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鹤》十四衍

4、林海音，要自由

　　犹豫了几天，夏淮衍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
　　他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盯着林有的电话，迟迟不敢拨过去。
　　上一次通话，还是三年前。
　　那时的夏淮衍和林有，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可惜的是，因为林海音的死和谣言，两人最终还是断了。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后，夏淮衍拨了过去，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拨通。
　　对面响起疲惫的声音：“谁啊？”
　　“是我，夏淮衍。”
　　“……”

　　双方都沉默了，最终还是林有先开口：“没事就挂了，我要睡了。”
　　夏淮衍心一横，慌忙说道：“等等，我有事说，你妹妹的事。”
　　“我妹妹都死这么多年了，你要拿她的死来杀了我吗？”
　　“你妹妹的事，我都清楚，我也知道是谁。”
　　“……”
　　原来，每当提起一个自己最放不下的人的名字，永远都只能以沉默来面对，大概是遗憾吧。

　　“你说吧，我在听。”林有紧紧握着手机，开了免提，录下来这段对话。
　　夏淮衍还是第一次这么有个正经样：“当年，的确不是意外死亡，是有人故意推的你妹妹，在那之前，她遭受了长期的霸凌，她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再听你给她唱一次歌，像小时候奶奶哄她一样，可惜你没来，我想救她，谁料晚了一步，推海音的人，就是之前霸凌她的人。”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你必须去面对一切，这是事实，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阻挡不了的，林有，清醒点，我打给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切，你妹妹给你留了很多遗物，都在我这，有空的话来我这里拿吧。”说罢，双方又一次沉默了。
　　林有浑身发抖，心一颤，缓缓开口：“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电话挂了，隔阂也断了，一切的一切都断了。

　　林有躺在床上，一只手遮着眼睛，哭也哭不出来，心里好苦。
　　林海音啊，回来看看吧，看看你的哥哥吧。
　　老一辈说，哭久了，眼睛会瞎，所以每当林有想哭的时候，林海音都会抱着比自己高大的哥哥，暖暖的安慰道：“哥哥不哭，音音在。”
　　现在林海音不在了，林有该怎么办。

　　许厌之不知道从哪得知夏淮衍的家庭地址，大半夜跑来敲门。
　　夏淮衍开门就看娇贵的小少爷手里提着两份餐。
　　夏淮衍轻笑一声，挑逗道：“怎么？舍得心疼我了。”
　　“嗯。”

　　许厌之进来后，看着杂乱的客厅，紧皱眉头，一眼嫌弃。
　　夏淮衍尴尬一下，随便把东西往那一堆：“来我家干嘛，谁告你我家地址的？再说，像你这种小少爷，来我家自然不习惯。”
　　“我给你请个阿姨吧，这么大了不会收拾家，像狗住的。”
　　夏淮衍心急，破了大防：“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许厌之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就说出今天来的目的：“先不说谁告诉我的，你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林有怎么说？”
　　夏淮衍又回想起刚才，眸子黯然，声音闷闷的：“他过几天，会来拿林海音的遗物。”
　　许厌之手撑着下巴，盯着夏淮衍。
　　说真的，从开学来的这一个月内，许厌之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淮衍这样。
　　房间内能清楚的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许厌之咬了咬下唇：“你的事我听说了，放开点，你家还有妹妹和母亲需要你。”
　　夏淮衍终于没绷住，闭上眼，眼泪划过脸颊，无声的流泪。

　　好生漂亮的一姑娘，怎么就离开了呢。
　　男子汉大丈夫，从不为谁哭，只为自己在意的人哭。
　　林海音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夏淮衍的母亲。
　　会有下一个吗？

　　另一边的林有也亦如此，他将自己锁在房间，脑海里不断重温着林海音生前与自己的事。
　　这好像一部电影，太短又太遗憾。
　　之前的林海音那么漂亮，却未曾料到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和林有，生前一起去看过金色的麦油田，一起拍美美的照，一起去远走高飞。
　　林有想起了照片，翻遍了整个家，在卧室的抽屉翻出了那些照片。
　　照片里的林海音，笑得好灿烂，和死前的她，截然不同。
　　背景金色的麦油田，衬得林海音格外好看，如果他没遇到那群恶魔，或许也会是很多人的理想型，或许也会和自己心爱的哥哥幸福一生。
　　林有抱着照片，跪在地上，心像被刀绞一样，呼吸不上来。
　　林海音要是在，林有就不会过得那么狼狈。

　　许厌之看不到夏淮衍这般，觉得帮他。
　　“好了，别伤心了，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证据都没有，难不成你想杀了他们？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谁告诉你没证据的，我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拿到证据。”
　　夏淮衍抬起头，对上许厌之的视线，有了希望。

