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朝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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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你看见了吗？”
知了听着好友沉下来的声音，回想起方才看见萦绕在楚霜华和楚谦身边丝丝缕缕的缘劫，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不自觉被悲悯之情填满。
缘劫，缘劫，是缘，也是劫。
知了：“白狐遇上的竟是缘劫。”
无尘望向夜空，想起方才在花楼里他突然发现萦绕在楚霜华和楚谦身上的是缘劫时，他不禁想上重天可能真的已经关闭了，不然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极有可能成仙的妖，遇上的竟是千年难遇的伴缘劫。楚谦于楚霜华而言，不仅时伴劫人，更是劫。
那一刻，百年的阅历也未压下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小白狐，你们……”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不知是他过于震惊以至话也说不下去，还是天道仅剩的规则力量叫他说不出口。
楚霜华疑惑地看向他：“怎么？”
无尘的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无事。”这于他而言着实是失态了，以至于之后他虽是笑着的，却叫人觉得牵强。
一桌子人各有心事，真正放松的只有来看戏的皇帝，不过到底主人公心里都藏着事，最后只得草草聊上几句，随后各自离开。
无尘看着天上的星宿，手上掐算着什么，算了许久还是只能叹息：“算不出。”
知了双手合十，垂眸念佛：“阿弥陀佛。”
“我看那位楚公子已经知晓自己的心意了，白狐看不懂他，也看不懂自己，但他似乎不打算告诉白狐。”无尘放下掐算的手，“只是，这不叙说怕也是缘劫所在。”
知了：“心有妄念，言不敢语。白狐也永远不会懂自己与他的情为何？七情之识，终不可满。”
无尘：“不。她终有一天会懂的，只是在她懂的那天，最后还会不会选择成仙呢？”
……
楚谦与楚霜华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楚霜华用余光偷瞄着楚谦，她这几天几乎都没见到楚谦，今夜两人并肩而行实在久违。直她无意碰到楚谦的嘴唇，不，按老鸨的话来说应该是亲到了楚谦，那之后楚谦就在躲着她。
“楚谦。”楚霜华停下脚步，望向楚谦顿住的身影，问：“是因为我逾矩了，所以你才躲着吗？”楚谦没有回答她，只是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楚霜华却不闪躲，直视着眼前人的眼睛，继续说下去：“那个妈妈说，只有夫妻才能亲昵，但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妹妹。所以是我做了不应该是妹妹做的事情，你生气了才避着我的，对吗？”
“不是。”楚谦几乎要溺毙在楚霜华那懵懂的眼神里，他十分想表明自己的心意，但自己的寿命不过百年，如若将她拉下这旋涡，百年后她是否可以释怀，更何况她不应该为飘渺的情爱停留，她有自己的道。上天让她来到自己的身边是让她成就大道的，他不应该成为她的阻碍，他不能任凭自己的私心来染面前的白纸。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愧于见你，是我没有好好教你。”楚谦露出了笑容，眼神逐渐柔软下来，他将自己的心划了一刀，把不该有的妄念藏在了里边，而后封起来，缝得严严实实的，“我既是你的兄长，又是教你识别七情六欲的先生，可我没有做好。”
楚霜华直觉他眼里蕴藏了什么情愫，但她现在看不懂，“楚谦。”
楚谦藏在袖中的手蜷缩着，他的语气里尽是歉意：“七情六欲一类，凡人也怕是穷极一生都无法琢磨透。我……”
楚霜华想去拉楚谦的手，但想起老鸨的话，也怕楚谦再次躲着自己，最后还是将伸出的手放下，“如果凡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了解透彻，那你就更不应该躲着我。你要告诉我，我错了。不要……不要再避开我了……”
只要他们对视上，先移开目光的永远都会是楚谦，他避开了楚霜华的目光，心中自嘲，果真是心生妄念，连望向她的目光都怕亵渎了那人，他问：“若是我错了呢？”
“那就错吧。”楚霜华说道，“既然天道让你做我的伴劫人，那你的错便是我的对。”
楚谦自方才起一直挂着的笑渐渐放了下来，眼神再一次与楚霜华对上，明明处在灯火之中，楚霜华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人的眼中究竟是什么，他郑重地许下诺言：“我不会再避开你，我会、同你共入凡尘，我会、朝夕与你相伴，直至我赴黄泉。绝不食言。”
