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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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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山赫终于知道命线是怎么取出的了。
是她的手,挖进他的胸膛里,从心脏处扯出来的。
没有一点血,也还是骇人。
他忍不住出声问:“和我一样吗?”被拽在她手中。
然而无人应答。
系上金线,虞万岁的惴惴不安放下了。她舒心许多,脾气也就好了,脸上挂着笑。
只是这在越山赫眼中显得有些诡异。
但她的诡异又很正常。
“把糖拿过来。”她不生气、不阴阳怪气、不说“死”的时候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尽管现在她在使唤他。
越山赫在一旁的桌上找到了虞万岁所要的糖。
“你很爱吃糖?”他走到床边递上。
一只缠着纱布的手伸来,虞万岁的视线在他的手心上停留片刻。大刀砍下的时候,似乎是他推了她一把?
危难时刻,他想的居然是救她吗?
她心中泛起怪异。
虞万岁的目光停驻太久,越山赫不由得蜷了蜷手指,“你嫌脏。”
其实没有。但既然他这么说了......
虞万岁:“那怎么办?”眼底藏着狡黠。
越山赫掩去黯然的神色,道:“只好不吃。”
他转身就走,虞万岁及时拽住金线把他停住。
“拿来吧。”虞万岁:“糖可不好买。”
越山赫马上递回来。
虞万岁挑了颗放进嘴里含着,甜味漫开,如同她的心情。心情一好,她身上的戾气和生人勿近的气息就会散去,五官变得柔和没了攻击性。
说话也是。她会变得主动。
一时间虞万岁好像忘记了命线一事,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等太阳落了,再去明鸣山。”
越山赫没有床睡,只能回到桌子旁。“可否再给我一天?”
没等虞万岁质问,他便说:“我的手和腿都受了伤,我怕打不过我师父。”
仿佛在抱怨,这些伤都是因为她。
虞万岁没好气道:“谁叫你非要去讨饭?”
“饿得没力气,我也打不过。”
虞万岁:“我也说过,只需你把仇人的名字报来,我会帮你杀了他。”
“你不像个会杀人的样子。”
“你我第一面,你要是再晚一点苏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越山赫有些困倦地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不会。杀我没那么容易。”
“因为你很特殊,对吗?”
虞万岁拥着千岁,昏昏欲睡。“我曾见过,像你这类的人。”
越山赫的心陡然颤了一下。
“我是哪类人?”
“拥有第二条命的人。”
虞万岁睡着了。越山赫却彻底没了困意。
……
“哔——”
病床前,一颗心脏停止了跳动。
“扑通——”
虞万岁被绑着扔进了水塘里。刺骨的冰寒涌入嘴鼻,黑暗充斥眸间,窒息带来的是灭顶的痛感。
在生息彻底断去的一瞬间,一颗心脏开始了跳动。
不知道为什么,虞万岁会在现在做这个梦,以至于被惊醒。
醒来时下意识去往身边一捞,却捞了个空。
虞万岁的心空了一瞬,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下床。
“千岁!”她往门口跑。
“在这!”越山赫将她叫住。
千岁也在这时叫了一声。
虞万岁闻声看去,见一人一狗正立在窗边。
失去的恐慌如潮水褪去,占有的愠怒却涨至心头。
“你把千岁抱过去的?”
越山赫可冤枉:“没有。是他醒了要下来咬我。我没办法,才躲到窗边。”
千岁被金线束缚着,才没有成功咬到他。但这狗冲着他龇牙咧嘴,坚持不懈到了虞万岁醒来。
虞万岁这才想起,她在睡前给千岁绑上了命线。命线还在她的腕骨间。一着急,就什么都忘了。
千岁凑到了她腿边,亲昵地黏着。
虞万岁蹲下身来抚摸它,“他惹你生气了?”
越山赫以为在问他,刚想开口,就见虞万岁头也没抬,紧急闭了嘴。
“不是说了吗,不要咬人。惹你生气的我来宰。”
“......”
