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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厄运的味道 ...

  •   “呜哇呜哇——”警笛声由远及近,玻璃窗外,那辆撞瘪的银色轿车引擎盖还冒着青烟,穿反光背心的交警正给肇事司机做酒精测试,而方才那名醉汉早已消失在巷口转角……
      “这孙子跑得倒快。”陈云归一头日系碎盖,嘴里叼着半根烤肠,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盛小夏身后。
      “来上班还是来当村口大妈的?八卦听得这么专注。”盛小夏又转过身去,整理货架,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耳尖。
      她伸手去够最里层的饼干,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陈云归不知何时把烤肠袋塞进了她手里,油渍在包装袋上晕开朵小花。
      “别总吃这些。”
      他故意用指节敲了敲临期食品的标签,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当心变成小仓鼠,囤一屋子过期粮。”盛小夏捏着工作服下摆的手指微微发颤,偷偷抬眼看他,在冷白灯光下泛着层朦胧水雾,连瞳仁都蒙着层湿漉漉的雾气:“我只是觉得扔了挺浪费的。”尾音打着旋儿落下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陈云归并未挪动脚步,只是将右手虚虚撑在盛小夏耳侧的货架隔板上,指节叩击金属板,发出一阵阵闷响。
      他上身微微前倾,目光却始终停在她发顶三寸处的货架标签,声音清冽:“店长抽查到你偷吃临期饭团的监控画面,可比现在这副样子清楚多了。要不……以后我多买一份关东煮,分你一半?
      “不……不用了!”她猛地后退,帆布鞋跟撞上冰柜门,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陈云归却突然伸手,掌心贴着把她扶正,手上残留着烤肠的香味:“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当晚十点零七分,关东煮在微波炉里“叮”地响起。盛小夏盯着碗里浮沉的萝卜块,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小姑娘。
      那身西装明显不合身,袖口吊在手背上晃荡,看铭牌上的职务应该是个实习生,刚下班,正踮脚够顶层货架的临期零食。她发尾分叉处别着褪色的樱桃发卡,拿薯片的手指关节泛着红。
      “这些要注意保质期哦,都是快过期的”
      她下意识提醒,话音未落却见女孩头顶浮起层薄雾——不是毒蛇般的黑影,倒像熬夜加班时打印机卡纸飘出的碳粉灰。
      盛小夏愣了愣,“请等一下!”
      她抓起手边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过期巧克力塞进嘴里的,这一连串动作比思考更快,本该是榛果碎在齿间跳跃的酥脆感,此刻却化作千万根铁锈色的银针,顺着食道往下钻探,某种带着铁锈味的腥涩,像舔舐生锈的硬币,苦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她死死咬住下唇,咸腥味混着巧克力的焦苦在口腔翻涌。
      女孩头顶的黑雾骤然消散,可她自己的太阳穴却突突直跳,仿佛有把小锤子在凿脑仁。
      她听见实习生慌乱的声音:“姐姐,你流血了!”
      盛小夏这才惊觉嘴角的那一丝温热,她抽张纸巾擦掉血迹,慌乱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突然觉得低血糖了,实在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盛小夏目送实习生出了店门,只觉得疲惫,背靠柜台柜台缓缓滑坐下。
      “低血糖……吗?”
      她盯着收银台缝隙里卡着的半片创可贴,嘴角未化的巧克力碎片不知何时凝成了微型广告牌残骸的形状……
      次日,盛小夏值班突然瞥见店里播放的本地新闻“一24岁女生深夜归家途经人民广场地铁站 遭高空广告牌意外坠落擦伤”。
      上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顿住,转过身看向微显示屏想要仔细确认一番。
      “真的是她!”
      新闻里,昨天那个实习生僵立着,脑袋旁边悬着半块垂落的广告牌,边缘还沾着可疑的锈迹。
      而照片右下角,地铁口立柱的玻璃幕墙正映出便利店招牌的倒影——扭曲的[24H便利]字样灼烧着视网膜。
      时间显示为22:12,正是她吞下巧克力的五分钟后。那个醉汉,这个实习生……盛小夏突然醒悟过来
      “我是在救他们!我可以救他们!”
      一直隐隐存留着的喉间的铁锈味突然化作滚烫的岩浆,顺着血管冲上太阳穴。她猛地扯开衣领,发现原本淡粉的草莓创可贴已绽开第七片花瓣,花蕊处凝着半滴暗红血珠,与那个实习生高空坠物擦伤的伤口渗出量完全一致。
      交班后,她蜷在仓库的货架夹角清点备用创可贴,胃却像被塞进一块生锈的铁板,随着每次吞咽动作硌出细密的血珠。
      头顶通风管道传来刮擦声,仰头望去,是只被卡在铁丝网间的麻雀,正用喙疯狂啄击。
      “别怕哦”
      她爬上梯子,旋开螺丝,拆下通风盖,指尖被锈蚀的铁片划开一道血线。麻雀振翅的刹那,她瞳孔骤然收缩——那团萦绕在鸟喙周围的灰雾,与那天晚上那个实习生头顶的黑雾如出一辙,只是淡得近乎透明。
      “原来连小鸟都有厄运啊……”
      她喃喃自语,把染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咸腥在舌根泛起的瞬间,盛小夏后知后觉地发现创可贴边缘又渗出细密血线。
      那些被她吞下的“厄运”正在体内生根,像寄生的藤蔓般顺着血管攀爬,每次吞咽都让喉管泛起被砂纸打磨的刺痛。
      前夜生硬到硌人的饭团,昨夜铁锈味的巧克力融化的轨迹在记忆里重组,不是过期食品的酸苦,而是某种更黏稠、更锋利的东西在舌面划开伤口
      “它们好像没走……它们在哪……”
      盛小夏换下工服,走出了门。她攥着衣襟穿过三条街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帆布鞋底摩擦着坑洼的水泥地发出“嚓嚓”声。
      老式居民楼的声控灯随着她踏上三楼发出嗡鸣,却在脚步声停歇的瞬间重新陷入混沌。
      盛小夏眯眼适应着楼道里漂浮的尘埃,阳光从生锈的铁栏杆间隙斜切进来。
      环顾这三十五平米的隔断间,墙皮剥落处蜷缩着暗黄色稻草浆,霉斑在朝北的墙角洇成云雾状,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张木板床。
      她把自己摔进床里,后背硌到硬邦邦的木板,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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