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未解旧年结》蔡半宿

11、十．冬季（三）

　　日子似水，平静、起伏有涟漪。
　　我去学校的时候，陈镜其还没到。他的桌位上放了封信，上面写着陈镜其亲启的几个字。
　　很秀气的字，想想也应该是情书。
　　我是第一次发现陈镜其被人告白，原来告白还可以如此的“光明正大”。或许是我不知道，明明知道陈镜其也好看，但是看见这样一封信放在他的桌子上我还是错愕的。
　　我看着他那封情书很久，随后陈镜其来了，他单肩背着包，从后门进，很快就坐到了我的旁边，他把书包往桌子里一塞，就开始睡觉了。
　　视而不见？我蹙了蹙眉，随后用手捅了捅他。
　　“干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用手指了指信，随后道，“你的信。”
　　他将手抬起，望着信盯了很久，随后把它往抽屉里一塞，跟他书包一样的命运。
　　我嘴角下意识不住地抽搐，“你不看么？”我说。
　　他耸了耸肩，“不看。”
　　陈镜其随后继续顾自己睡觉了，我知道又有一个女生要失望了。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一切与我何干那，何必多管闲事，我虽是这么想，却还是叫我心上有了起伏。
　　陈镜其也是有人喜欢的，倘若我每日这样的霸着陈镜其，别人是不是会很不高兴？我知道，我可能多想了，但是，两个人总是放学后呆在一起，这样或许真的不合适。
　　起初因为倪安晓的事情，我只顾着躲他，所以没想到我与陈镜其经常在一起可能造成的后果，今日看见陈镜其的情书，才意识到，陈镜其的魅力丝毫不比倪安晓低。
　　我这么想，脑海里霎时一个恍惚，所以，我大概是会被别人厌恶的。但我的确不想错过如此免费又优质的补习教师，我思考了好久，想来想去，我最终把乔林也硬生生地留下来了。
　　乔林自然是不喜欢放学了还滞留在学校，无奈我苦苦哀求，拿着可怜的眼神望着她，“乔林，你要是不陪我，就只有我和陈镜其，别人要说闲话的。”
　　乔林白了我一眼道，“说什么闲话？”
　　“真的。”我委屈地撇了撇嘴，“今天有人给陈镜其写情书，你说要是我一个人总是占着陈镜其的时间，那人知道了，那多郁闷。不是为了避嫌么。”
　　乔林闻言无可奈何地盯了我许久，终于答应陪着我，当然她只是做自己的回家作业。
　　陈镜其是无所谓的，多一个少一个人，他依旧进行自己的授课。只不过乔林有时也会凑过来，颇为神奇地盯着陈镜其看，“哎呦，这个题目居然是这样解的？”
　　陈镜其也只是笑笑不回答乔林的话。
　　从此之后，陈镜其的补课班门下便成了我跟乔林。
　　日子又复一日，期末考试我史无前例居然考进了全班前十名。老师对我刮目相看，同学们也有意无意地拿着羡慕的眼神看我。
　　这样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
　　天可怜见，我也成为一个好学生了。
　　随后是一年一次的寒假。
　　北风呼啸，天气却是时而乍暖时而寒，乔林、倪安晓都去亲戚家做客了。
　　我就守在家里，和姥姥一起过。我想，只怪姥姥唯有一个孩子。到头来自己如此凄苦。
　　如若有一日，我定生两个孩子，一起陪伴着我，也定让姥姥享清福。我在心中许下这样的诺言，恳请一切尽快成真。
　　年夜饭时，我和姥姥面对面，电视机相伴，放着新一年的新气象。
　　姥姥突然问我，“小池，你会不会怪爸爸？”
　　我正吃饭的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说，“姥姥，我不想说这个人，我怪不怪没关系，我只是怨恨这么多年，他没来看你一次。”
　　姥姥顿时也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幽幽叹气一声。
　　电视上是鞭炮声，阖家欢乐的喜悦，唯有我和姥姥面面相觑，心内是无比的落寂。
　　我怪不怪真的没有关系，我只是怨恨，怨恨他没有尽过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望着姥姥的侧脸，隐匿在夜色里，如此的沧桑，如此的孤寂，望着她渐渐老去，我却无能为力，那种心焦力竭或许是叫人难以言表的心痛。