要被宰了的人赶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惹他。是他对我很有敌意。”
虞万岁不以为然:“千岁很乖的。”
越山赫小腿一刺一刺地痛。
“可能它想你只牵它一个。”越山赫倚在窗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金线。
虞万岁起身,道:“你休想了。”
越山赫无声笑了笑。
虞万岁扫了眼窗外,眉头即刻蹙起,道:“太阳怎么还在?”
“你没有睡很久。”
却睡得很沉。越山赫甚至听见了几声呓语,什么“妈妈”“爸爸”“救我”之类的。
虞万岁按了按眉心,“我要喝水。”
“桌上有。”越山赫目光不离窗下。
“哪儿有?”
“桌上。”
虞万岁也想看窗外的风景,“没有啊。”
越山赫浑然不觉身边多了个人和狗,依旧注视着某个地方。“桌上的茶壶里。”
“没有。”
声音怎么忽然变大了?好像就在耳边。
越山赫回过神来,发现身前的窗框上不知何时趴了一团黑色,顿时吃了一惊。
“没有水啊。”那团黑色幽幽道。
越山赫痛恨自己的领悟能力。
他迈着伤腿走去桌边,亲自拿了茶壶和茶杯,又回到窗边。
“水。”
他甚至给她倒好,递过去。
她肩上的千岁好似还睇了他一眼。
越山赫暗忖,“真是吃力不讨好。”
虞万岁接过喝下,身心顺畅。她所住的上房在这间客栈的三楼,这扇窗下方正是屋后的庭院,庭院里面坐着几个晒太阳喝酒的汉子,现在正在划拳,聒噪吵闹。
她在其中找寻一个人。
又是一杯水给来时,虞万岁说:“那个人瞧着不是很顺眼。”
虞万岁瞧谁都不顺眼的。越山赫不以为意,只是给她倒水。
“想给他一个教训。”
教训?
越山赫动作一顿。他看向虞万岁,角度高度问题,他只看到虞万岁露出的一点鼻尖。白白的一颗,好像洁白的粘在兜帽上的雪粒。
“我帮你?”越山赫鬼使神差道。
虞万岁漫不经心道:“可以啊。”
“好。”
越山赫拿过她手上空了的茶杯,又为其续上了。一杯一杯,变得不知疲倦。
渐渐的,日落西山,汉子们划拳划疲了,纷纷起身离开。
越山赫盯紧了其中一人。
那人恰好留在了最后,已经喝得醉醺醺,走路都不稳当了。越山赫在这听了一下午,总能从他口中听见一些关于采花的淫言秽语。
既然那么喜欢花,就给他好了。
待他走至窗下,越山赫不经意地动了动胳膊,不小心地,碰掉了窗框上的一盆花。
花盆溅着碎土,撞破风墙,精准地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刹那间,花盆炸裂,头破血流。
“谁!谁!”
也许是本来就喝醉,也许是砸得太狠,总之是叫了两声,就捂着脑袋,栽进了一旁的土坑里,肉虫似的蠕动两下,止了。
“哦!”
越山赫有些惊讶地看去。
但看虞万岁只是抓住千岁的腿把它从身上拖了下去,批评它道:“你差点把我帽子拽下去了!”
“......”
不错,这才是她。越山赫勾唇微微笑着。
“还喝水吗?”
虞万岁瞥见他若无其事甚至有些高兴的样子,撇撇嘴,道:“可别伺候我了,万一记恨上我。”
越山赫忍俊不禁,道:“不会。”
坚持把水递上去。
虞万岁见他格外乖巧,一张含笑的脸超乎寻常的俊秀,便没拒绝了。
杯壁接过来时还残存着他手心的温度,入口的水却已经寒凉。
好好的一盆花原本养在床边,花香淡淡的,压根不起眼。有人偏能发现它,把它挪去了窗边。
花香不再,人总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虞万岁第一次觉得,他做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