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叫哥》白不子

41、如愿以偿

　　陈烬带他来吃了楼下很火的一家烤肉。

　　在墨城的时候，洛景繁很少领他出去吃饭，他们大多会一起逛超市，去小视频软件上找些想吃的菜式，然后两个人在厨房一顿捣鼓，有时候成品很不错，有时候免不了失败，两个人虽面带苦色也会把东西吃光。

　　洛景繁把菜单递给陈烬，“想吃什么？你先点。”

　　陈烬不接，食指在胳膊上一下下敲着，盯着洛景繁的眼睛不发一语。

　　“那我点了。”洛景繁叫来服务员，点了四盘肉四盘菜，又怕不够，加了两份主食。

　　被陈烬拦住：“我中午吃了不少，还不饿，咱们两个吃不完。”

　　洛景繁示意服务员把主食改成一份，“你都瘦了，得多吃点。”

　　陈烬无奈哼笑一声：“我才走三天，算今天四天，就这么明显么？”
　　才三天，你就受不了了吗？陈烬心想。

　　“三天吗？”洛景繁抿了口茶水：“我怎么觉得你都走了好几个月了呢。”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过来到底干嘛。”
　　“接你回家。”洛景繁毫不掩饰。

　　“家？我没有家，我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毕业了也不会再回墨城，你趁早死心。”
　　“那我就在这陪陪你。”

　　“陪我？别开玩笑了洛景繁，你不上班？”
　　“请假了。”
　　“能有几天？”
　　“年假，提前休了。”

　　陈烬想反驳，抗议一条被洛景繁堵死一条，最后只好闷头一口一口抿免费的柠檬水。

　　洛景繁叫他在座位上等着，他去调料区调了两盘小料回来，还有配菜，辣椒圈，蒜片，各种调料弄的整整齐齐，陈烬当上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
　　洛景繁也不让他管。

　　他像细致入微体贴至极，陈烬甚至觉得自己一抬头，给他擦嘴的纸就递上来了。

　　洛景繁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除了翻弄烤盘上的肉，就是把肉剪成小块往陈烬碗里夹。

　　陈烬刚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场子热起来之后也顾不上其他，盘子里有肉他就往嘴里塞，一顿饭下来吃的满嘴是油，腮帮子鼓鼓的，肚皮也鼓鼓的，顶的腹肌轮廓都模糊了些。

　　腌渍入味的雪花牛肉带着些许肥边，沾着蘸料一口下去不知道有多满足，陈烬就着生菜叶子塞进嘴里，下意识嘟囔了句，这个好吃。

　　“慢点吃，这个肉我要了两盘。”

　　那话，就和洛景繁第一次把陈烬捡回家，把碗里的牛肉都挑给他时候一样。

　　说着，洛景繁又把剩下的牛肉都倒进烤盘里，滋啦滋啦的响，烤盘上冒起烟气，陈烬嘴巴鼓鼓的，咀嚼到一半，听见洛景繁说话忽然抬起头，透过烟气去看那人的眼睛。

　　洛景繁那双丹凤眼蕴了秋水一般，眼角不上挑的时候看狗都深情，更别提他被烟熏着，眼眶微红，又笑意盈盈的样子，千年老寒冰被他盯着都会不住融化。

　　一定是烟太呛了，陈烬笃定，一定是烟的问题，什么无良炭火，下次避雷，熏的他眼泪快要冒出来。
　　可这炭火烤起肉来又快又香，分明是好炭火。

　　那么眼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陈烬想不通。

　　他莫名鼻酸，只要往嘴里塞进更多的肉，多到他腮帮子发疼，发硬，再也塞不下，才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他岌岌可危的颞下颌关节咀嚼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怎么都上班了快当经理了吃饭还这么狼吞虎咽的。”

　　陈烬盯着盘子，也不抬眼，“好吃呗，好吃谁不吃啊。你不说你饿了吗，你怎么不吃。”

　　“我胃小，两口就饱。”
　　“洛景繁！”哪有这么欺负人的，陈烬小声骂道。

　　烤肉香的不像话，陈烬不知道平平无奇的肉夹菜叶子这么能这么好吃，眼泪咸的也不像话，别人的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这眼泪收集起来晒干了，估计都够他们家炒菜放的了。

　　洛景繁又不做声，拿了纸巾替陈烬擦擦眼泪，又擦掉嘴巴旁边的油渍。陈烬双手都沾了油污，没法自己擦，只好任由他动作。等他嚼了一会，嘴巴有点空隙了，吸了吸鼻子，冷声问道：“你以前就是这么照顾祝屿的？”

　　他觉得自己眼神和语气都已经冷漠无情至极，一张嘴巴淬了毒似的，足以杀死这个忙前忙后热心肠的洛景繁。

　　洛景繁觉得眼前这人嘴巴鼓鼓，眼睛红红的，因为鼻音和哭腔说话也不太清楚，像只小猪。

　　他越看越喜欢，于是抽了更多的纸巾给陈烬擦眼泪。

　　“嗯。”他肯定道：“他小时候我经常这么照顾他，但我没和他一起吃过烤肉。”

　　“那是重点吗？”陈烬着急，话也说不清楚，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是不是有病啊洛景繁。”

　　“我当然有病，而且我还病得不轻。”给人擦好了眼泪，洛景繁得空往自己嘴里填了两块烤焦了的牛肉，“而且我这病只有小陈大夫治得好，稀奇吧。”
　　“滚啊……小陈，还小陈大夫，真恶心……”

　　恶心吗？洛景繁觉得挺好的，他藏在桌子下边掐着胃脘的手直发抖，他没带药，却觉得安心极了，这些天他吃什么都觉得无聊乏味，今天尝这牛肉倒是十分有滋味了。

　　比牛肉面里的好吃多了。

　　“你不喜欢，那我不叫了。”
　　陈烬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的：“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是啊。”

