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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虞万岁懒懒地瞥他一眼。

      顾不尚见她没有不虞,马上接道:“姑娘,你的狗可是只尤物啊!”

      “你肖想它?”

      语出惊人。顾不尚险些吐血。

      他面色尴尬,道:“怎么可能!?”

      “是这样的,”顾不尚抹抹额头上的汗,说,“良乡呢,几十年前还是隔壁罗城的领地。同时也是块荒地。有一段时间里罗城死人太多,没地方下棺,就通通运到这块荒地里埋。”

      “罗城小虽小,金子多得很!群玉山中唯一的一座金山就在罗城里。罗城人有习俗,死人要有金子陪葬,否则过奈何桥的时候交不上钱会被打回去入不了轮回的。”

      “这块地下,”顾不尚高深莫测地指了指,“说不定就有很多金子。”也就是很多死人棺材。

      说着,斜里插进来一只手。

      “大哥,水。”

      顾不尚接过来喝掉,他正好口渴。

      “多谢。”他甚至回头看了眼是哪个小弟那么贴心。

      再回头时,对上虞万岁那双黑白分明的淡漠的眼睛,此刻又漫出寒意。

      顾不尚情不自禁战栗了一下。

      “......”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咳咳、咳——”

      “小弟倒的水您哪能喝啊,我亲自去倒!”说罢一溜烟跑了。

      越山赫这会儿干吃着白米饭,露出一双眼注意那边的情况。看看顾不尚惧怕的模样,又看看虞万岁逗狗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再给一碗。”

      不稍片刻,掌心大的碗就已经见底,可他一点没饱。

      但是没人应他。角落里甚至传来几声讥笑。好说话的顾不尚不在,“权威”的虞万岁没有发号施令,越山赫一个空气般甚至招恨的存在,汉子们谁理他?不揍就不错了。

      那些人看他,好像就是在看一个低贱之人。意识到这点,越山赫心底涌上密密麻麻的难言情绪,好像一个巨石压过来,令他喘不过气。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

      越山赫默然放下碗。

      “吃完啦?”顾不尚这会端了水出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径直走向楼梯旁的虞万岁。

      这就是一句随意施舍的话。

      “无常姑娘,请喝水。”他笑嘻嘻地把水奉上。

      虞万岁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接过水喝,喝完就继续给狗顺毛。狗身上还残存着肮脏的水渍,她却毫不在意。人和狗在她面前,貌似狗的地位更高。

      顾不尚却意识不到这一点似的,硬是往上凑,嘴皮子上下碰一刻没停过。越山赫眉间掠过一丝烦躁,起身拖着腿往外走。

      其实只要和虞万岁或者顾不尚说一声,他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他不要。

      虞万岁的手腕被扯动了一下。

      那厢顾不尚口水狂喷地说着自己的掘坟发财计划,这边虞万岁却盯住越山赫。

      “你干什么?”

      越山赫停在门口,一声不吭。虞万岁只能看他的背影,那背影略显萧索。

      顾不尚十分有眼力见,跟着虞万岁叫唤:“你干什么?”继而给小弟们甩甩眼色,小弟们便一窝子冲上去找越山赫的麻烦。

      “问你呢,你干什么!”他们上手推搡。

      越山赫腿伤本就未处理,稍一动便疼痛钻心。他艰难扶住门框,话中带着一丝倔强意味:“去买药。”

      虞万岁这才想起自家千岁在他小腿上留下很深的“烙印”。

      顾不尚瞥见虞万岁眉头一皱,很快道:“外面哪有地方买药啊!小哥哪里受伤了,要什么药,跟我说就得了呗!”

      越山赫抿唇不言。

      那副情态让虞万岁觉得头皮发麻。是是是,不就是被千岁给咬了一口吗,至于这么委屈?

      虞万岁本人没什么素质,却想教出一个有素质的孩子来。她把千岁抱在怀里,说道:“他被狗咬了。你看着给他拿药。”

      千岁汪汪两声,似在控诉。虞万岁把它嘴巴给锁住,骂道:“下次别咬人,满嘴的血脏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越山赫:“......”

      顾不尚:“......”

      他们无一人可以预料到虞万岁下句会说什么。

      顾不尚没有立刻去拿药。他琢磨了下虞万岁的脾气的底线在哪,试探道:“药是有。但是......”

      “这良乡乱啊,药来之不易,价值千金。无常姑娘,我可否拿这药,和你讨一个人情?”顾不尚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让虞万岁不爽快翻脸了。

      虞万岁不是个蠢的。顾不尚对她有什么意图她心知肚明。

      她不爱和人有什么牵扯,本想摆个臭脸就拒绝了,倏地灵机一动,想到了件好玩的事情,唇角不自觉弯起来。
      “我不要你的人情。”

      顾不尚顿时慌忙,心想还是太快了些。正想退一步,又听虞万岁道:“你把你小弟们都叫出来。”

      眼看有希望,顾不尚立即依言唤人。“无常姑娘,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尽管吩咐!”

