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望向你》泠印

8、chapter.8

　　「我该怎么往下聊，全都怪我太胆小，只会看着你傻笑，怎么办才好」
　　——《静悄悄》

　　谭宁晚上没休息好，又一大早被沈戴倩叫起来，黑眼圈快掉到脸蛋，怎么看怎么颓废。

　　沈戴倩吓了一跳，“你的眼是不是肿了？”

　　“没休息好。”谭宁扯了个慌，“我昨晚一直做噩梦，睡不着。”

　　她身体生过病，不能熬夜。

　　沈戴倩听她这么说，立刻担心道：“别有那么大压力，还有一年呢，考哪儿是哪儿，身体才是本钱知不知道？”

　　谭宁没有说话。

　　她眼睛确实有点肿，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但沈戴倩每次都能看出她的细小变化，心里有些打鼓：“你去厕所了吗？”

　　“还没。”

　　“先忍一会儿。”沈戴倩脱掉围裙，“咱去医院查一查。”

　　谭宁叫住她，“这时候医院都没上班吧，真的没事，就是没休息好，可能一会儿就下去了。”

　　就算真化验等结果就得两个小时，还要赶时间去走亲戚。

　　沈戴倩思忖片刻，“尿蛋白试纸还有吗？”

　　谭宁点点头。

　　“去厕所试一下。”

　　谭宁熟练拿上试纸去了厕所。

　　几分钟后，从厕所出来。

　　沈戴倩马上过去，“给我看看。”

　　试纸还是黄橙橙的颜色，谭宁说：“没事。”

　　沈戴倩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想不想吃煎饼？你爸在外面跑步，你想吃了给他打个电话。”

　　“你不是做饭了吗？”谭宁没什么胃口，“我喝点粥。”

　　“去洗洗手。”看见她没事沈戴倩整个人都放松不少，“锅里有蒸饺，我给你盛出来。”

　　谭宁踩着拖鞋乖乖去洗手了。

　　外婆家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沈戴倩找了个小毛毯，还备了个暖水袋，让她在后面补觉。

　　谭明辉提前把车热好，谭宁把抱枕拽下来，暖水袋放到腿上，和自己一起盖在小毛毯下面。

　　暖烘烘的，外面零下几度也一点不觉得冷。

　　谭宁昏昏沉沉睡了一路，因为路上太堵不好停车，她只好跟着沈戴倩提前下来了。

　　周围几乎都是沈戴倩的熟人，谭宁跟在旁边挨个叫人问好。

　　好不容易到外婆家，谭宁本以为终于能放松了，结果其他亲戚已经到了，而且其中很多人只存在于谭宁的记忆，她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甚至连脸都对不上。

　　好在沈戴倩看出来了她的窘迫，让他们几个孩子自己去楼上玩了。

　　和哥哥姐姐待到一起，谭宁总算可以缓口气。

　　没缓彻底。

　　表哥沈文轩忽然点她名字：“宁宁，你还认识这个哥哥不？”

　　谭宁顺势看向旁边沙发上的男人。

　　恰巧陆闻之也在看她。

　　谭宁赶忙错开视线，略显尴尬地：“哥。”

　　“小时候不都喊闻之哥哥吗。”

　　沈戴倩怀孕晚，一众亲戚里谭宁年纪最小，沈文轩和陆闻之更是都比她大七八岁，总喜欢逗她，“每次见闻之都舍不得松手。”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谭宁皱眉，“现在我长大了。”

　　沈文轩表情欠揍道：“初中生。”

　　谭宁气急，委屈道：“姐你看他！”

　　一圈人哈哈笑起来，有了这个开头氛围缓解不少，谭宁跟表姐们聊着天，倒也不觉着无聊。

　　到了晚上，陆闻之一家千里迢迢从恒滨到淮北，自然没有让他们花钱住酒店的道理。

　　外婆带着两个女儿到楼上给一群孩子打了个大地铺，才八点多，沈文轩提议出去放烟花。

　　谭宁有点嫌冷，不想去，不过看他们都去了，自己待在家里显得不合群，只好也跟着穿好衣服。

　　沈戴倩叮嘱道：“穿厚点，注意安全！”

　　谭宁远远应了声“好”。

　　小区附近有几家超市，外面摆放着各类烟火。

　　沈文轩嚷嚷着要买什么“加特林”，拉着陆闻之去了别家。

　　谭宁跟几个表姐挑了些小烟花，结账的时候，她看见旁边一摞红红的东西。

　　超市老板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笑着解释：“这是孔明灯，过年许愿祈福的。”

　　孔明灯。

　　秦嘉延Q.Q空间里唯一那条说说就是孔明灯。

　　谭宁有点心动。

　　沈文静问道：“宁宁想玩这个？”

　　谭宁点点头：“我没玩过。”

　　“那买两个。”沈文静直接拿了两个递给她，一并付了钱。

　　这个时间国家还没有颁布禁烟火条文，广场上很多玩烟花的人。

　　三个表姐一起去厕所了，谭宁留下来看东西。

　　过了会儿，沈文轩的声音传过来。

　　“宁宁！”