　　陈烬看了看对面递过来的生菜肉卷，下意识的想用嘴接，觉得哪里怪怪的，盯着那肉问道：“那分手了还能这样吗？”
　　“可以。”

　　于是陈烬把肉卷叼进嘴里，大口咀嚼着，嚼了一会又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咽不下去，狼狈的满桌子找水的时候发现洛景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对面坐到了自己身旁，拿着一坨卫生纸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好了不哭了，吃饭哭太狠容易呛。”

　　陈烬接过卫生纸，这才发现自己也早已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洛景繁想帮他抚平，他用力挣脱，一来二去，抱在一起，他被按在那人肩头，眼泪没一会就染湿了他崭新的西装。

　　洛景繁的肩膀，很硌。

　　他看上去宽大挺实的西装下是突出的肩胛骨，上边软软一层，触感不像是皮肉。

　　“你怎么还用垫肩啊……”

　　他记得原来洛景繁穿西装从来不用这些东西，他那一身紧实精美的肌肉足以撑起为他量身定做的西装。

　　“衣服买大了，不想退。”

　　相比之下，陈烬看上去结实多了，他老大一只，被洛景繁按在自己单薄的肩膀上，不敢动。

　　洛景繁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忍不住嘴角上扬，不管这人说分手的时候有多冷酷无情，走的时候有多决绝，到了洛景繁这，他还是个小孩儿。

　　只不过这次小孩儿把自己拧成山路十八弯的麻花，别扭死了，得慢慢解。

　　“我们这……不是包间。”
　　“我知道。”

　　“那这样…不会…显得很奇怪吗……”
　　“都忙着吃饭呢，没人看我们。”

　　“都分手了，还能抱一起吗？”
　　“你想就可以，你不喜欢我就放开。”

　　“你之前也是这么哄祝屿的吗？”
　　“是。”

　　“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洛景繁。”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

　　“我怎么了？”
　　“我所隐瞒的一切，都对不起你，我和你道歉，正式的。”

　　“知道了，但不接受。”
　　“你不用接受。”

　　“什么啊？”陈烬把鼻涕眼泪都在洛景繁肩膀擦了个干净，从那人身上起开，坐到一边，筷子一下下翻弄着盘子里的肉渣。

　　“道歉是因为我确实对不起你，和你要不要接受没关系，你把肉吃了，我去结账。”

　　陈烬想说他来吧，可洛景繁动作太快，陈烬想说那我把钱A给你，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开口。

　　“快七点了，不回家吗？”洛景繁问。
　　“我有材料没整理完，明天要上交，今晚得加班。”
　　“那成，我送你回公司。”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燕阳这地方比墨城往南了不少，冬天室外没那么冷，穿风衣就够用，但那也得是风衣，加绒的，或者厚实的羊绒大衣，像洛景繁这样的穿个单西装就往外跑的人，在哪都得被人当成二傻子。

　　到了门口，陈烬挡在推拉门前面，眼睛还红着，没肿，鼻子堵了，说话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你就别上去了，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洛景繁听着往后退了退，唇角一勾，笑着说：“知道了，我不进去。”
　　“你没别的事了吧，那赶紧走吧。”

　　“你住哪？”
　　“你怎么什么都打听啊洛景繁。”

　　“要不我没地方住啊，这又不是墨城，我无家可归了现在。”

　　“燕阳酒店那么多，你又不缺钱，随便找一个不能住吗？”
　　“身份证丢了，办不了入住。”

　　“那您怎么坐的飞机我请问呢？”
　　“下飞机之后丢的，不信你翻。”洛景繁把自己的口袋都掏出来晾给陈烬看：“真没有。”

　　“不是，你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

　　洛景繁刚还深情款款拍着他的背跟他道歉，这会儿又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叫陈烬觉得这人又在骗自己。

　　于是他狠了狠心，“今天活多，我晚上住公司，你请便吧。”
　　宴氏集团的大门是自动的，靠近就会打开，远离就自己关上。

　　陈烬进了公司很快乘上电梯，洛景繁站在门口的感应区内，那门就一直开着。
　　他往后退了退，门关上了。
　　陈烬说过不让他上楼，影响不好。

　　洛景繁环视一周，在大门右侧的石头台阶上坐下。
　　他背对着那门，用肩膀顶着玻璃墙面，脊背微弯，小臂横亘在胸腹前。

　　他的止痛剂去楼上办公了，他看不见，他的手依然发抖，坐了一会又想吐，他忍了又忍，还是去垃圾桶那吐了一番。

　　燕阳的夜并不孤寂，晚上十一点外边依旧灯火通明，陈烬整理好材料，准备下楼回家，一出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二傻子，傻子靠着墙，闭着眼睛，睡着了似的，听到他驻足的呼吸声，睁开迷离的眼，问他工作都做完了？可以回家了吗？

　　“你就在这站着，站到现在？”
　　洛景繁点头，又问：“是打车还是开车？”

　　“徒步。”陈烬没脾气的说。

　　洛景繁拉着行李箱，走在陈烬身后，到他住的公寓不过五分钟路程，到了门口，陈烬按密码，开门之前回头跟他说：“说好了，就这一晚，明早上你就走。”

　　恶狠狠的，像只刚要长大的小狼学着老狼露出自己的獠牙。
　　落在洛景繁眼里，只觉得那獠牙用来挠痒痒一定很不错。

　　“嗯，就一晚上。”他笑着，答应下来。
　　分手的第二十天，洛景繁终于如愿以偿。

　　被陈烬捡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