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特工》赤华生

109、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生（二）

　　“司令！一号的进攻被小日本拿炮轰了！”

　　张副官拿着前线来报，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其他军火库的战况如何？”

　　陈司令坐在正厅门廊，端起一杯茶，送到嘴边。

　　“三号线快撑不住了，其他还能顶住。远藤带着一队兵，在一号坐镇。”

　　“几分钟了？”

　　“五分钟！”

　　放下茶杯，陈浦瑞站到走廊前，任凭雨滴落下，估摸着时间。

　　随后，转身道：“再撑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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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前，李生等人听到第一声炮响后，火速从地窖鱼贯而出。

　　他们学着日军的巡逻方式，在院子里排成一小队，朝地牢赶去。

　　一路上，日军的巡逻小队一刻不停地轮班值守，他们走得很小心。越靠近大牢，守卫越严密。巨大的探照灯亮如白昼，让人无所遁形。

　　不过，陈浦瑞的调虎离山也起了作用。大牢门口的看守人员明显少了许多。

　　众人身穿军服，踏着军步直奔地牢。

　　李生会说些简单的日语，短时间内还能撑一下。

　　“口令？！”

　　门口卫兵将他拦下。

　　李生凑到他耳边假装要说话，“口令是……”

　　他右手突然做了个手势，身后两人冲出，用刀片直接将两名卫兵封喉，把人架住。

　　“走！”

　　众人呈一字排开，进入地牢，最后跟上的两人停在门外，替代刚刚遇害的日本兵继续值守。

　　拐进门里，楼梯十步一岗，李生他们假装口令通过的士兵前来拿人，面无表情地踩着楼梯朝地下走。

　　灯光昏暗，只要不出纰漏，短时间还是能蒙混过关。

　　值守的卫兵没有怀疑，容许他们一路前进。

　　一下楼梯，众人分散，开始寻找。

　　能被日军亲自值守的牢房不多，他们很快找到走廊尽头的牢门口，那里正站着两个扛着机枪的日本兵。

　　李生为首，带着约莫七八人快速走来。

　　守门的两个士兵得了山口军令，除非他亲自来提审，其他人一律禁止。

　　正要从肩上卸枪防御，两把飞刀突然从李生身后飞出，直插敌人咽喉和胸腔，两人当场毙命。

　　倒下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引起林念警觉。

　　他顿住身形，听了一会。

　　“有人！”

　　叶云飞在他旁边，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起身贴着墙根慢慢靠近牢门。

　　“少爷？”

　　“李经理？”

　　二人在门口突然喊了句。

　　李生穿着日军服，叶云飞一时没反应过来，拉起林念想躲避。

　　“是我！”

　　李生拿下钢盔，这才看清了全貌。

　　“李队长！”

　　林念被叶云飞搀扶着，声音有些虚弱。他腿上和手腕处的伤口发炎的厉害，起了两天的高烧。

　　“赶快开门！”

　　“队长，我会！”

　　小刘从后面站出来，从怀里掏出铁丝，弯了个形状，开始开锁。

　　也就喘口气的功夫，锁头应声落地。

　　没敢耽误，将两人紧紧围住，李生在前面端着机枪往回走。

　　来到牢门口，他们学着羁押犯人的方式，将叶云飞和林念分开，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即将快出牢门时，楼下地牢里突然传出一声喊叫：“抓住他们！”

　　一个巡守的卫兵发现了躺在大牢里的四个死去的队友。

　　“快走！”

　　李生率先放了一枪，撂倒身旁两名日军后，带着众人往前赶。

　　门口的队员听到枪声，拐进门里，朝楼梯口守卫开了两枪。

　　随即，所有人一鼓作气，终于出了地牢，心间顿时松了一口气。

　　出了门口，李生命令：“排成一排，都打起精神！”

　　他站在队前，带着人朝杂物间方向奔去。

　　小刘和三人殿后，将林念和叶云飞围在队伍中间，快速前行。

　　行进后院，身后突然扫来十来颗子弹，转着高速射向众人。

　　殿后的两名队员被当场打死，小刘跟着李生朝身后连连射击防御。

　　叶云飞架着林念跟其他人继续朝前跑。

　　“哥！”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叶云飞猛然停住脚步，惊恐地望过去。

　　林念回过头，瞬间愣住。

　　叶云霞和宋楚双手被反绑，就站在距离百米开外的对面，山口带一队日军站在他们身后，冷漠地望着。

　　“云霞！”

