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个愿》肆奏

1、序幕

　　一个火热的夏天伴随着许懿的高中生活一起到来 。
　　白色的砖墙，墨色的瓦檐，刷着黑漆的大门，“博城师大附中”的烫金牌匾悬于其上。一群身穿迷彩服的少男少女涌进校园，他们的脸上神色各异，带着青春独有的气息。
　　走过办公楼和实验楼，迎面而来的是三座独立的教学楼，它们坐落在操场的旁边。其中一栋教学楼额外热闹，高中的序幕就由这里缓缓拉开。

　　“你们是这个学校最优秀的一批学生，虽然大家之前都来自于不同的初中，但是能聚在一起都是一种缘分。可能未来我对你们会比较严格，因为你们和别的班是不一样的，你们是我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一个深沉的男声从高一（二）班传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之后三年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邓文。”
　　邓文穿着普通灰色polo衫，不算高挑，身材干瘦，脸上是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惯有的严肃表情。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交代好注意事项后，告知学生们吃完早餐后在操场集合正式军训。
　　曾经是许懿多年臭味相投的好友。这个名字说来也好笑，曾经的爸爸常年经商，文化不多，为赶时髦给女儿取了个颇具文艺气息的名字，却忘记了“曾”做姓氏时是个多音字，读“zeng”，读音准确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曾经每次自我介绍免不了要强调一番读”ceng“就好，她不介意被改姓。
　　曾经拉着许懿快速决定早餐，甩着马尾，踩着地上的落叶，拖着她往前开始小跑。

　　开学的第一天，对于门口的小商贩，年轻人总是好奇又新鲜，围在周围熙熙攘攘的都是一群穿着迷彩服的新生。
　　许懿和曾经快速从人群中挤出，手里各拎着一盒肠粉。许懿抬手看了一下表，还有二十分钟。她手捋了捋及耳的短发，以防吃进嘴里，接着单手打开打包盒的盖子，把筷子拆开，手捧着肠粉开始大口吸入，余光瞄向来往的人群，双腿灵活避让着行人，嘴巴鼓囊囊的咀嚼着，手，腿，口三者协调运作，在迷彩服中突出重围，遥遥领先。
　　一旁的曾经哈哈大笑在后边喊着：“宝刀未老啊，手还是一样稳。”

　　十几分钟过去，从学校大门到操场路上的人开始变得稀少，身着军装的教官举着话筒在喊话“请各班学员在本班的位置集合。”许懿揉了揉吃得太快而有点不太舒服肚子，叹了口气，吃的真的太快了。

　　操场的队列排的整整齐齐。从排列整齐的间隙中吹过夏天早晨还略带凉爽的风，太阳已经慢慢开始升高温度。
　　“手指闭拢，中指紧贴裤缝线，脚后跟并拢，脚尖张开，身体往前倾。”音响声从操场看台传来。“贴裤缝线……脚尖张开……。”许懿默念着。肚子传来一阵一阵的不适感，膝盖变得酸痛起来，太阳在头顶暴晒，许懿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砰！”
　　等许懿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胳膊被有力地搀着。
　　“同学，嘿，老师！这里有人晕倒了！”
　　许懿下意识往扶着自己的手的方向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关节微微曲起显示着手主人的用力。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邓文跑了过来接过许懿。
　　“老师，还有她的眼镜。”那个男生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邓文抬手接过，问许懿：“还能走不？”
　　许懿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少许的不好意思，她点了点头，刚想迈开腿，发现腿像挂了铅球一样，怎么也迈不动，尴尬在原地。
　　邓文了然的看了她一眼，把旁边一直站着待命的男生喊上：“一起扶着她。”

　　这个过程在许懿的一生中，绝对是无法忘怀，被两个大男人驾着两条胳膊从操场这头驾到操场那头的校医院。尽管许懿已经用尽了力气妄图为他们分担一点，但是软趴趴的腿全然不听她的指挥。一路上多少好奇的目光许懿都闭眼当作看不见。
　　“死鱼也不过如此。”许懿如此想。

　　白天的狼狈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渐渐消失，晚自习的铃声敲响，邓文迈着步子走进教室。“今天晚上我们同学都相互认识一下，每个同学都上来进行自我介绍。”邓文环视教室一周。气氛开始变得沉默，于是他笑了一下：“沐澄乐，你先开始吧。”
　　许懿还在疑惑中，一个高瘦的身影站了起来。
　　教室晃晃的灯光影影绰绰，他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走上讲台。许懿看见他细细的镜框和镜片反射的小片光亮。沐澄乐冷清的脸微微抬起，没有起伏地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沐澄乐，来自六中，接下来三年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说罢，微微低头径直走下讲台。
　　“欸欸欸，听说这个沐澄乐是老班的亲外甥呢。”曾经在背后和许懿小声透露。许懿举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八卦小天才。”
　　曾经低着头，压低音量：“白天军训和以前六中的人聊天知道的。”

　　“我叫宋一。一横的一，希望大家以后相处愉快。”白天懒洋洋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许懿抬起头看向讲台，看见今天的好心人单手撑在讲台上，白天的军姿明显全然忘光，头扬着，眼睛因为扬着头而像没睁开一样，嘴角抿着，脸上呈现漫不经心又好似倨傲的神色，带着一种为了解释意味，伸出一只手指横摆在空中。

　　等到中午的时候，南方恐怖的夏天才显示出它真正的威力，热浪翻滚。空中的热流上下出现一种有形的波浪，空气中的画面像被撕扯，带着一种像电影里处理过的效果。
　　“今天同学们练的不错，我们稍微往前练一练正步走。”教官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首先，腿要绷直，砸地……”
　　操场上时不时吹来的风带着热气刮过每个人的脸上，毒辣的太阳烘烤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眼皮微微发烫，额角的汗随着发梢没入领口。
　　年轻的教官套路太深“再练一个来回我们就原地活动一下”的大饼仿佛是其惯用的技俩。许懿心里的怨气也随着温度一起膨胀，敢怒不敢言，只能放肆在表情上发泄自己的不满。她闭上眼睛向上翻着白眼，咬着牙，扯着嘴角对着曾经说：“诚实守信是良好的美德，显然我们的教官他没有做到。”
　　“停！我把几个踢得不好的同学叫出来。”教官犀利的眼神扫过许懿，下一秒她就被抓出来了，教官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又走进队伍里。
　　许懿的眼神往旁边瞄了瞄，看见教官从队伍中走出，男生气定神闲地跟在后面。少年剃短的发茬从帽子下透露出来，瘦瘦的脖颈，周身一种什么也不在乎的气场。路过她时，他挑眉看了一眼她，眼底露出了然的神态，表情好像在说着“又是你啊”。
　　“抱腹准备！正步走！”教官一声令下。
　　许懿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堪，有种当众被体罚的感觉。屈辱的感觉迫使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却只能面无表情开始抬腿。
　　许懿和宋一走了几个来回后，教官抿紧了嘴，用力地闭了下眼，黝黑的脸变得更加暗沉：“你们到底是不想踢还是没力气？！”
　　许懿一个从小到大安分守己，从没受过罚的好学生，经历这种场面，只觉得难堪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宋一目视前方，依旧稳如泰山，只是余光扫了眼女生“报告教官，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