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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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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练一袭青衣,表情冷冽,四十多岁的年纪从外貌看不过三十五六,面白无须,一进门就盯住沙青河,开口却是对叶藏和沈逸州说的:“让开,我找的人是他。”
沈逸州忙道:“徐大侠,这一切都是误会!青河兄是被冤枉的!”
徐练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丝毫不为所动,径直提起剑指沙青河:“交出断风刀,可以留你全尸。”
沙青河还想说什么,徐练却不由分说地逼近,使出一套毫不花哨的剑法直取其命门。
那剑尖离沙青河仅剩半指时,被一把斜插进来的长剑挡住了去路,叶藏一把挑开徐练的剑,回身对沙青河道:“快走。”
沈逸州闻言,拉起沙青河的手便向窗外掠去。徐练提剑便要去追,却被叶藏挡住了去路,叶藏的剑法招招凌厉,徐练只好专心与他缠斗在一处。
另一边,沈逸州拉着沙青河一路狂奔,直逃到城西郊外才停下大口地喘气。
“青,青河兄,我看叶藏也拖不了多久,你先往城外跑,我在这里再拖他一阵子。”
沙青河却摇摇头,道:“逸州,我看徐练刚才剑剑是杀招,若我果真逃了,说不定他会连你们也杀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
“不行,你也说他招招致命,要是他再看到你,你就没命了!”
沈逸州沉默良久,道:“士为知己者死,你知道我…”
“屁话!我不会让你为我送死的。”
“青…”
“不要再说了,我不可能答应!”
徐练一路追击到此处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沙青河和沈逸州像赌气一样各自偏着头并排侧坐着。
徐练将手上拖着的昏迷不醒的叶藏随便地放在地上,站在沙青河面前:“交出断风刀。”
沙青河不动:“不可能,你杀了我。”
徐练看着沙青河的表情,道:“你又在耍什么把戏?舅舅说你诡计多端,巧舌如簧,若有朝一日你背叛师门,千万不要同你有任何争论,直接杀了你,所以,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沙青河眼前一亮:“师父提起过我?”
徐练不屑道:“他告诉我,你这个人首鼠两端,面有反骨,虽然平时伪装得很好,但终有一天会背叛师门,我没想到他的话那么快就应验了。”
沙青河惊道:“什么?”
徐练却不再回应,提起剑便刺。
然而沈逸州却一下窜到沙青河身前:“徐大侠,你先听完青河兄解释!”
徐练冷笑道:“我已经让他说得太多了,我只要刀,和他的命。”
“那就请徐大侠先过我这关。”沈逸州挡在沙清河身前,横剑。
徐练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对方的武功低于自己,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害怕退缩,徐练暗自佩服,嘴上却道:“那我就先杀你,再杀他。”
没想到沈逸州竟然一把抓住他的剑身,也不反抗,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所谓道:“你要杀便杀吧,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
徐练手上剑未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等着沈逸州说下一句。
沈逸州却没有再开口,甚至闭了眼,一副随他处置的样子。
徐练提剑,架在沈逸州脖子上,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感觉很没有成就感,他似乎有些明白之前看着年轻人勇敢赴死的样子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人,隐隐地渴望死亡。
沈逸州闭着眼,又说了一句:“谷掌门说过,能发挥出断风刀真正实力的人,只有清河。”
“算了。”徐练突然收剑入鞘。
沈逸州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看,只看到徐练的背影。
“徐大侠,你不杀我了?”
“徐某不杀想死之人。”
徐练甩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任凭死里逃生的沈逸州怔在原地。
徐练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往沙青河的方向走去。
沈逸州站起来想拦,被徐练一把拨开:“我可以答应你,先不杀他,但我要问他几个问题。”
沈逸州连忙回头看沙青河,沙青河会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沈逸州这才放下手臂,让徐练过去。
徐练却没有再往前走,反而转身,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话:“过来,问你几句话。”
沙青河赶紧跟上,随着徐练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沈逸州愣愣地看着他们俩走远,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出两个人似乎在说话。
沈逸州愣了许久,突然想起昏迷的叶藏来。低头一看,发现人已经醒了,半睁着眼看着自己。
“你醒了?”
