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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钱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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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暮面上别别扭扭的,可攥着佩刀的手指却悄悄松开,任由傅冉冉将他带到老妇人面前。
傅冉冉拉着他的胳膊,看向老妇人,“这位就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也是我都夫君,若是有他帮忙,事情定是能办成的。”
老妇人枯瘦的手本紧紧抓着吴婉的袖口,指节泛白如老树根,听闻 “锦衣卫” 三字,身子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珠里霎时漫上惊惧。
可再瞥见程暮虽立得笔直,却刻意将腰间的绣春刀往身后藏了藏,刀刃擦过腰侧蹀躞带的声响极轻,她又听见 “夫君”二字,那惊惧才像被风吹散的烟,淡了些许。
吴婉对他二人的关系也很是震惊。
程暮察觉众人的目光,喉结微滚,竟缓缓弯下腰。他常年抿成直线的唇线柔和了些,声音也放得低缓,道:“您放心,但凡涉案恶人,定当绳之以法。”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生疏,自入北镇抚司,对外人说的无非“画押”“拖入诏狱”,这般温和语调,怕是要追溯到总角时对母亲回话的光景。
老妇人望着他骤然温和的眉眼,那双眼曾见过无数生死,此刻却盛着真切的承诺。她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上的闷响让人心颤:“求大人……帮帮草民的女儿……”
傅冉冉见状,看了一眼程暮,连忙上前搀扶,“我们定当尽力。”
几人从庞清家中离开,便即刻回了北镇抚司。
吴婉再不犹豫,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百酿居的老板叫钱广,他通过将大麻加在酒菜中让客人逐渐上瘾。等客人彻底成瘾之后,他便会将客人带到三楼去谈事情,具体怎么谈的我不知道,但大约就是让他们将大麻加到自己店中或是家中,从而牟利。”她越说越气,指节捏得发白。
“酒楼里那个香是怎么回事?”傅冉冉问道。
“夫人当真心细,那是我等身上的香。”吴婉道:“其中也沾了大麻。”
“所以你们也成瘾了?”程暮问道。
吴婉却是摇了摇头,“只是我等丫鬟无利可图,钱广不肯白费料子 ,若是我们上了瘾,他便会将我们关起来,直到戒掉。”
吴婉面上突然悲伤起来,“我与庞清姐姐被关过一次,才决意探查。”
她却没多说二人之间的事,“您等该验出了,她死前吸入大量大麻”说着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只因我等出酒楼半步便有人监视,报官无门,她才出此下策,携大麻自焚,引巡捕来查。”
傅冉冉和程暮听到这儿,也惊讶起来。
“她竟真是自杀?”傅冉冉道。
“是,”吴婉的眼泪不停地掉,“我们二人发现那屋子里的不同寻常,果不其然,发现了大量大麻粉末,她便想出这么个办法,起初我是不同意的,可那日庞清姐姐将我支走,等我回来的时候,巡捕们已经将她的尸体抬出去了。”
“我屋中床头有暗格,内有钱广名册,及他行踪规律,或有用处。”
程暮起身时,佩刀穗子扫过案几,带倒茶盏,茶水在青砖上洇开深色痕迹。“还有旁的?”
“没有了,”吴婉摇了头,刚说完,她复又急切开口道:“草民从未助纣为虐,若能活命,愿代庞清姐姐照看阿婆。”
程暮未置可否,携傅冉冉转身便走。
到了院中,程暮道:“你在这等着吧,我带人去找。”
程朝那边正无头绪,闻讯便一同前往。
傅冉冉此次没一定要跟着,于是回了院子中找傅昭昭。
傅昭昭正在一旁休息,见傅冉冉回来了,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
傅冉冉将经过大概将给傅昭昭听,后又问:“姐,你什么时候给老人家送吃的了?”
傅昭昭笑道:“昨日回府后我想着老人家自己不方便,便叫木莲和迎兰陪我去买了东西送过去。”木莲和迎兰是傅昭昭的贴身丫鬟。
“还得是你细心啊。”傅冉冉道。
“对了,姐,你知道这次事情和毒品有关了吗?”
傅昭昭点头,“我也没想到,我记得很久之前京城有过一次关于毒品的案件。”
“怎么回事?”
傅昭昭细细回忆着:
“当时我年岁还小,只听说当时的锦衣卫都督佥事,也就是程朝他二人的父亲,一次日常检查时,在一间小作坊里发现大量掺入大麻的糕点,当时那糕点价格还不便宜,就是母亲也不能说想买就买的。”
傅冉冉这才想起来,她在书中看到过,杨氏家里是做生意的,杨家那是富甲一方,相当有钱,就这么说吧,人人都喜欢但又不敢多买的玉制首饰,杨家的女眷那都是可以做成玉珠子挂在衣服上的。
后来朝廷在这方面加以控制,明里暗里扶持一些商户不断发展,到如今杨家虽也是有钱,但却也称不上富甲一方了,这也是朝廷的制约手段,没什么可说的。
“但有的人却还是会花高价买,因为上瘾了,戒不掉,只能继续吃,朝廷知道这件事之后锦衣卫彻查,牵连甚广,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才压下去。”
“果然暴利。”傅冉冉道。
傅冉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便道:“既然庞清是自尽,那屋子里的暗门是怎么回事,是巧合吗?”