　　叶云飞向前才踏出两步，一把手、枪抵上了云霞的太阳穴。

　　叶云霞望着许久未见的哥哥，想起父亲，委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众人瞬间屏住呼吸，停止射击，混乱的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你住手！”

　　身后的宋楚爆喝一声，挣着身体想要向前挡住枪口。

　　砰——

　　枪声响起，宋楚突然抱住小腿应声倒地，痛苦地哀嚎。

　　山口手里枪管冒出轻烟，指向他，“把他带下去。”

　　说完，枪口调转，再次指向瑟瑟发抖的叶云霞。

　　“你放了她。”

　　叶云飞突然上前，被身后的林念猛然按住。

　　“不想救你亲爱的妹妹了？”

　　山口一把抓住叶云霞的衣领，向前推了一把，“我只给你三声的机会！”

　　“一……”

　　“哥，你好快走，别管我！”

　　叶云飞站在原地，墨色的眸底盈满愤怒，全身颤抖。

　　“二……”

　　“我过去！”

　　林念突然开口，蹒跚着脚步向前迈进。

　　“林老师……”

　　叶云霞哭着看向他，猛然想起宋楚说过的两人关系。

　　一个是最爱自己的哥哥，一个人自己最爱的人。

　　知道真相时，她没有愤怒，没有抱怨，而是坦然接受。如果他们在一起，也应该是自己看到的。

　　她咬着嘴唇，轻轻摇头，“不要过来。”

　　“云霞。”

　　林念望着她，依旧笑得温润。还是那个一直教训她，爱护她的林老师。

　　走过叶云飞身前，一把被拽到身后，冷冷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放人，我过去！”

　　叶云飞开始朝山口走去。

　　“你不能去！”

　　林念朝前冲了两步，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没能拉住人。

　　“哥！你别过来！”叶云霞含泪哭喊。

　　“一命抵两命，山鬼也要和你一起过来。”山口再次使劲抵住叶云霞，眼中现出胜利的神色。

　　“哥……你回去。”

　　叶云霞挣扎了两下，哭得撕心裂肺。

　　叶云飞仍旧继续顶着十几口机枪，向前走，“别害怕，哥哥马上救你。”

　　林念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做好向前扑倒的准备。

　　山口身后几挺机枪顿时架起，指向两人。

　　望着渐渐逼近的哥哥，叶云霞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突然推倒山口，猛然掏出手、枪对着他胸口开了一枪。

　　山口反应神速，推开她，躲过心脏致命部位，子弹打偏，嵌入肋骨。

　　他同时抬枪，对着袭击者连开数枪，子弹打进叶云霞腹部，白色连衣裙瞬间被鲜血染红。

　　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叶云霞转身拔腿跑向哥哥。

　　“哥！回家——”

　　伴着凄厉的尾音，身后枪声瞬间四起……

　　“不！！！”

　　叶云飞疯了一般朝她奔去。

　　枪声一触即发，从四面八方射来。

　　“救人！！”

　　李生高声呐喊，愤怒烧满全身血液。

　　所有人，跟着他冲到最前方，与日军只差十几米，用身躯护住云霞，将兄妹俩围进安全圈。

　　叶云飞紧紧接住朝他奔来，即将倒地的妹妹，绝望地扫过她的眼睛。

　　林念跌跌撞撞冲来，合力抱着人向后退。

　　此时那双明亮爱笑的眼睛里，瞬间失去了光彩。

　　“赶紧带人离开！”

　　猛烈的火力撑不住多久，李生冲身旁小刘大喊。

　　小刘端着机枪，向后冲。叶云飞抱起云霞，一手扶着林念，四人朝杂物间跑去。

　　回头看着他们安全躲入里面，李生放下心来，“撤退！”

　　号令一发，远处天边的炮声刚好渐渐熄了火，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

　　众人边射击，顶住火力，边朝杂物间退去。

　　由于中弹失血，山口意识渐渐模糊。看着人逃走，他厉声喝道：“快追——”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倒了。