      不多时,大堂里立了十数个晃晃悠悠的汉子,个个膀大腰粗,不好惹的面相。他们脸上尽是不服气,好像觉得听命于一个小姑娘是件奇耻大辱的事。

      虞万岁看向顾不尚,说:“千岁脾气不好,让它办事前得先满足它一个愿望。”

      千岁配合地抬抬下巴。

      “当然!姑娘你说。”

      “我听听它,”虞万岁凑耳到千岁的嘴边,装模作样倾听一会后,说道,“哦,它说要你们跪拜它,叫它的名字,‘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人知道后面那句话占了多大便宜,倒是在意前面的“跪拜”一词。

      “跪拜一条狗?——臭娘们简直找死!”堂上的人躁动起来,有的甚至要拔刀。

      虞万岁不惊不惧,定定瞧着顾不尚。

      顾不尚沉吟一声,抬手向汉子们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马上有人接话:“没错!大哥,让弟兄们将这臭娘们杀了,尸体挂在门口,叫她瞧瞧什么叫做世道!”

      世道?

      世道就是,他们不得不向虞万岁俯首。

      顾不尚现在看起来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尊严什么的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何况是别人的尊严呢?

      “咱们膝下真的有黄金!我说的是真事!但咱们得麻烦人家帮啊!这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这话的神奇之处在于,闻言的汉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说话。

      千岁那只狗的能力,他们的确是亲眼所见。养它的第一天,它就送了他们一份大礼——那时夜黑风高,千岁无缘无故跑到郊外去,绕着一块地转圈,爪子还不停地刨地,土里面有什么似的。

      结果土里真有东西。

      顾不尚叫人挖开,发现一口铁阴木做的棺。铁阴木耐腐蚀,可保存百年之久。不过庇护不到里头的尸体,尸体早就化作白骨一具。但是,尸体旁边有黄金哪!

      黄金哪!

      各城货币不同,很难跨城交易,但黄金可是货真价实,谁都看得见的宝贵。

      就那一口棺的黄金,让十几个弟兄们一下子飞上枝头,在良乡里称王称霸,过上爽歪歪的日子。当然,这些也少不得仰仗顾不尚。他们是各城的逃犯,都是犯过事情的,大字不识几个。黄金若落在他们手上也跟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但靠着顾不尚,他们在良乡安家,凄惨地里独他们一家桃花源。

      流浪者摇身一变,变得人人羡慕。因此他们对顾不尚唯命是从,也甘愿忍着千岁的臭脾气,就盼它再一次兴起去掘黄金。

      盼啊盼,竟盼到了今日,千岁的主人找来了。

      “黄金、区区膝盖,孰轻孰重?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说罢,顾不尚撩袍走下楼梯,在虞万岁面前不远处,利落跪下了。

      他毫不面赤地一拜:“千岁千岁千千岁!——”

      “......”

      虞万岁目光飘向堂中。

      “......”

      接连十数个咚咚声响起。

      “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欢喜得汪汪两声,尾巴竖得老高,摇来摇去。

      虞万岁忽然“啊”了一声,说道:“千岁说,它有的我也要有。”

      顾不尚立刻道:“无常无常无无——”

      虞万岁浅笑不语。

      顾不尚:“我就说姑娘的名字肯定更有派头。”

      “姑娘,敢问芳名?”

      越山赫的目光同时落在虞万岁身上。他盯着她淡淡颜色的嘴巴。

      “我叫万岁。”

      顾不尚即刻拜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弟兄们跟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座客栈震了震。

      俯趴的脊背下,有人小小出声:“......我怎的好像听见了龙吟?”
      ……

      时至正午,客栈透烈光进来,虞万岁隐隐不舒服。

      顾不尚走在她身前,给她推开了一扇门,然后侧身让她进去。

      给虞万岁的是一间上房,光是干净素雅,就在良乡几乎难见。

      顾不尚笑咪咪送她进去,转身就推开跟着要进房的越山赫,严肃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做甚呢?”

      “你房间在下头,”他顺势递给他一瓶药和一卷纱布,“你要的,拿着就下去。”

      越山赫接过东西,却没有动。

      顾不尚“嘿”一声,“你个浪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虞万岁往内走深了,发现走不动了,不甚愉悦,往外吼了一声:“杵门口当门神吗?!”

      顾不尚:“我这就来!”

      门内又传来发怒的声音:

      “越山赫!”

      顾不尚顿住,讷讷看向越山赫。

      但见他没甚么波澜的脸上,眉梢微挑,唇边似有似无一点笑意。

      “......”

      “砰”的一声,有人被留在了门外。

      虞万岁见他进来,冷冷道:“晚上就上明鸣山。”

      她总是催促得紧,似乎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呢?

      “阎王也会催你们无常勾命的吗?”他们之间的金线差一点就要绷紧了。越山赫找了个远地方坐下,边说边处理腿上和手心的伤口。

      虞万岁这会儿在床上坐着,床边千岁趴在她腿上,平稳呼吸着,貌似睡着了。

      “我死之前,一定把你命拿去交差。”虞万岁恹恹道。

      她的手在千岁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

      越山赫余光瞥见她神情,只觉她若有所思。

      “无常”是个假的,但越山赫不介意待在她的骗局里。

      多糊涂点,对谁都好。

      他还是叫着“无常姑娘”。“无常也会死吗?”

      虞万岁对此不答。

      “但你一定死。”她莫名说道。

      越山赫上完药,把被咬得肮脏破烂的裤脚拉下,抬头向虞万岁看去。

      却一下睁大了眼。

      可见虞万岁的手上赫然一条金线,和他脖子上的如出一辙。

      金线一端在沉睡的千岁身上,一端则在她的手上绑着
      ——正和他的绑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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