　　我想所幸是我的成绩提上去了，我会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我会成为姥姥的骄傲与荣耀。
　　我在这样的雄心壮志之下，静静地过了二十几天。寒假也终将过去，依然留着一堆作业。
　　随后乔林终于作客回来了，她到我家做寒假作业时，还给我塞了好大一个红包。那是从她的压岁钱里分给我的。
　　“乔林你真好。”我对着乔林说，感动的不得了。
　　乔林笑笑，给了我一个大拥抱，“知道我好就好。”
　　这个钱，我舍不得用，所以我后来就一直把它压在日记本里，打算以后乔林结婚作为她的份子钱。
　　我精打细算着，乔林笑话我，“你小气样，我结婚不要你的钱。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撇嘴，“不要。你给的我舍不得用。”
　　乔林笑着摇了摇头，最终无可奈何，“那记得我结婚给我包个大大的。我可是要一张一张清点的。我就当着你的面刷一张，刷一张，每张都写上你的名字，还要公布你的名字，看你敢给我少。”
　　“好。好。”
　　我和乔林又笑一块去了。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在笑些什么。
　　人生朋友不必多，一个其实足矣。
　　我顾池所幸有这样一个朋友，与我分享她的一切，虽叫我不至于受宠若惊却也不会觉着理所应当。
　　我与乔林不断地嬉笑着，随后姥姥从外边回来，听见我们打闹声，她很快制止了我们，“怎么你们两个是来玩的么？过几天就要上学了，作业都没做好老师要骂了。”
　　乔林冲我做了个鬼脸，随后与姥姥道，“姥姥，我们有认真做作业呢。就是正在讨论，想不清楚，顾池嘲笑我呢。”
　　姥姥闻言心里霎时放松了，脸上也露出笑意，“乖乖做作业，姥姥买了好吃的，等会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嗯。姥姥。”
　　随后姥姥走近里屋，顾自己去忙了。
　　乔林又冲我做了个鬼脸，我也冲她做个鬼脸，我还想说一些话的时候，乔林拿手放嘴上嘘了一声，随后她又拿手指了指屋内的姥姥。
　　结果，我俩就真的安安静静地做了一个小时的作业，我两做作业做的风风火火的时候，然后倪安晓也跑过来了。
　　我看见他，愣了愣，还是乔林先开得口，“哟，你也来姥姥家作客啊？”
　　倪安晓端着作业，笑得有些傻气，还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一个人做作业没心情。”
　　“没心情？”乔林嘴角咧了老大，“得，就赏你一个位子了。”
　　乔林说着，给倪安晓搬个凳子，随后她问，“你家里没人啊？”
　　倪安晓点了点头，又重复一遍，“一个人做没意思。”
　　听见倪安晓的声音，姥姥在屋里探了探脑袋，“安晓也来了？今天就在姥姥家吃吧。”
　　我原以为倪安晓会拒绝，却没想到倪安晓答应的爽快，“谢谢姥姥。”
　　之后三个人静静地做着作业，很安静，叫我一下子觉得尴尬，我似乎一直在做作业，但我的心莫名地乱。
　　倪安晓之前问我的话我还没有回答，我怕他当着乔林的面问，但是他此刻若无其事一般人一样，却又叫我心里说不清的惆怅。
　　或许他已经忘记了。所以，我是否讨厌他其实并没有关系，或许吧。
　　心不在焉地做着作业，然后姥姥喊吃饭了。
　　我摆着碗筷，倪安晓与乔林坐在桌边翘首以待，我一直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无心听他们的对话。
　　饭桌上有说有笑，姥姥也笑得很开心，想必唯有我莫名心伤，莫名拘谨。就这样吃着一顿饭，欢乐的表面下参杂着心内焦虑，食不知味的吃了饭，随后倪安晓、乔林都回了家。等他们都离去了，姥姥才赞叹出声，“真是好孩子。”
　　“嗯？”
　　我疑惑地看着姥姥，姥姥指了指手上的一袋零食，“安晓好孩子。还惦记着姥姥和小池你啊。”
　　我一直盯着那袋东西，这是我从没见过的东西。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与他和陈诺格格不入了，或许只是因为我的自卑作祟，或许是因为倪安晓过于优秀，家境过好。
　　或许吧。
　　这样的感悟使我觉着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