　　士兵追到杂物间，刚一进去，一声轰隆的爆炸将屋顶掀开，冲击波将跑在前面的士兵掀翻炸得粉碎，地窖口随着房间的倾倒被彻底掩埋。

　　一切归于平静……

　　外围军火库，四个小分队，瞬间收了火力，闪进黑夜消散不见。

　　这场战斗，来无影去无踪，打得远藤他们措手不及。

　　司令府内，一众黑衣黑裤的士兵复又整齐地站在了陈浦瑞面前。

　　人数没少太多，就是挂彩受伤的每个小分队里都有几个。

　　他们打的是伏击战，敌明我暗，只打外围，时间短，速度快，所以很迅速。受伤的，也都是袭击一号和三号军武库的战士。

　　张副官欣喜若狂，跳着脚高兴大喊：“司令！咱这次打得真痛快，听说那个远藤带着他的上将在一号线被我们打得团团转，都负了伤。特别是那个军事专家田中三郎，被我们的人开了瓢，为上次码头牺牲的弟兄们报仇了！”

　　“好！”

　　陈浦瑞眼冒精光，兴奋地望着后院训练场上站着的士兵。他们个个眼睛赤红，即使受伤，也站得格外飒爽，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刚刚嗜血而归的军人。

　　“小队长各自整队，下去休息。”

　　待大部队离开，他转头冲张副官问：“日军部那边怎么样？”

　　“六子去打探了，那边也发生了爆炸，人应该救出来了，山口受了伤，远藤他们还没赶到日军部。”

　　听到这个结果，陈浦瑞点点头，满意地坐进走廊椅子里。

　　人一坐下，张副官跟上来，“司令，那个李生要不要抓？”

　　停顿片刻，陈浦瑞才开口：“先留着，如今小日本有他们反抗，还不敢胡作非为。等日后局势稳定，再跟他算总账！”

　　他很聪明，李生这伙人，相当于是夹在日军和他之间的缓冲带，一旦打破，日本人的枪口就会直指自己。

　　虽然这场仗打得好，可如今他们还刚恢复元气，仍要卧薪尝胆，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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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云飞大脑一片空白，抱着满身是血的妹妹拼命往前跑。林念忘了腿上的伤，跟在身后紧紧盯住他怀里的人。

　　李生带着剩余的几人紧随其后，出了地道口，朝着黑暗奔去。

　　此时，雨已停歇。

　　一个错综交织的巷道内，几个黑影火速奔进众多民宅中的一户土墙内。

　　屋里漆黑一片，听到门外动静，陆文曼和赵秦拿起枪闪到门边。

　　“文曼姐，是我。”

　　“小刘！”

　　陆文曼急忙开门，叶云飞抱着人冲进来。

　　赵秦立马上前接过，看到叶云霞满身是血，不由大吃一惊。

　　随着沉重的躯体，两人跪坐在地上。

　　“快救人！”

　　叶云飞一把抓住他胳膊，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陆文曼扶住林念，看向那双紧闭的眼睛，心中惊惧一跳，一时揪得生疼。

　　叶小姐怎么会……

　　赵秦悲怆地望了眼怀里的云霞，探了探她的鼻吸和心跳，低头只说了一句：

　　“云霞她……已经走了。”

　　接过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无力回天了。

　　“走、走了……？”

　　对方声音里满是震惊和不信，话也说的僵硬麻木。

　　叶云飞沉了沉眸底的光，仍不死心：“不可能！她不可能死！”

　　“云飞……”

　　赵秦握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接受现实，几乎哽咽到不能说话。

　　林念定在身后，浑身僵硬。无法呼吸地用手捂住快速起伏的胸膛，莫名的恐惧眩晕让他看不清少女的脸。

　　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才十七岁……

　　整天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活泼少女，此时紧闭双唇，脸色近乎死灰，安静地躺在怀里，再也不能喊一句林老师了。

　　她真的离开了。

　　“云霞！！！”

　　胸腔仿佛要爆裂开来，叶云飞突然抱起怀中的人，歇斯底失声狂叫。

　　胃部瞬间激烈地翻腾，疼到浑身紧绷，他不肯撒手，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痛和绝望，从暗哑的嗓音中滚动而来。将脸庞深深埋进叶云霞颈间，弯着腰狂叫怒吼，而怀里的人却连一丝反应也不肯给，平静地贴在哥哥胸前，睡去了……

　　鲜血将他双手染红，双手染红了怀里沉静冰冷的面容。

　　满室充满悲伤，所有人不敢置信地望向中间。

　　李生带着风雨，冲门而入，望着地上躺着的人，瞬间没了力气。他心中一冷，彻底堕入无边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