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狐》清岚秋毫

16、情之一字

　　斜阳已落，月上当空，可国都的街道仍是热闹非凡，尤其是一些花街柳巷，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女娇娥巧笑嫣然，俏儿郎歌喉婉转，引得过路恩客频频回首。只是在这繁华的街道却出现了三位怎么看怎么奇怪的人，一个姑娘、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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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说，楚姑娘去了花街。还和和尚、道士一块去的。”李庭晟玩味地反问来汇报的暗卫。
　　“是。”
　　李庭晟转头问：“常公公，楚卿何在？”
　　常公公躬身回话：“回陛下，楚侍中仍在吏部办公。”
　　李庭晟挑眉：“吏部有如此多公务要办？怎么无人同朕说？”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常公公可不敢轻易回话，只能一个劲说：“奴才也不懂这些。”
　　“罢了，”李庭晟起身摆手，让暗卫退下，“朕还是去瞧瞧师兄吧。免得他为了朕的社稷把身体熬坏了。”
　　吏部的公文自然还没多到要将楚谦的身子熬坏的地步，他这些天日日夜夜待在吏部不过是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楚霜华。自他明了了对楚霜华的心意后，每每面对她时，他的心中都会泛起欢喜，但随之而来的是苦涩与愧疚。苦那人心有大道，自己于她不过过客，愧自己龌龊自私，动了妄念。
　　这样的心绪越演越烈，直至如今，苦涩盖过甜蜜，悲哀胜于欢喜。他也只能待在吏部的屋顶上，望着霜华而思霜华。
　　“朕还当楚卿忙着呢。这是在同朕的暗卫抢屋顶睡吗？”
　　楚谦渐渐飘远的心神一把被人扯了回来，他不太想搭理来人，但也不得不搭理那人，只好起身一跳，落到来人的面前行礼：“臣见过陛下。”
　　李庭晟将楚谦虚扶起来：“师兄不必多礼。不知师兄今日总宿在吏部是有何难事吗？何故不上报？”
　　楚谦被他安排的暗哨时时刻刻盯着，若是楚谦真是遇上事了，他不可能不知，只是楚谦是被儿女私情所缚，暗卫再如何盯着也看不透人的心，这般难事自是上不了皇帝的书案。皇帝却是有所猜测，他与楚谦也算总角之交，又是同窗旧友，自是知晓楚谦此人自傲却也心有玲珑，如今却是少见的悲苦相，公事不至于让他露出这种表情，那么便是私事了。
　　楚谦恭敬回道：“吏部无事。臣因私废公，羞愧难当。”
　　李庭晟轻笑：“废公？楚卿日日宿在吏部，怎么会是废公呢？”
　　楚谦垂眸不语，只是站在李庭晟的面前，李庭晟倒是没继续揪着这件事，又或者说他打算换个方向去逼问眼前人：“师兄当年可是国都中多少深闺小姐想要嫁的郎君，如今也没成个家。师兄现下可有心上人？”
　　李庭晟了解楚谦，楚谦又何尝不了解李庭晟呢？更何况那人压根就不想藏藏自己的意图，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直接了当道：“臣今生都不会娶妻成家。现下……现下也无心上人。”楚谦闭眼叹息，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藏不住事。
　　“师兄，我头一次见你撒谎得如此显而易见。”
　　“………………”
　　李庭晟现下心情倒是不错，两人现在的氛围更像是少年时的样子，让他短暂地忘记了两人仍存在的宿怨，现在的他少有这么放松了。
　　“师兄可知，楚姑娘现下在花街？”
　　楚谦一听顿时望向李庭晟：“她去花街做什么？”
　　李庭晟一耸肩：“我如何得知？楚姑娘乐意让我的暗卫跟着就算我谢天谢地了，她想要做什么不让我知道不是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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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知道楚谦为什么躲着我的地方？”楚霜华面无表情的坐在全是脂粉气的厢房内，冷冷盯着那正襟危坐的和尚与不甚正经的道士。自她进来这条街之后，她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那些美娘子、俊公子于他人是温香软玉，于她便是酷刑。
　　方才楚霜华同两不靠谱的旧友来到这里就心头一阵不妙，果真不出她所料。
　　“南无阿弥陀佛。”和尚满脸涨得通红，“小僧也不知此地是这样的。”
　　“不是吧？知了，你活了几百年没来过花街？”一旁的道士笑嘻嘻地搭着知了和尚的肩膀，调侃着他。
　　“所以这是你的主意？这里除了吵，就只能让我打喷嚏。哪里能帮我？或者帮我的人在哪？”
　　“诶，不着急。男女之事自是风月之人能解答。但你冷着张脸都吓坏人家了。”
　　楚霜华冷哼一声，知了和尚自进来后就没睁开过眼睛，嘴里的佛经就没停下来过，听见道士这么说，暂时停下了一会：“无尘，这既然能解决白狐的事就尽快解决，随后离开吧。”
