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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深山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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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动情处,王阿公拉起娇娘的手,“好孩子,还好你爹爹生前还跟我说过你的婚事。那年元宵节,你将将满十二,我遇到你爹爹提了一只猪脚,往村头常家家里走,说是借用了常家的剪子和犁,要去还她家的礼。”
“我登时便觉着奇怪,借个剪子和犁,哪里当得猪脚这般重的礼?
“你爹爹这才说,常家小二开春便满十岁了,年纪与你正配。从小便勤快能干样样活计都能做,又是个孝敬长辈的,他见了便心喜。而且那模样生得,秀气的小脸,小小的脚,说起话来,柔得能掐出水来,正是你读书人最好的那一口!”
.......怎么能把这烦人的媒公打发走?在线等,挺急的。
“你别不信,你爹爹的眼光你是知道的。你是他唯一的宝贝疙瘩,一般人他可看不上。打那年常家二小子满了十周岁起,多少人家起了心思,可不止你爹爹!光来我这里探听的,便有十来个呢——”
“阿公,如今母父尸骨未寒,我实在是无心娶亲。”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如此不识好歹呢!”王阿公一拍大腿,“那常家小二多少户人家求,求我还不肯给呢!我是看在和你爹爹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急急地赶来你家——”
“阿公,这节香肠,您拿回家去罢!今日累了您白跑一趟了。”娇娘只想赶紧将他打发走。
王阿公看到香肠眼都直了,“香肠——你家竟还留有香肠!这般元宵便吃干净的玩意儿。”
“天也晚了,快到饭点了,阿公你也要回家做饭,我便不留你了,您就拿香肠回家添个菜吧。”
“好、好!”王阿公也是个识趣的,“你与这常家小二无缘便罢了,你得空便多去村里走动,多见见村里的小子们,别整日关在这山上。看上哪家小子了,记得来给阿公说,阿公一定给你做主!”
娇娘舒一口气,总算是打发走了。
烫人的暑气渐渐散了,秋鸣山下起雨来,一层秋雨一层寒。草木消退,鹧鸪不啼,这座小山村渐渐入秋了。
娇娘却盯上了山里雨后新发的蘑菇,空间冰箱里的干货哪有土里现摘的鲜货好吃?她一见村里夫郎竹篮里的见手青,便惦记上了。
说干就干,娇娘将竹篓往背上一甩便进了山,她早就对屋后那条伸向大山深处的小路跃跃欲试了。
入秋的秋鸣山,草木依然遮天蔽日地绿,林间鹧鸪一声啼过一声,却找不到鸟在哪里。
抬头看向树冠阔叶间漏下来的斑驳阳光,娇娘想起小时候被爷爷抱在怀里长大的童年,那些光着脚丫到处疯跑的时光,上树捉鸟,下河洗澡,每天都有各种各样数不完的快乐。
旁人总感叹留守的孩子可怜,她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可怜的。她是大山的女儿,吃不饱,孩子们就进山去找各种野食:春天的榆钱一串串,他们把花撸下来油炸,撸得老树光秃秃;秋天的菌,干巴、茶树、鸡腿菇,见手青算得上是极品了,她还曾经见过比人还高的蘑菇,吓得他们不敢吃;夏天的野果最多,桂圆拐枣八月炸,还有酸溜溜的树莓;冬天用弹弓打兔子,但要提防豹子,大雪封山它们会下山吃人。
吃饱喝足,爷爷会抱着小小的她,摇着蒲扇在院子里纳凉,讲各种老故事。爷爷爷是当年城里下放到农村的老知青,有一肚子的故事和见识,八大样板戏他都看过。那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光怪陆离,九曲回肠的老故事,是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她边走边唱:“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不知不觉,脚下的小路越来越难以辨识,她歌唱得起兴,顺手薅一把路边的树莓解渴继续往前走。
娇娘一路嗅着风间的潮气,听山间水声,寻找枯死的腐木。终于在一处小陡坡下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几丛幼小细嫩的鸡枞菌。
......虽然不多,聊胜于无了。
林晏娇手起刀落来了个一锅端,却只堪堪给小背篓铺了一层底。日头已经过午,娇娘坐青石上啃完一个牛肉鸡腿堡,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继续往前。
......难得进山一趟,怎么说也要搞半框蘑菇回去。
秋老虎太烈,一路未见小溪,她贴身的汗衫已是湿透。又见路边几丛红红紫紫的树莓,便坐下从空间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又□□了几把树莓解渴。
突然树莓丛上的枝叶间,似乎有人影晃动。
娇娘凑近一看,是一个俯身在洼地草丛里的青年男子,手里似是拿着什么工具,正紧盯着什么小步小步慢慢向前挪动。墨色长发被素麻布条束起,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身粗布棉衣盖不住的腱子肉线条清晰,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闪着古铜色的光。
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在烈日之下,美得像一尊古铜色的希腊石塑。
......这颜我嗑!我太嗑了!!
颜狗看得心都要醉了。
只见青年终于停下步伐,渐渐举起手中的武器——是一把木制小弩,他右手拉开弓弦,手臂肌肉青筋鼓起,“嗖——”一声,对面响起了一声虎啸。
“吼——”
一声虎啸瞬间将娇娘脑中的黄色废料清空,她回过神来,拔腿就跑!
