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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你执笔 ...

  •   夜晚,丞相府。
      谢师宴坐在座上,居高临下地问:“你可知本相叫你来所谓何事?”
      被叫来的德贵心里门儿清,他知道谢师宴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但却还是得装疯卖傻:“小人愚钝,请丞相指点一二。”
      “哦?你不知?”谢师宴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德贵面前,“那你就来说说,皇上近来做了什么?”
      德贵只见一片阴影向自己投来,满是压迫感,吓得德贵丝毫不敢抬头:“陛下近来一心于朝政,勤于学问。今天——今天不过是兴致忽起,才一时忘了正事。”
      “兴致忽起?是谁给的这兴致?狗奴才,我在让你坦白,你居然还在这跟我绕圈子,哄骗我!”谢师宴抬起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是认了不认?”
      “奴才知罪,奴才该死,”德贵吓得立即抬起手来狠狠地往脸上自掴,“奴才不该诱惑陛下,误导陛下入歧途!”
      就在谢师宴想要再敲击他一番时,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有些抑制不住的恼怒揉碎在了齿间:“谁?”
      “是朕,丞相。”门外人小声地说。
      谢师宴有些错愕,丢开德贵去开了门。门一打开,他就见到了那张青涩却锋利的脸。
      纪江雪立刻冲进门里,这一急匆匆地动作让他还未来得及顾上开门的谢师宴就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唔……”少年人有些无错,在谢师宴的胸膛处呆滞了一会儿,满鼻好闻的香味,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似的移开头,急匆匆地关上门,“不好意思呀,丞相。”
      谢师宴退了一步:“陛下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我是来——”他说着,不经意地转过头,想往里屋走去,只迈了一步就见到了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的德贵,“丞相这是?”
      谢师宴瞧了他一眼:“这人欲行于陛下不利之事,被臣及时发现,方才正想给他一点提醒,不料陛下前来。”
      德贵见到皇帝立刻求情卖惨,想借纪江雪躲过一劫。
      纪江雪恍若未闻,面无丝毫变色:“于我不利之事?”
      “这奴才是否为陛下介绍过各式有趣玩意儿?”
      “有过。”
      “那此人引诱陛下不务正业,祸乱纲朝,欲揽权于己手,可算是于陛下不利?”
      “算。”
      “既然如此,此人是否该受到惩戒?”
      “该。”纪江雪冷漠地瞥了眼他,声音淡淡地,“那就让他去死吧。”
      简直像是丢弃已经厌烦至极的旧玩具般无所谓:“来人,把他拖下去!”叫喊声越来越远,直到终于重归安静。
      谢师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曾想到这看似荒唐仁慈的少年,竟然是辨得了是非的。心里正默默赞赏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不料纪江雪却笑嘻嘻道:“既然德贵死了,不如由丞相来亲自督促朕,勉励朕做个福泽万世的明君,可好?”
      谢师宴玩味道:“好啊。”他又有些无奈,“但陛下下次莫要如此任性,在深夜偷偷外出,破坏宫规。”
      “我只是觉得在宫中闷烦,那红墙朱瓦又有什么好的呢,不过是座囚笼罢了。”纪江雪声音低低的。
      谢师宴想劝慰他身为天子不该出此妄言,可他张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身不在其位,从未有过切真的事,又哪来的资格言其为错呢?
      他忽然想起来,他不过只是个被架上高位,被照上一层荣光的少年而已——
      先帝专宠今太后,最后皇嗣无几。而太子在先帝崩逝前夜突然暴毙。就在满朝为继位者而发愁时,有人发现了多年冷宫里名不见经传的纪江雪。
      谢师宴莫名心软,认输似的:“那您也不该如此大胆地从正门方向进来啊。”
      “那我下次从后门悄悄进来好不好?”
      “太晚了,臣送您回去吧。”
      “你不反对,那便是默许了哦。”
      谢师宴无奈地扯起嘴角:“走吧。”心里责怪着:“陛下啊,有些话不必挑明,那是体面。”
      可惜纪江雪学不会。
      谢师宴将纪江雪送回去以后,继续翻看乾安近几年的账簿。很快他发现一个问题,朝廷年年救济赈灾的钱粮占多数,且这灾情竟然如此频繁……这让人不得不怀疑,究竟真真是天灾连连还是有些人故意为之。
      翌日清晨,谢师宴进了宫,首先去了户部院。
      谢师宴把账簿丢在桌上,抬眼问道:“尚书大人,您觉着这账目记得如何?”
      户部尚书早已经听说了昨夜德贵之死,也知晓当下皇帝尚幼小,形同虚设,真正掌权的是谁不言而喻。
      今天谢师宴此举必定是要拿他问点什么了,便不遮掩:“下官近来发现,这账簿的大笔开支都用在了救灾上。于是下官昨日派人暗探过,江南地区年年涝灾且时常发生;而北方地区的灾情或有不符。”
      空气一片安静。户部尚书迟迟不见谢师宴发话,一颗心不上不下,便壮着胆抬头轻轻一瞟:静默的男人在思索,在斟酌。
      就在他想开口认错的时候,谢师宴终于开了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情况本相已悉知。”
      接下来谢师宴去了御书房。
      他走近时看到纪江雪在练字,纸上是俨然的四个大字:位谋其事。
      ——这是昨天他欲言未言的话,像是纪江雪在无声地告诉他,自己都是明白的。如此看来,这少年帝王并非天质之卑,而是遇人不淑啊。
      谢师宴行礼:“给陛下请安。”
      少年人闻声惊喜地抬头,星眸里有难掩的欢喜,纯真而明媚:“丞相,我今天寅时便起啦!《春秋》我背了两遍就会了。”
      “是吗?陛下之智真是非常人能及也。”谢师宴笑着把视线移到那四个字上,“陛下这字变幻灵动,收放自如,只是力道不足,像是簌簌而下的落叶般少了生机。”
      纪江雪把毛笔递给谢师宴:“那不如由丞相来教教我吧。”
      他听到谢师宴说:“诺。”
      然而谢师宴没有接自己手上那支笔,而是朝自己走近,出乎他意料地握住自己的手,带动他在原来笔迹的旁边行云流水地又写了那同样的四个字,相比之下真真是遒劲有力,如骏马腾空。
      纪江雪还不及从惊讶反应,对方已然退开,又是一副彬彬有礼之模样。
      “为了让陛下感受到运笔方法之重要,故而唐突了,请陛下恕罪。”谢师宴游刃有余地说。
      纪江雪没有责怪这个人的无礼冒犯和肆无忌惮,也不恼怒多疑对方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似乎还能感觉到谢师宴裹挟着熟悉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温暖的呼吸刺得他的皮肤像是在灼烧。半晌才嗫嚅道:“丞相的手怎的如此冰凉?”
      谢师宴莞尔一笑:“想是秋来风寒罢。多谢陛下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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