　　无尘笑道：“这不准备喊懂的人嘛。”随后他招呼着这花楼的老鸨进屋，老鸨一进来见着冷着脸的楚霜华下意识一抖。说实话，她是真不知道这三人来干什么的，就这姑娘吧，冷着张脸，而且长得是真漂亮，就是这满楼，哦不，满街的花娘和小倌也比不上她；还有她旁边的和尚长的也是极美的，颇有些男身女相的味道，身上更是有着悲悯世人之感；而那个道士风流倜傥，看着像世家纨绔，身上却实实在在穿着道袍。
　　他们，他们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三人还没说什么呢，老鸨倒是把自己吓着了，抖着声问楚霜华：“姑、姑娘，您、是来捉奸的？”
　　楚霜华撇了她一眼：“不是。”
　　老鸨又是一抖，总不会来捉奸的是那两和尚和道士吧，难、难不成她这楼里有妖怪或者冤魂？！
　　“道长、小师傅，奴家这楼里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听着这话，知了觉着奇怪，问：“怎么这样说？莫非姑娘是遇上怪事了？”
　　无尘却是知道是老鸨的胡乱猜想，笑道：“妈妈，这是说哪去了？你这楼开在真龙天子脚下，哪会有什么脏东西呢？”
　　老鸨实在看不懂他们了：“那各位是来？”
　　楚霜华犹豫再三，还是把目的说了出来：“……我是来请教你一件事的。”
　　“啊？”
　　须臾，老鸨一脸莫名地望着那姑娘，难说她现在什么感受，竟会有人来青楼请教正经的男女之事，“呃，姑娘的意思是……您是说您亲、亲了您兄长后，您兄长就一直躲着您？”
　　“亲？”
　　嘶，这姑娘到底如何长这么大的？家中就无人教她何为男女情事吗？老鸨转念又想，这姑娘和道士和尚待一块，未来应当也是要出家的，不知男女之事也实属正常。老鸨想通后，看着楚霜华就跟看着误入歧途的孩子一样，那眼神看得楚霜华直发毛。
　　“哎呦~姑娘哎~你俩嘴皮子都碰一块了还不叫亲啊？”
　　楚霜华若有所思，老鸨见她听进去了便乘胜追击：“这亲呢？要么出乎情，要么呢，出乎欲。这男女之间，除夫妻外，不能过于亲昵。”
　　楚霜华回想起外边的男男女女，满脸不信地看着老鸨，老鸨能经营这这么大的花楼，眼力自是极好的，更何况楚霜华太好懂了，如同稚子一般，“奴家说的当然是正经的男女。”说着一挥手上的香帕，“来奴家这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客人要疏解情欲，这楼里的要那些黄白之物。”
　　“情又是何情？”
　　老鸨捂嘴一笑：“姑娘这是什么话？自是男女之情。”
　　楚霜华道：“男女之情？父与女可谓男女，兄与妹可谓男女，母与子可谓男女，姊与弟可谓男女，夫与妻可谓男女。那么男女之情究竟为何种情谊？”
　　知了听着楚霜华的话，忍不住感叹：“好机锋。”
　　无尘无奈地看着这两，心说，他们当在辩道呢？楚霜华那话叫老鸨如何都不好接，这自古以来，男女之情、男女之事讲得便是夫与妻啊。
　　此时外头传来了动静，一婢子在门外道：“妈妈，有两位公子说要来找人，现下就在门外。”
　　老鸨本身还挺感激有人解围的，结果那不懂事的婢子竟直接把其他人带到客人厢房门前，她偷着瞄了一圈，见三人面无异色，放下心来，前去开门出去招呼：“二位贵客是要找谁啊？同好友一起来听曲吗？”说着还手快地将身后的门关上。
　　只是老鸨再快也快不过习武之人的眼力与身手，楚谦错过老鸨，手抵住了要关上的门，门重新开开，楚谦唤来楚霜华一声。李庭晟特意跟着出来看热闹，见状火上浇油，同呆愣住的老鸨说：“多谢妈妈，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
　　知了是被诓来的，行事光明磊落，不心虚；无尘脸皮太厚，就算是他将人诓来的，心中也是半分不虚；而楚霜华虽是被诓来的，但她莫名不太想让楚谦知道自己来这是做什么的；房内三人就属她最心虚。不过也有比她更心虚的，老鸨一看来者两人就知道他们必定位高权重，若是叫他们知道自己刚刚在教那姑娘什么腌臜事，自己怕是人头不保啊。
　　老鸨额头挂着冷汗，笑问：“这不巧了。奴家刚刚可好生招待着里边的贵客，没有半分懈怠，也没有亵渎里边的贵人。”
　　楚谦脸上挂着假笑：“有劳。妈妈先去忙吧。”
　　“欸。”老鸨应了一声，马不停蹄地带着婢子溜了。
　　关上门后，一时间没有人开口，楚霜华缩着当鹌鹑，虽然缩得不大明显，反而是楚谦先出得声，朝着道士和尚见礼：“见过道长、小师傅。在下楚谦。”他刚要引荐李庭晟，不过他自然想说的不是实话，可假话刚到嘴边就被打断了。
　　“知道知道，上头的贵人嘛。这紫气冲天的，一眼便可辨之。”无尘端着笑，显得不那么正经，“小道，无尘。那是知了和尚。”知了冲门前两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既然都认识了，方便我们坐下吗？”李庭晟问道。
　　“自然。”无尘答得随意，哪怕知道李庭晟是谁，也不改这轻浮的做派，对于他来说，他对楚谦更感兴趣些，尤其是对他和楚霜华之间的事。
　　情之一字，难辨难道；不知情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说

　　卡文+懒癌发作，对不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