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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许分心 ...

  •   “啊——”
      无数人绝望地尖叫,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充斥着偌大的皇宫还有整个长安城。
      那些不绝于耳的悲痛声被隔绝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清瘦的男子跪坐在蒲团之上,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默诵佛经。像是丝毫不受外界的战火干扰。
      “丞——丞相,不好——不好了!”太监急匆匆地推门闯进来,顾不得丝毫礼仪,脸上还挂着泪珠,声音颤抖着。结果抬眼看到那男子的平静似乎是有感染力的,他也随之稍微镇静下来。继续说:“敌军已经入了宫门了。丞相,您现在快逃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那男子恍若未闻,嘴里念念有词。
      太监已经顾不得礼仪尊卑之事,哭着跪在丞相旁边:“小的求求您了,快走吧!!”
      谢师宴终于睁开眼睛。他抬眼看着面前焦急万分的人儿,惨然一笑:“逃?能逃到哪里去呢?”
      太监从这冰冷的声音里听出绝望,他似乎也懂了:乾安气数已尽,是该顺应天命了。于是缄默了。
      “如今乾安的山河已尽数被摧残,百姓民不聊生,家破人亡。——福安啊,我真是错了,都是我的不该啊。这是我的报应,却让整个乾安国都来给我陪葬了。”这个原本傲然的男子忽然颓废下来,扯出一抹笑自嘲道,“我真是自私。”
      “不——不——不是——不是的……”
      谢师宴打断道:“陛下身处何处?可还安好?”
      “回丞相,陛下此刻正在养心殿内,还不曾受伤。”
      一个“还”字意味无穷。
      “嗯。——好啦,福安。因果轮回——”谢师宴吐出一口血来,浑身像是在被无数的冤魂撕扯般疼痛。
      他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然后伸手看着雪白皮肤上尤为显眼的一抹红:“是毒发了,我就要死了。”
      在福安的无措和呆滞中,谢师宴倒了下去。这一刻,他不得不明白:乾安灭了。
      整座城变得死寂。
      也许后人会在史书上留下属于乾安的最后一笔:
      弘德八年桂秋,乾安覆灭。
      而历史也可能会迎来下一片繁华。但谢师宴是看不到了。
      他用最后的一点意识忏悔: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
      谢师宴原本以为在一睁眼会在幽幽的奈何桥旁,却没想到刺醒了他的是一道白光,再睁眼,看到的是花红柳绿的烟火人间。
      他努力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脸,温热的。
      而这间房里的物品的陈列摆设都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的厢房。
      有种不真实感。
      谢师宴郑重地重新整理好散乱的衣冠。推门而出,见到了明媚的暖阳。那样的温暖,让他喜爱。
      他随口叫了府上的管家,询问今夕是何年。得知今夕是弘德元年三月初四。
      弘德元年?那便是纪江雪登基的第一年了。
      “佛祖啊,您是如此慈悲,真的给了我赎罪的机会。”谢师宴想,“我一定会把握机会,辅助圣上成为一代明君,佑乾安万世昌明的。”
      “备辇,我要进宫。”谢师宴淡漠下来。
      说起来,在上辈子他还没有认真地和十五岁的小陛下相处过呢。那时候,他只是觉得金枝玉叶的小孩都是幼稚又任性的,于是对除了政务以外的事,不愿和他有过多交集。
      而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第一眼就是那瘦小的孩子虽穿着锦衣华服,但却毫无顾忌地嬉戏着的背影。
      谢师宴暗暗地想,那昂贵沉重的华服压在瘦小的帝王身上,究竟是荣耀还是桎梏呢?但所愿安能两全?
      少年帝王忽然转过身来,明亮的眸子里映出了一袭白衣,像是缀满了星子一样变得闪亮。
      “丞相,你来啦?你快来看,这是朕亲手抓住的蝴蝶。”纪江雪毫无礼数地拉着谢师宴雪白的袖子,扯着他到石头边蹲下. 身看自己抓到的蝴蝶,“它好不好看?”
      谢师宴忽然内心莫名地生出一种亲切感,它从何而来呢?大概是来自纪江雪的愧疚和执念吧,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并不是飘零的恶鬼的感觉。
      纪江雪迟迟听不到身旁蹲下的谢师宴的回应,扭头看他:“丞相,你怎么了?”
      谢师宴听后忙从沉浸的情感中抽出理智:“无事,不过是想到一些琐事罢了。”
      “丞相要陪我玩就不许分心于旁事!”纪江雪松开他的衣袖。
      “嗯。我知道了。”谢师宴反过来去拉他的袖子,讨好似的说,“现在臣陪您玩耍。”
      见纪江雪似是消气了,于是假装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您的课业完成否?”
      纪江雪有些心虚,轻声答道:“还不曾。”
      “哦?那陛下从早晨至今可干过什么?”
      纪江雪想了想,他什么都没做,光顾着玩去了。但是他不敢正面回答,只好含糊着说:“我原本是要去找帝师研学治经来着,只是道遇这片绿肥红瘦之景,不由心生意趣,所以……”纪江雪声音渐弱,像是真心认错一般。
      “那为何一定要从御花园这条道走?”
      纪江雪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吞吐道:“因为——因为德贵——他说——御花园有好玩的——”他声音紧张起来,“丞相莫要责罚!”
      谢师宴闻言怔愣了下,心想这少年是有几分可爱的。随后笑道:“陛下抬举我了,臣怎敢怪罪于天子?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纪江雪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丞相真好,不像那些老头——要是我这些话被那些老头听去,他们必要责怪于我。”
      谢师宴笑而不语。
      他清楚地知道,纪江雪的贪玩并非全是性情使然,一部分原因还是皇帝身边有人在想方设法地让他沉迷于玩乐。
      一旁的太监德贵听到了刚刚那番对话的全过程,惴惴不安都写在了脸上,于是心虚地把头低得更低。
      但不必抬头,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一道冷冽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一股彻骨的寒意立刻在他的骨子里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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