　　谭宁闻声回头。

　　在看见沈文轩旁边的人后，一声“哥”哽在了喉间。

　　竟然是秦嘉延。

　　快一个月不见，他头发比之前更长了，略显凌乱的垂落着，站在沈文轩和陆闻之旁边，竟也没矮上多少。

　　谭宁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秦嘉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闲散模样，桃花眼狭长微眯，冷白皮上点缀一点艳红嘴唇，让远方天际的绚烂烟火都自愧不如。

　　沈文轩打破沉寂：“听说你们俩是一个学校的？宁宁，多向嘉延学习学习。”

　　“嗯。”谭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我跟嘉延本来就认识啊。”沈文轩急着玩，很快将话题略过去，“她们几个呢？”

　　“去厕所了。”

　　“事多。”沈文轩拽住陆闻之，“走走走老陆，陪我试试这个加特林怎么样！”

　　谭宁目送两人跑远，悄悄扭头。

　　秦嘉延穿了一身黑，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儿？”

　　“你不也没过去吗？”谭宁心脏跳得飞快，她都担心被秦嘉延听见，强装着镇定问，“你怎么跟我哥认识？”

　　秦嘉延似是累极，偏开头打了个哈欠，声音染上困倦。

　　“之前认识的，不知道他是你哥。”

　　谭宁“哦”了声。

　　秦嘉延看向她旁边放的孔明灯，靠近两步拿起来，一笑，“会放不会？”

　　谭宁老实摇头。

　　看他熟练地拆开包装，安放好蜡块。

　　谭宁有眼力见地给他递上打火机，秦嘉延没要，而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

　　对准蜡块点燃。

　　他拽着铁丝往上推了两下，而后看向谭宁，“小朋友，过来。”

　　不远处沈文轩和陆闻之还在，谭宁犹豫了下，败给内心。

　　乖乖过去。

　　秦嘉延把孔明灯放到她跟前，“许个愿吧。”

　　谭宁小心接过来，“跟它许愿灵吗？”

　　“也许呢。”秦嘉延眼中倒映出火光，“至少有个念想。”

　　“那我们一起许吧。”谭宁闭上眼睛，又睁开，“可以说出来吗？”

　　秦嘉延笑了笑，闭上眼双手合十，“希望自由。”

　　谭宁学着他的模样，也闭上眼睛，“希望秦嘉延的愿望实现。”

　　话音落，谭宁慢慢松开手。

　　秦嘉延看了看缓缓升空的孔明灯，又低头看向谭宁。

　　小姑娘模样认真，秦嘉延愣愣看了她会儿，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绪漫上来，说不清。

　　“小朋友。”他说，“这就是你的愿望？”

　　谭宁展颜笑道：“我比较相信自己，所以我的愿望就让给你啦。”

　　秦嘉延看着她，嘴角一点一点拉平了。

　　随后桃花眼中也失去光彩，刘海儿垂下，遮住他的表情。

　　谭宁愣愣道：“秦嘉延……”

　　“没事。”秦嘉延吸了下鼻子，莞尔，郑重其事道，“谢谢。”

　　远方灯火葳蕤，他逆着光站在她的视线中央，明明笑着，可谭宁却觉得——

　　他好像快碎了。

　　难以言说的悲伤情绪后来居上，谭宁莫名其妙一阵泪意冲眼，她摇头。

　　“不要谢我。”谭宁忍住酸涩，笑容明媚，“秦嘉延。”

　　“祝你新年快乐。”

　　“不止新年，祝你一直都快乐。”

　　直到今晚谭宁才知道秦嘉延家竟然和她外婆家离得这么近，这么多年她都没发现。

　　回去路上，沈文轩玩爽快了，后知后觉问谭宁：“诶，嘉延是不是比你高一届。”

　　谭宁点头：“怎么了？”

　　“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就……”谭宁有点慌，强迫自己镇定道，“我去帮我闺蜜送东西，然后认识的啊。”

　　“哦……”沈文轩神色一言难尽，谭宁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急忙转移话题。

　　“哥哥，你怎么会认识他啊？”

　　“多亏你姥姥啊。”沈文轩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她之前……嘶，姐你跟她说吧。”

　　谭宁：“啊？”

　　沈文静接上解释：“就是你姥姥之前跟别人聊天我们听见的，秦嘉延不是他父母亲生的，他亲妈是他一个亲戚，不知道怎么不要他了，我跟你哥之前经常碰见他，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每年过年走亲戚家里就他自己，他这个父母家人都不待见他，反正就……”沈文轩顿了下，语气低下来，补充，“挺招人疼的一小孩儿。”

　　谭宁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握住了，来回蹂躏，让她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

　　“那他，秦嘉延知道吗？”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沈文轩说，“这事谁敢去问啊，不戳人心窝子吗。”

　　谭宁从没感觉心里堵得这么厉害过。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要秦嘉延。

　　他明明那么好、那么优秀，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这么狠心。

　　不要这么好的一个秦嘉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