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跑路了》胡涂乱抹

4、很好

　　深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我抱着刚从批发市场淘来的一箱护肤品冲进楼道时，裤脚已经湿透。三楼的张阿姨探出头递来条干毛巾：“欣欣又去进货啦？今天直播看你卖得挺好呀。”

　　“托您吉言。”我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怀里的纸箱传来窸窣响动——里面是刚谈成的新款面膜，厂家给的价格比之前低了三个点。

　　回到出租屋，手机在桌上震动不停。

　　直播间的后台显示有两百多个未读消息，置顶的是老顾客李姐发来的：“欣欣，上次买的保湿霜太好用了，再给我留十瓶！”

　　我指尖飞快地回复，余光瞥见窗外的雨幕里，菜农正冒雨给菜地盖塑料布。

　　这场景让我想起三个月前刚来时，自己也是这样在雨里狼狈地搬货，那时直播间还只有三个固定观众，其中一个是卖二手手机给我的大叔。

　　“叮铃”一声，支付宝到账提示弹出。

　　看着那串不断上涨的数字，我拆开刚点的外卖，心里却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踏实。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老城，陈记餐馆正在进行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造。

　　许知微穿着米白色的工装服，站在油腻的灶台前比划：“这里打掉重做开放式厨房，墙面刷成莫兰迪色系，角落放个网红打卡点。”

　　陈海强蹲在门口抽着烟，看着这个刚刚回来的女儿指挥工人拆墙，烟灰掉在磨破的解放鞋上也没察觉。

　　三个月前许知微突然提着行李箱出现在陈家，说要帮家里改造餐馆时，他还以为这博士女儿是在许家待腻了来体验生活。

　　“爸，把烟掐了吧，施工队要刷乳胶漆了。”许知微递来瓶矿泉水，语气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她身上还带着许氏集团会议室的冷香，却能熟练地避开地上的油污。陈海强讪讪地摁灭烟头。

　　这三个月来，他看着许知微拿着设计图跑建材市场，对着电脑改方案到深夜，甚至自己爬上梯子贴墙纸。

　　有次债主找上门，也是她拿出刚赚到的第一笔设计费，笑着说：“这点钱先还上，剩下的按利息算，我爸以后肯定能还清。”

　　那天之后，他把藏在通讯录里的牌友电话全删了。

　　“姐，这菜单真要改成这样？”陈琳举着新印的菜单，指着上面“外婆菜焗饭”的名字皱眉，“还不如就叫蛋炒饭来得实在。”

　　“食客要的是情怀。”许知微正在调试新到的咖啡机，“你看这张老照片——”

　　她指着菜单上陈海强年轻时和养母的合影，“配上故事，能多卖五块钱。”

　　陈琳撇撇嘴，转身却对着镜子练习新学的迎宾语。

　　她最近总穿许知微给她买的连衣裙，说话时会下意识地模仿那种轻柔的语调。

　　后厨传来叮当作响，陈山正跟着新请的厨师学做新菜式。

　　他手背被油溅出了红点，却笑得一脸憨厚：“知微说学会这个，以后能给嫂子露一手。”

　　许知微闻言抬眼，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相亲资料上。

　　上周她托大学同学给陈山介绍了个做建材生意的女孩，对方父亲是个实干派老板，看了陈山的照片说“这小伙子看着靠谱”。

　　傍晚收工后，许知微坐在店门口看账本。陈石骑着电动车回来，车筐里装着刚印好的传单：“姐，印刷厂说这设计太新潮，好多老头看不懂。”

　　“看不懂才要印。”许知微接过传单，上面印着“网红餐馆打卡指南”

　　“咱们要做年轻人的生意。”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份商业计划书，“你上次说想做社区团购？我帮你看了下，这片区的生鲜配送还有缺口。”

　　陈石的眼睛亮了，凑过来指着计划书上的数字：“真能行？”

　　“得先从小处做起。”许知微用笔圈出几个社区地址，“明天我陪你去谈合作。”

　　夜色渐浓时，深城的出租屋里，我刚结束直播。

　　手机屏幕映出满脸疲惫，却掩不住眼底的光——今天的销售额突破了五万。

　　我点开后台数据，看着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地址，忽然想起早上在市场遇到的那个老乡。

　　他说老城的陈记餐馆现在火得很，老板戒了赌，还开了分店。

　　“听说那从豪门回来的女儿可厉害了，把整个陈家都带起来了。”老乡啧啧称奇，“你说这是不是命？有的人天生就会投胎。”

　　我当时正弯腰搬货，闻言只是笑了笑。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菜地上。

　　我拿出笔记本，开始规划下个月的进货清单。页面边缘写着一行小字：“月底租个大点的仓库。”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一看，是张餐馆开业的照片——红底金字的招牌下，陈家六口站成一排，许知微穿着白色西装站在中间，笑得从容得体。

　　照片里的陈海强穿着新衬衫，陈琳的裙子在风中扬起，陈山背着双手，陈石比着胜利的手势。

　　他们身后的玻璃门上贴着“开业大吉”，反射出湛蓝的天空。

　　我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然后按灭了屏幕。

　　冰箱里还剩半颗娃娃菜，明天早上可以用来煮面条吃。隔壁传来主播喊麦的声音，夹杂着键盘敲击声——这座城市的夜晚，永远有人在为生活奔波。

　　我铺开防潮垫，把今天卖空的货箱拆开叠好。

　　纸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或许他们真的过得很好。

　　或许这样也很好。

　　我把叠好的纸板塞进储物间，转身时踢到了墙角的体重秤。

　　数字比刚来深城时重了三斤，脸颊也渐渐有了血色。

　　镜子里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 T恤，眼角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却在看到自己笑容时，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韩欣，明天也要加油啊。”我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说。

　　窗外的月光，正悄悄爬过崭新的广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