　　自然，不出一个月，林海音的案子再次重启。
　　之前霸凌的霸凌者，被一锅端了。
　　夏淮衍看着这群人，心里生出恨意。
　　许厌之拍拍夏淮衍的肩，不用说都知道他想的什么。
　　远处有个黑衣男子，是林有扮成的，他悄然拍下霸凌者的面容，就逃之夭夭了。
　　这件事轰动了全市，所有人都在为林海音发声，两年了，终于人能记得林海音。
　　曾经和林海音一个班的同学，都感叹她的遭遇残。
　　当真相大白之际，凶手自会露出马脚。

　　这件事也算是有个结果。
　　现在，该处理学校论坛的事了，一个月了，他们依旧霸占热搜第一！
　　祁枫通过表白墙得知这个发布者的信息。
　　崔景阳在一旁配合着他：“陈浩明，学校记者，不过喜欢偷拍造谣。”
　　夏淮衍怒拍桌子，大放狠话：“让我抓到我非得拔了他的皮！竟然造谣他爹！”
　　在几人的不懈努力下，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陈浩明的班级，一齐人像打架的，走廊上的人纷纷让道。
　　夏淮衍带头，喊住了教室里的一个男生：“喂！去把那个陈什么叫过来！”
　　“什么？陈什么？”
　　祁枫凑在耳边悄悄提醒他，夏淮衍轻咳一声：“陈……嘶，哦！我想起来了，陈浩明是吧！把他叫过来。”
　　几个人像看傻子的样子看着夏淮衍，他被看得不明所以，自信道：“怎么？被哥迷住了？”
　　“……”

　　沟通好之后，陈浩明被喊出来。
　　“你就是陈浩明是吧？敢造你爹的谣，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夏淮衍气势恢宏。
　　毕竟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陈浩明也不带怕的，拿着相机就怼着人家脸上自拍。
　　“哎，这不对吧？”
　　这操作，谁看了谁都会懵。
　　许厌之看不下去，走到最前面，把相机扔了。
　　许厌之一点机会不给拍到：“这位同学，你若是再这般，别怪我用另一种方式来让你删帖。”
　　陈浩明嘴硬：“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那就等着！”夏淮衍大喊了一句，视线一齐聚焦到这。

　　次日，午后的阳光明媚，是个大周末，夏淮衍本睡的好好的，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不情不愿的下床后，夏淮衍眼睛还没睁开就去开门。
　　敲门的是林有，夏淮衍看到立马就清醒。
　　林有昨日一夜未眠，好像变得不在像是以前的他了，眼眶通红，表情冷谈。
　　林有径直走进去：“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啊，我来拿我妹妹的东西。”
　　夏淮衍边去拿遗物，一边回应道：“还好，才几日，你变化挺大的。”
　　“嗯。”
　　夏淮衍拿出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精心挑选的东西，不过落了灰。
　　“这是海音留下的，你自己看看吧。”
　　林有一件件拿出来看，最底下的是一直录音笔。
　　【哥哥，我是海音呐！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还好吗？都怪海音太自私了，一个人先去享受新世界，丢下哥哥，哥哥你会责怪海音吗？海音好累，海音好想奶奶，哥哥，我想再听你唱一个歌好不好？最后一次了。算了，哥哥这个小气鬼肯定不给我唱，那就让我给哥哥唱一次吧，你可要听好了：想把你抱进身体里面，不敢让你看见，嘴角那颗没落下的泪……】
　　稚嫩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来，仿佛林海音又回到了林有身边。
　　“怪我，都怪我，怪我没去保护她，她还那么小啊……”林有自责的把脸埋进手心里。
　　夏淮衍叹了口气，安慰道：“海音，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吧，会过去的。”
　　夏淮衍注意到箱子里有封信，递给了林有。
　　泪水打湿信，林有认真的看着。
　　最后一行醒目的写着几个大字：【林海音，要自由。】
　　林海音，要自由……
　　屋内昏暗的视线，好似林有此刻的内心。
　　小小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大大的思念。
　　什么都有：星星罐装糖，手写信，衣服，还有……枯萎的玫瑰花瓣。
　　林有曾经随口说的一句喜欢玫瑰，被林海音一直记得。
　　每当看到玫瑰，林海音都会采一朵，即便被刺划伤的手。
　　“我的好妹妹，怎么那么傻。”林有低声呢喃。
　　短暂的离别过后，会有无尽的阳光去照耀你。

　　临近落日，林有来到了林海音的墓地。
　　买了一束海棠花，给她的墓碑擦干净。
　　“音音，我都看到了，哥哥不怪你，但是哥哥不能失去你，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了……”
　　一阵风拂过林有的身子，他顿了顿：“是，海音吗？”
　　风越来越大，好似林海音在回应。
　　“海音，来世要像风一样自由。”
　　暮色渐暗，林有不舍得离开墓地：“海音，哥哥下次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