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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谁倚东风十二阑（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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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陵咽下一口粥，问道，“子宴，你是怎么把我从牢里带回来的？”
楚惊麟听着那个“子宴”心念一动，又送了口粥过去，“是柳太傅求的情。”
容陵笑了笑，将粥吃了下去，推了推碗摇头道，“吃不下了。”
楚惊麟看了眼还剩大半碗的粥，倒是没继续劝好生放在一旁，看了眼容陵，“脱衣服。”
容陵脸上的笑僵住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
楚惊麟从袖中拿出了玉露膏，又重复了一遍，“脱衣服，换药。”
“哦哦......”
原来只是上药啊......
容陵乖乖把上衣脱了下来把纱布放开，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身上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抽气，连忙别开眼。
楚惊麟将容陵的动作收入眼底，想起了夏宇对他说的话，沉吟半晌道，“言归，我们来聊聊吧。”
“好，聊什么？”
楚惊麟手指蘸了点玉露膏，轻轻往容陵胸口上的伤涂去，“言归，那首《惊鸿》为什么叫‘惊鸿’？”
容陵一愣，原以为楚惊麟会和他聊些其他的话题，但没想到他竟然是问这个，下意识答了句，“惊鸿惊鸿，般若跳得不就是惊鸿舞吗？”
楚惊麟的手一顿，看了眼满脸无辜的容陵。
不记得了吗......
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神使鬼差地楚惊麟又问了句，“那这首诗的意境是怎样的？”
闻言，容陵脑子里陡然出现了画面。
晚风习习，玉泉飞溅，薄雾染湿了白纱，红梅盈了衣袖，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冰肌玉骨，美人回眸，惊鸿一瞥，刹那芳华。
容陵猛地捂住鼻子别开眼，不敢看楚惊麟。
这么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总不能说是在意淫你吧......
容陵随口胡茬道，“是......是有个美人很美。”
楚惊麟，“......”
容陵眼神游离。
刚才被转移了注意力一直没注意，这会余光又瞥到伤口，容陵紧紧地盯着楚惊麟给他上药的手，眼睛忍不往那看，痛觉像是放大了几倍，碰一下就像是牵动了整个伤口，周围的肌肉都忍不住直抽，“嘶——”
脸上被蒙了件衣服，随后头顶上传来楚惊麟有些无奈的声音，“别看，越看越疼。”
容陵一愣，巴眨了两下眼睛，乖乖地没动。
失了视力，其他感官倒是更灵敏了，容陵也知道越在意伤口伤口就越痛的道理，于是开口和楚惊麟嬉笑道，“我在牢里这些天顾瑾瑜就没想我？”
“他每天都在和顾老将军闹着要去看你，顾老将军就把他锁在府里了。”
容陵兀自笑了声，“幸好没跪饲堂，要是在饲堂里就没人给他送吃的了......”
“那楚璇蘅知道了我下了狱是不是很高兴？”
“没有，他也向皇上求了情。”
容陵显然有些不敢相信，挑了挑眉，“是吗......”
迟疑了下，抿了抿唇问，“那......柳太傅身体好些了吗？”
“我听说......柳太傅病倒了......”
楚惊麟手一顿，垂眸道，“好些了。”
容陵捏着被单的手松了松，“嗯......”
“那.....宸王府呢？”
“先帝留下了遗诏，赦免了宸王府的家眷，但是......”
本来听到了前半部分让容陵心中惊讶欣喜，听到了后面的转折却又陡然间沉重了起来，“怎么了？”
“......宸王妃在宸王府查抄的时候，愤然自尽了。”
“......”
即使是遭受过那样的待遇，仍然甘愿与宸王共荣辱，同死生。
正面上好了药，再就是背部了，楚惊麟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容陵靠在楚惊麟肩上闷声答道，他抓紧了楚惊麟肩上的衣服，像是抓住那些无法留住的人。
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楚惊麟沉默地环住了怀里的人，普通人很难在这个时候做到感同身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予他支持和陪伴。
“......”
许久之后，才听到那些声音变小了些，直到停止。
“我给你上药。”
“嗯......”
背后的伤少了些，楚惊麟盯着上次容陵受伤的后腰，问了句，“你腰好了吗？”
“.....早就好了，被太傅天天拘在府里，哪都不能去，慢慢就好了。”
“嗯，那下要是觉得受不了就告诉我。”
？？？受不了？？？
还未等容陵反应过来楚惊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后腰上一阵酥麻通过脊椎往上窜，激得容陵忍不住低声嘤咛一下，后背紧绷。
“......”好羞耻！
容陵一愣，然后咬紧牙关，脸直往楚惊麟衣服里埋。
他差点忘了，他很怕痒......
后面的伤没有前面那样碰一下就疼，药抹上去后更多的是冰冷和酥麻的触感，戳得他腰直软。
楚惊麟听着心神一晃，脸跟着一红，深吸了几口气才凝下神，手上动作不停，安慰道，“......忍忍，快好了。”
“唔......”容陵攒紧被单，咬住衣物，回过头看了一眼楚惊麟，微蹙起眉声音都有些软糯，“楚惊麟你快点......”
