晋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给闫丽夹了个鸭爪。

　　闫丽还给他：“我不吃，我怕我吃了控制不住再踩你一脚。”

　　“踩呗，反正你力气也就跟鸭爪差不多。”

　　程功蠢蠢欲动：“踩，踩他，我就没看见有人还找踩的。要是你舍不得，我就帮你踩他了，不，我踹他，帮你出出气。”他用脚比划了两下。

　　闫丽护犊子的性格立马出来了，一把挡住赵晋鹏：“你要敢踹他，我们宿舍这位天仙你以后想都别想了。”

　　被她这么直不楞登地捅出来，程功倒有点不好意思，但嘴上还是贫：“弟媳，一家子亲戚别说两家子话，你不帮着说好话，还帮倒忙那肯定不地道啊。”

　　“一家子亲戚你还想踹他。”

　　“那我不是帮你出气嘛，不管你们为什么吵架，在我们301舍规第一条就是，和女朋友吵架，那就是你不对。”

　　毛小桃笑得很大声。

　　赵晋鹏低声说：“哪来的舍规？”

　　“今天回去就写上，鹏弟你亲手写。”

　　闫丽侧头看着赵晋鹏，赵晋鹏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眼睛闪了一下，有点委屈地说：“好吧，我今天回去就写。”

　　闫丽带着笑，也夹给他一个鸭爪子。

　　桌子气氛总算活泼了起来。

　　吃饭吃到一半。程功突然咳嗽一声，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礼品袋，双手递给林尔岚。

　　“上次你说你喜欢小巧的乐器。我正好看到，觉得这东西也挺小巧的，还可以跟吉他合弹。下次有机会一起合奏啊。”

　　林尔岚笑着拆开包装，发现是个拇指琴。大家纷纷起哄，“什么正好，花心思就说花心思了”，“吾弟也懂投其所好了”。

　　琴被七手八脚传阅了一遍，每个人都按了几下。就毛小桃似乎不感兴趣，专心致志低头啃着鸭爪。

　　等吃完饭回到宿舍。

　　闫丽跟赵晋鹏去散步了。

　　宿舍就我们三个一起回来了。

　　毛小桃似乎对拇指琴又有了兴趣，问林尔岚借过去玩了好大一会，还从网上找了个谱在弹。

　　我听着那个曲调突然觉得不对劲，不禁望了毛小桃一眼。

　　她老是重复一小段，愣了一下又不弹了，伸手还给林尔岚。

　　林尔岚敷着面膜没有接：“熄灯后别玩手机，这个送你。”

　　毛小桃说：“这个不好吧，人家的一份心意。”

　　林尔岚敷着面膜，“人也送你了。”

　　就这么一句，毛小桃楞在了当场，脸变得又红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