午后打盹的老虎莫名吃了一支冷箭,怒而暴起。然而青年熟练地爬上高树,瞄准老虎双目再次射击。
“吼——”再中,老虎更怒不止,见奈何青年不得,竟转头向娇娘奔去。青年正奇怪老虎为何突然调头,抬头看见跑得跌跌撞撞的娇娘——
“上树!快上树!”青年大喊。
娇娘胆都吓飞了,哪里听得见身后人在喊什么?
她跑得视线模糊,背上的背篓左摇右晃。突然左肩一痛,整个人被甩飞出去,狠狠撞在树上!
青年跳下树来,瞄准老虎头部再射一箭——
“上树!快上树去!”
老虎吃痛向青年扑去,他一边放箭一边在林间飞快腾挪跳跃,想将老虎引向远处,可老虎已被前几支箭射伤了眼,根本不往别处去,就在原地打转。
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娇娘甩甩头,转头抱住一棵树往上跳,可左臂已经骨折脱臼,完全使不上力,连树都抱不紧——
完了,吾命休矣。
突然一只手臂从背后伸出,似是腾云驾雾而来。将娇娘一把捞起带上树,是身后的青年!他一手抓住榕树根借力一跃,将自己和娇娘都带了上去,再伸手攀向高处,两人便稳稳坐在了榕树最粗的那根枝干上。
安全了!
娇娘靠在主干上,惊魂未定。
老虎见两人都上了树,气急败坏,不停冲撞树干,企图将大树撞断。
娇娘死死抓住树枝,“你背后还有箭,为何不继续射?”
“......入山太深,回去的路上,兴许会有其他猛兽。”青年仍紧盯着树下的老虎,它还在不停撞击大树。
老虎撞了好一阵,大榕树仍纹丝不动,它终于泄气走了。
娇娘仍是不敢下去,“你手受伤了!”
青年的左臂鲜血淋漓,被老虎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无事。”青年脸色未变,似乎已经习惯了。
在这没有抗生素和退烧药的年代,娇娘不敢大意,她假装伸手进背后被压扁的背篓,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装着酒精的牛皮水壶。
“......不必了小姐。”
娇娘容不得他拒绝,拉过他的手便将酒精往伤口上淋,痛得青年全身一抖。
“不好好处理伤口是会发烧的,会烧坏脑子的。”娇娘一脸认真地拿出纱布,仔细地给他缠上包好,
青年被眼前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逗得一笑,“......谢谢。”
他笑起来像清晨穿透林间的曦光,瞬间照亮了山川大地。青年衣着破旧,但线条清晰明朗的肌肉却像是最美的雕塑品,透过宽大的衣物无法遮挡地展露出来,看得她心醉。墨色的发像山间蒸腾而起的黑雾,叫人看不清楚。
贫困潦倒的山村居然能养出这样赏心悦目的小狼狗,这颜值太能打了!还有这身材,别说当网红,进演艺圈都够了!
林晏娇被小狼狗美得呼吸暂停想掐人中。
这么美的小狼狗,怪阿姨怎能不好好调戏一番?
“你这人真奇怪,你该是这山间的猎户吧?我吓跑了你的猎物,还害你受了伤,你不怪我,反倒来谢我。”娇娘故意打趣他。
“......”青年低头不吭声。
“你也是玉斗村的人么?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不是。”
“那你是哪里的人?”
“.......仓河村”
“那你姓向吗?”
“......不姓。”
“我是玉斗村的人,可我也不姓刘。”娇娘自顾自地说,“我阿母也是这秋鸣山中的猎户,还有我弟弟。”
“......”
小狼狗完全不接腔啊怎么破?
看来小狼狗对我无意,娇娘满心苦涩,却也无法强求,“大虫该是走了吧?我们能下去了吗?”
“......再等一会儿。”
娇娘只好无奈地继续等。
青年突然开口,“你的左肩......也需要上药。”
“啊,忘了。”娇娘赶紧拿出酒精,消毒包扎,她本想借机叫青年帮忙,不料他只在一旁淡淡坐着,娇娘只好气哼哼地自己动手。
......是要有这么小气么?
娇娘突然不是很嗑他的颜了。
青年似是对娇娘的小情绪毫无感知,他静坐在树枝上,呼吸清浅,一动不动,仿佛与天地草木已浑然一体,无你我之别。
不知不觉间,秋鸣山已是日头西斜了。青年跳下树枝,又伸手将娇娘拉下地。
“你能找到回玉斗村的路吗?”
被老虎追得肺都快跑炸了,她哪里记得回去的路?娇娘摇头,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青年,企图靠撒娇卖萌打动他。
“你能送我回家吗?我给你二十文大钱。”
进山太深,天色渐黑。她要一个人落了单,只怕小命不保。
从来没有人拿这种眼神看过他!他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心尖微微发涨,让他无所适从。
青年脸上一热,赶紧转过身去。
“......好。”
她刚刚说什么他都没听清,好像是要给他钱。
即使不给他钱,他也是要送她回家的。这么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看就是玉斗村哪家大户养出来的,一个人落单在秋鸣山里哪里活得下去?送她回家吧。
他捡了一根树枝折去旁枝,“拉住它,莫走散了。”
两人便这么拉着树枝在深山草木间穿梭,夕阳的金辉大把撒向林间。青年身高有一米八以上,身板精瘦结实。走在前方,挡住了大半的光,也给了娇娘满满的安全感。
天色很快从擦黑变成全黑,娇娘已经根本看不清路了,完全被青年拉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