对上那对双目含水的眼睛时，楚惊麟呼吸蓦地一窒，连忙低下头迅速上好药，穿好衣服，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而楚惊麟正襟危坐地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容陵。
本来楚惊麟的动作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这一下雷厉风行倒是让容陵呆了一瞬，又回想起刚刚自己羞耻的一声，默默地往被子里钻。
他不看楚惊麟，楚惊麟也不看他。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默然。
好尴尬......
半晌后，容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本来就是刚醒，吃饱了又折腾了这么久，精神不太好有些疲惫。
“你睡吧。”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惊麟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容陵看了眼坐得稳稳当当的楚惊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不回黎王府？”
“不回。”
“黎王和黎王妃不会担心你吗？”
楚惊麟看了一眼容陵，“我和他们说我近日都住在太尉府。”
“可这样难道不是很容易露馅吗？”
“......太尉其实不是很喜欢我父王，若不是万不得已父王不会主动去太尉府。”
“哦......”
楚惊麟起身将被子角都掖好，“睡吧。”
容陵愣愣地看着他柔和的眉眼，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简直就像是梦一样。
楚惊麟坐在一旁，静静盯着容陵安详的睡颜，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手已经不知何时钻进了被子里握住了容陵的手，夕阳的余晖透过一旁的窗子落在他的眉眼，分外温柔。
楚惊麟看了眼外面的黄昏，站起身关上了窗户后出了门。
“夏宇，陈正现在在哪？”
“牡丹街。”
楚惊麟眸光微冷，“嗯，走一趟吧。”
太祖政治一向开明，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刺激商业发展，早就取消了施禁夜令，没想到这一政策使得大燕的经济变得空前蓬勃繁荣，这让统治者尝到了甜头，所以即使是现在新帝即位也未曾取消。
而牡丹街位于浣花溪边，灯霄月夕，雕檐映日，画栋飞云，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靡靡之音声声入耳，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
楚惊麟皱着眉第无数次丢掉“不小心”落入怀中的花枝和金钗，抬脚就往面前的这间一品红走。
身为牡丹街有名的花楼老鸨，眼光何其毒辣，楚惊麟刚停留在门口就注意到他了，见楚惊麟往里面走，眼前一亮脸上挂起笑扭起腰就迎了上去，摆了摆手里的团扇谄媚道，“这位爷初次来吧，不知喜欢哪款姑娘啊？”
牡丹街里是京城最负盛名的花楼一条街，自然少不了美人，虽然和花间游相比有些相形见绌，但红肥绿瘦也一应俱全，但不比花间游那种更为高雅舒适的环境，这里堪称是鱼龙混杂乌烟瘴气，而且眼界也比花间游里的狭窄了很多，见了楚惊麟眼睛纷纷直放光，倚在楼上搔首弄姿大胆孟浪的不在少数，刺鼻的胭脂香让楚惊麟皱起眉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风尘女子的视线，老鸨伸过来的手就空在了空中。
夏宇余光瞥见自己世子蹙起的眉峰，知道他不喜欢在这种地方久呆，便利落地抽出腰间的剑，剑半出鞘，只露出一小截架在老鸨脖子上，却已如初月新生，如白虹切玉，寒光四射。
“陈公子在哪间？”
楼上的青楼女子纷纷惊呼，脖子上一阵冰凉的触感吓得老鸨六神无主，全身颤抖，连忙往里面指了个房间，瑟瑟缩缩道，“里......里面第二间。”
闻言楚惊麟目不斜视地径直往里走，一脚踢开房门。
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夏宇手上白森森的剑。
“啊——！”
一声尖叫后，房间里的几个女人连忙穿上衣服。
“关门。”
房间里瞬间静悄悄的，只有床榻上神志不清的赤裸男人嘴里还在咒骂着什么，一群女人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楚惊麟目不斜视往床榻走去。
楚惊麟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陈正。”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床上的男人动了两下，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了楚惊麟好一会，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淫邪地就要凑过去，“小美人......”
夏宇感觉背后出了一阵冷汗。
楚惊麟面无表情地从夏宇手中接过朔月钉在陈正的手掌上。
“啊——”
“啊！”
角落里的女人被这等血腥的场面吓了一跳，抱在一起，抽泣不已。
而极度的疼痛顿时让陈正疼得全身蜷缩在一起，抱着自己的手惨叫不已，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被单。
这一下倒是让陈正清醒了不少，一反应过来就破口大骂道，“你竟敢......你竟敢！我一定要让你......”
“啊！”
楚惊麟一脚踩上陈正的肩，一只手搭上微曲的膝盖上俯身逼近陈正，一双含着寒冰的眸子冷冷地盯着疼得面目狰狞的陈正，“让我什么？”
看清楚了来人，陈正猛地瞪大双眼全身颤抖，呐呐道，“世......世子......”
“茱萸是你杀的。还有那个狱卒......”
陈正冷汗直冒，才明白之前那个送来的被鞭打致死的尸体并非玩笑，嚅嚅嗫嗫地不敢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