楚霜华彻底看不见楚谦眼中那异样的情愫，明明楚谦刚许下了诺言，但她却觉得楚谦离她更远了，她想唤他一声，他却是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像凡尘中温润宠溺的兄长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说：“霜华，我们回家吧。”
“……好。”
楚谦一诺千金，自那日之后，他不再避着楚霜华，只是那深厚的情愫不是那么容易压得下来的，他时常会看着楚霜华就不自觉地入了神，每每他入神后楚霜华唤他时，恍若美梦破碎，渐渐地，他的心意越藏越深，后来竟也能将那妄想藏了个干干净净。
做到这一步，他花了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楚谦也从吏部侍中爬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京中的官员也多多少少听闻了楚霜华跟着他来到了国都，这些年让家里的女眷递帖邀约了多次，想要试探一番，只是楚霜华都纷纷回绝了去，来国都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其他官员的女眷一次。
“霜华，听话。我这是去办公，还有其他官员随行，你不便跟着。”
因着当年楚谦在楚霜华不在时被押回了国都一事，楚霜华怎么都不愿意让楚谦自己出远门，这让楚谦头疼得很。自本朝建立以来，为防科举舞弊与门阀世家截断生源，每四年，皇帝都会外派官员至各城督察春闱与秋闱。今年开春后，李庭晟点了好几位寒门出身的官员以及楚谦，命他们维持考场以及监管判卷。楚谦将此事告诉楚霜华后，楚霜华硬是要跟着他。
“只要李庭晟答应就可以了不是吗？”楚霜华当即要夺门而出，冲向皇宫，“我去让他答应。”
楚谦忙把人拦下：“你等等。君为臣纲，不可直呼陛下名讳；其次，外派官员不可携带家眷。没有打破的道理。我只是被外派，几月后便可回来。”
楚霜华虽被拦下，却仍是一脸倔强，他只好继续劝道：“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被外派，你也不能次次都跟着。”话落，他就见楚霜华满脸写着“为什么不行”，额角一抽：“不管怎么样，我此次不可能由着你来。霜华，听话。”
楚霜华紧抿双唇，最终还是答应了，楚谦这才松了口气，他理了理楚霜华因方才动作过大有些许凌乱的发髻：“好了，去休息吧。我过三日便出发了，你不必来送我。若有人在我不在时找你麻烦，你可以私下同陛下说。这几月时间，你若实在无趣可以闭关，或许你也可以多去外边逛逛，城郊的花都开了，正是一片好春色。还有我听说知了大师和无尘道长来了国都，你也可以去找他们……”
明明只是想让她照顾好自己，明明还有几日才出发，明明他也不会离开多久，可他就是忍不住多嘱咐一点，再多说一些，结果越说越多，却仍是不想停下来。楚霜华当年说过她讨厌和尚就是因为他们话多、吵，但是她听着楚谦的嘱咐却出奇的有耐心，好似楚谦一直说，她就可以一直听下去。
话，终究是有尽头的。
楚谦轻叹：“夜深了，回房吧。”
“好。”
三日时间也不过须臾，虽说楚谦让她不必送行，她仍是藏在了城郊十里亭上目送着一行官员离开，并且在一众人中找到了骑在马上的楚谦。那日楚谦说城郊的花都开了果真没错，桃花一簇一簇地拥在枝头，成片的桃林染红了周遭，倒也有几株绿柳纷飞点缀着一片绯红，真真是正值春日好风景。不过再好的风景也入不了楚霜华的眼，她就一直看着楚谦，直至连她都再也见不着人影。
她立在亭中片刻，准备离开，忽地记起楚谦的话，瞥了一眼那十里桃林，只觉得寡淡无味。她打算去见见两位故人，她并不知那两人在哪，却不难找到他们，只见她掐指成决，指尖灵力便幻化为了一只雀。那雀往城郊东边的山庙飞去，她身形一动随着雀的方向而去。
“呦，稀客啊。”无尘倚在山庙的门框上，笑眼看着落下的倩影。
楚霜华打量着那山庙，挑眉，他们一如既往的喜欢找些香火不太旺盛，坐落山间风景雅致的庙住下。她的神识扫过整座庙后才回话：“你一个道士怎么老喜欢扎秃驴堆？”
无尘嘴角抽搐：“吃什么了？火气这么大？而且不就是当年知了的师门在雾山建庙后你受不了和尚念经的声音吗？至于记到现在？那庙早都成灰了。”
楚霜华冷哼一声，也不跟人客气，一脚踏进了山庙，无尘见她进了门也跟着进去了，他听着里头传出了的念经声，笑道：“怎么？难不成是被这经文声激出的火气？”
“啧，你烦不烦？”
“哈哈，知了在做早课。我们先去禅房煮茶等着吧。估摸着也快结束了。”
“你们道士也是要早晚念道经的吧。从没见你念过，你个假道士。”
“谁让我当年是为了逃避成亲才去当道士的呢？我确确实实是一个假道士嘛。”
山庙的经声不断，香烟袅袅，云雀在枝头鸣叫，两人踏着山间的安宁，走入了禅房。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朝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