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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北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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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戌时,青州山庄上山的岬道石阶路陆陆续续走出许多月白色衣裳的求学弟子,泫凰和段钦尧站在石柱后面看着他们经过。
“东山院不是书院吗?”泫凰问。
段钦尧回答她:“对,所以只有东山院有石阶路。”
泫凰点点头:“那你以前是不是就穿这样的衣裳?”
紧绷的情绪猛的转弯,段钦尧刚才还在想青州山庄介绍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想到泫凰根本不好奇。
段钦尧嗯了声:“但是穿不穿随意。”
青州以青州山庄闻名,能到青州山庄的东院来念书不是容易事,故众弟子爱以那身月白色的衣裳彰显自己,上山下山都穿着,恨不得上京都穿。
秋闱时青州山庄弟子进京,一行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裳住进客栈,都会引得许多人去看。
朝中众臣许多就是青州山庄出来的弟子,不过近些年晏浔摄政,朝中的青州山庄人就少了许多。
尽管如此,青州山庄仍然是读书人心中的昆仑。
泫凰问:“他们上哪儿去?”
“城中有青州山庄的'广厦宅',有人住在那里,有人干脆住在山上,也有人在青州有自己的宅邸,我从前就是住在自家,与祖父母一起。”段钦尧说。
青年弟子们路过时,偶有打量站在门柱后气质不凡的男子与女子。
青州山庄来往人众多,他们倒也没有过分好奇。
“上山吧,你若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段钦尧望着长长的石阶路。
泫凰说:“苏绝先生在东院吗?”
段钦尧低声说:“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提起苏绝先生,老师不在东院,他在南院。”
泫凰听母亲提起过,南院和北苑是青州山庄最混乱的两个院,南院多是些游历四方偶尔回来略微站脚的神秘人,上有朝廷官员,下有江湖侠客。
段钦尧说南院最不缺世间奇事和赶缘分的消息情报。
北院的混乱则是因为鱼龙混杂,曾经在位时间最短的七皇子的老师庄姬就来自北院,苏绝和另一位名叫沈衰的女子就是随庄姬一同来京的北院神秘人。
再加上上一任皇帝元澈与前毓朝遗公主也曾在北院常住,更添了北院的神秘。
“南院不是很乱吗?”泫凰问。
段钦尧说:“乱不到老师头上。”
泫凰已经有些喘,“那我们去南院,为何要走东院的上山路,这不是绕远吗?”
段钦尧说:“若是爬山上南院确实很近,但山林里不仅有蛇和野猪,还有不知道在做什么的高手,一不小心就被他们捉了去。”
泫凰笑:“青州山庄是什么卧虎藏龙的地方。”
走完了石阶路终于到了东山山顶,石阶终点立着块人高的石头,上头写着“东院”,在往里是一座一座的楼阁,前面的空地上是四散而落的亭台。
段钦尧问:“你想转转吗?”
“还是先要紧的来吧。”泫凰说。
他们绕着楼阁走,在东院的南头找到桥,铁锁链支撑的桥,上头铺着严丝合缝的木板,两旁扶手也是摇摇晃晃的铁索。
人踩在上面会哗啦响,越往里走声音就越变得刺耳,是锁扣磴紧的挤压声,桥下是被雾蒙住不见底的山崖。
泫凰迟疑的站在一旁。
“借过。”
月白色衣裳的弟子轻声对她说,段钦尧扶着泫凰的手臂把她轻轻带向自己,问她:“怕高吗?”