傅昭昭也道:“那晚我仔细问了程朝他们的推断,他同我说,那日之所以会那么快赶去救我们,是因为他们意识到既然庞清姑娘是被人烧死的,那么那个房间的暗门必定是假的,发挥迷惑作用,但若她是自尽,那岂不是证明……”
“证明那里本来就是有暗门的?”傅冉冉抢着道。
“是啊,否则这暗门安排的确实多此一举。”
“还记得当时咱们试着搬动那些摆件的时候吗?”傅冉冉仔细回忆着,“我记得当时左边的烛盏可以转动,这才将暗门打开了。”
傅昭昭经她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来,“我记得当时你说那烛盏可以转动,我就没再管其他的地方,当时……”
她轻眯起眼,“那日入房,我被门槛绊了一下,撞得桌案摇晃,可桌上青铜香炉却纹丝不动,连香灰都未掉半分。当时只当香炉沉,此刻想来,怕是有蹊跷。”
“香炉?”傅冉冉怀疑道:“会不会太明显了?”
但好歹是个取证方向,傅冉冉随即叫来以为正在当值的锦衣卫,她也不知道这位锦衣卫是个什么职位,只是将刚才二人的想法告诉了他,并交代他向程朝二人转达。
那锦衣卫时认识这二位是两位大人的夫人的,于是二话没说便去办事了。
此时百酿居内,程朝正摩挲着案上炭痕,那是自焚时留下的焦黑印记,程暮在翻吴婉留下的名册,麻纸页上字迹被泪晕开几处。那锦衣卫到了百酿居后赶紧向程朝禀报,程朝二人正巧也想到了这件事,正在屋子里找呢,没想到这便有了方向。
程暮闻言,嘴角竟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倒比我们先想到。”
程朝命其他人退出屋子,以防再有什么机关陷阱,他立刻转动香炉,见床铺处发出动静,二人立刻上前查看。
他们将床板掀开,发现被床板盖住的地方有一个暗门,从暗门向下看去,甚至距离只够到地面。
他们怎么可能被这种小伎俩迷惑住,拿了火药就将堵在那处的石头炸开了。
二人观察着被炸开的通道,那通道极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人,从上方向下看去,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向下延伸的、无尽的阶梯。
程暮吹起火折子,用绳子吊着将其放了进去。
二人在上边见烛火长燃不灭,便带着一队人一个接一个地向暗门中探索而去。
他二人向其中探索,其他锦衣卫也没闲着,在一位指挥使佥事的带领下,分成几个队伍,其中一个留在酒楼中继续探查角落,其余人按照在吴婉屋中找到的名单挨个寻人。
程朝走在最前面,程暮则是在最后,所有人都脚步放轻,小心地向前移动着。
这暗道修的极其难缠,几处不易分辨的岔路都让几人差点儿直接拐回京城,虽然不见日光,但程朝二人方向感极好,并未失误。
几人走了很长时间,直到程暮感觉他们已经从这暗道七拐八拐地走出京城了,前方才有些许亮光透了出来。
扒开一堆杂草,几人俨然是从山上的一个山洞中走出来的。
程朝站在洞口,一眼便看见坡下不远处的河道中有三只船,除了第一只以外,其余两只船上都装着满满的箱子。
程暮眼力好。距离虽远,但依旧看出来那两只船明显比第一只矮,明显是货物太重给压的,而箱子上印着百酿居的印章字样。
几人快速移动身形,沿着河岸向已经行出一段距离的船只追去,几人动作快但动静却小,眼看着,程朝和程暮就追上了那第一只船,索性那河道不宽,二人功夫极强,很快便跃上了船。
船中除了手握船桨的船夫之外,还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个见他二人上船立刻拔剑相向,另一个还在那悠哉游哉喝茶呢。
不过那人身手虽好,却不及程朝二人,很快便被擒住,而那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手上还拿着茶盏呢,整个人愣在那,瞪大了眼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根据吴婉以及很多被压入大牢的人形容,此人正是百酿居老板钱广。
钱广被压进大牢的时候嘴里还絮絮叨叨呢,大概就是不相信自己能被抓到之类的,直到确确实实被绑到刑架子上,嘴才闭上。
前日钱广正以为自己高枕无忧,坐在屋子里喝茶呢,他知道那屋子里进了人,还是两个姑娘,他以为那假的暗门就足以将二人困住,没曾想还不等去处理尸体,一群锦衣卫就冲了进来,直接就将酒楼给封住了。
他大惊,却还是舍不下那些毒粉和钱财,没有别的容器,只得将毒粉装进印有百酿居标志的箱子中从暗道运了出去。
防止人多事多,他只带了自己花钱买的的暗卫,两个人将那些东西运出去,这才花了快一天时间才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