看着才过去的人面不改色的走在桥一边,桥其实有七尺宽,泫凰说:“就是震惊于桥能建在悬崖之上。”
比起看泫凰稳健的拨弄朝廷,段钦尧更着迷她超出坐怀不乱的一丝慌乱,游刃有余外的逞能。
他希望泫凰诸事顺利,但也对她接进于寻常人的情愫着迷,况且是只有他才有机会看到的。
泫凰走在中间,她不要段钦尧走在他旁边,这样会她会忍不住往旁边给段钦尧让路,段钦尧想给她让出安全地带,她又担心段钦尧掉下去。
所以段钦尧只能跟在她身后。段钦尧甚至佩服泫凰的眼睛,怎么能恰恰好好的走在七尺中间,一点都不歪斜。无他,唯恐惧也。
迎头碰上从南院来东院的,泫凰不得不让到旁边,那人走的很快,桥身不仅响还微微晃。
段钦尧在后面扶住泫凰,因铁索桥功劳,泫凰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爱慕段钦尧。
到了南院却没见到人,旧识告诉段钦尧,苏绝先生去年搬回了北院。
泫凰知道苏绝以前就是北院的。听到不仅要原路返回,还要在走东院通往北院的铁索桥,泫凰面露难色。
戌时末刻快入人定,走在外面的弟子已经不多,段钦尧便带着泫凰轻功快走,在铁锁桥上狂奔。
到了北院泫凰觉得好想吐,北山很大,苏绝有自己的小院子,段钦尧凭借记忆找到,他曾经帮老师取东西来过一次。
苏绝正在亭子里独子敲棋,“听说我的学生在铁索桥上与女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我才还想是谁。”
苏绝抬起头:“原来是段扶安。”
段钦尧行礼,介绍到:“问老师安,女子乃我妻也。”
泫凰走上前来,脸色苍白虚弱:“见过苏绝先生。”
“你长这么大了。”苏绝说着站起身:“见过宗姬。”
泫凰一怔,听苏绝的话是知道自己,他还是从前母亲的故人,还参与过权争,想必一定知道自己是谁,不止知道她是宗姬,或许还知道她的身世。
段钦尧看着苏绝:“老师。”
苏绝寻声看他,他说:“我们来时说好了,老师不需给泫凰行礼。”
苏绝明白他不是想说这个,好像是在阻止他说话,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简单的问好是否还透露了别的含义,顿时明白过来,看来段钦尧也对泫凰的身世心知肚明。
“好,那为师就不客气了。”苏绝坐下,示意他们随意落座。
有跛脚侍从才给他们奉了茶水。侍从眼神在泫凰身上有所停留,段钦尧敏锐的注意到,在刚要质问前被苏绝抢了先:“宗姬品貌不凡,你是礼数不周。”
跛脚侍从知道说的是他,忙行礼算赔不是,迅速退远回到了屋子里。
段钦尧便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老师的人,自然又老师管束。
苏绝说:“你们此次过来,是为了逃京的宁安候府公子姜郎吗?”
段钦尧和泫凰说是。
段钦尧能看到房顶和墙上时不时轻功路过的高手,上次他来北院时年纪还小武功也没有多高,一直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扶安是信任为师的。”苏绝说:“传言满京,你还敢带着摄政王府的古氏来直接问我,为师深感欣慰。”
泫凰不知道苏绝说话就这样的调,还是话里有话,谨慎的说:“不仅信任先生,也是很信任我。”
“我知道先生的为人,也知道泫凰的为人。”段钦尧说。
苏绝直白的说:“我没见过宁安侯府姜郎,不知道他在青州做了什么。”
“那老师知道姜禹谦见过谁吗?”段钦尧问。
泫凰朝段钦尧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想段钦尧为了她而伤了自己老师的心,更何况还是为了朝廷的事。
苏绝并不生气,泫凰看得出来,他们师生两人平日里也不是很拘谨的敬畏关系,似乎讨论过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见地论述。
又闲说了几句,段钦尧还有对苏绝的惦记,但苏绝兴许是经历的多了,已经很是淡薄。
临走时段钦尧说还会再来看老师,苏绝说你若有心就好。
刚出了青州山庄时,段钦尧就说:“晏洺还活着,而且我老师知道他在哪里。”
泫凰头上有汗,段钦尧还以为她是过铁索桥时惊吓的,她说:“我知道晏洺活着,而且…我好像见过他了。”
段钦尧疑惑的看着她,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说那侍从?”
那侍从忍不住看向泫凰的眼睛,泫凰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种可能,重伤的逆王若是伤了脚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浔王府此时大势已过,你带着我逃往别处,是放心将我藏起来,还是一定要带在身边?”泫凰问。
段钦尧想了想:“还是带在身边吧,要死一起死,我更怕再寻回去时你不见了。”
他们慢走在青州城里,泫凰若有所思,她在想苏绝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
苏绝说她是摄政王府的古氏,他这种先生是不屑说谎话的,她曾以为自己不是王妃生的,而是哪个不能暴露身份的女人。
现在她确定了,自己不仅不是王妃生的,也不是浔王的孩子。但她是古氏。
古氏在权争中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按说话习惯,别人会说她是“摄政王府的宗姬”,而不是“摄政王府的古氏”。
那她大概不是哪个废王的女儿,而是宗姬的女儿。她身上的古氏血不是来源于父亲,而是母亲,所以苏绝要说她是摄政王府的古氏。
能称她为古氏,那想必父亲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再者说,若她父亲是有地位的世家贵族,落难时也该把她托付给自家亲友,而不是送到权争胜者摄政王晏浔的手中。
“你在想什么?”段钦尧问。
泫凰说:“没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