叶藏的表情很奇怪:“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啊?那句话?”
“你让他杀你。”
沈逸州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可能?!我就是打不过他,想试试这样能不能逃过。”
看着叶藏将信将疑的表情,沈逸州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不是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才对吗?怎么这幅嘴脸?”
叶藏却不接他的话,沉默地将他细细端详了一番,看得沈逸州汗毛直立,错觉脸上被他的目光灼出一个洞来。
沈逸州实在受不了,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着,踢踢踏踏地走了。
叶藏在他身后,还是刚才那副表情,定定地看他离开的背影。
沈逸州走了数步,还是回来了,蹲下将叶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叶藏挥挥手:“咳咳,没大事,吐了点血,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逸州便将他架起,把他扶到树下半靠着。
“我们这样算不算患难与共了?”
沈逸州正拖着叶藏的手腕给他把脉,闻言不假思索答道:“当然算。”
叶藏笑了一下,却不小心牵动身上的伤,忍不住咳嗽起来。沈逸州忙轻拍他的背,一边感叹道:“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看到徐练和沙青河一齐走过来,看起来双方情绪都较为平和的样子。
“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徐练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留下劫后余生的三个人。
沙青河接收到二人询问的目光,解释道:“他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但答应了暂时不杀我,等到查清了事实的真相再说。”
沈逸州松了口气:“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接下来可以放心了。”
叶藏看了他一眼,道:“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他查到的是不利于沙兄的事实…”
叶藏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三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怵,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因为沙青河执意要留在定州等徐练,他相信徐练可以查清真相,还自己的清白。沈逸州放心不下,几个人便一齐暂时留在了定州。幸而定州城自古便是崇山峻岭、湖光山色无奇不有,从几十年前起就作为文人墨客爱停驻欣赏的地方,被称为人杰地灵之处。
一行五人再加上沙青河便将定州附近的大小去处游了个遍,又带着秀秀吃尽城中的各色小吃,细数起来,竟比当时乘着马车赶路还要更疲累一些,然而吃喝玩乐乃是人生一大乐事,很容易便将其中的疲惫忽略了。徐练走后,沙青河结束了躲躲藏藏的生活,便也在同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叶藏的大马车里也自然多了一个人。
秀秀这段时日与叶藏的关系见好,因为叶藏经常给她买糖吃,还得了个糖球叔叔的称呼。
这期间倒是发生了件有趣的事。
客栈里还来了一个号称江湖百事通的说书人来到客栈,支了摊讲述江湖上的奇闻逸事,比如说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玉无瑕如何因为一时意气下嫁给籍籍无名的打铁匠,说天生神力的锤通天张至硕和江南名妓叶小茗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代剑仙竺彦差点因为被峨眉山的蛇咬伤而丢了性命。
这说书人说的故事东拼西凑,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当不得真,然定州城大多是一些书生词人,对这些江湖故事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幻想,故对这些胡编乱造荒诞不经的故事也照单全收了。
沈逸州津津有味地凑热闹听了几日,有时还能听到一些熟人被编排进毫无道理的情节内,颇为有趣。听到精彩处,沈逸州甚至会站起来附和、喝采,一来二去,与那说书人都熟络起来了。
叶藏喜静,对说书唱戏之类概不感兴趣,秀秀喜动,静不下来听故事,每日便拉着祝棠出去疯玩,沙青河倒是陪沈逸州听过一两次,但没多久就受不了这些编造的故事,宁愿在房里睡觉也不愿听了。
一日,那说书人讲完故事没有马上离开,收了摊子,要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找了个在沈逸州身旁的位子吃喝了起来。
沈逸州正一人独酌,看到说书人入座,便笑着恭维道:“先生讲的故事,好精彩啊!”
那说书人正低头吃菜,闻言抬头看了沈逸州一眼,道:“都是编的。”
“啊?”沈逸州未曾想这人竟然如此坦率,“您不是江湖百晓生的邻居吗?”
那人喝了一口酒,细细品位了一番,咂咂嘴:“我是他邻居没错,不过我们关系不好。”
说书人边挟菜往嘴里送,一边说话:“百晓生这个人,一天到晚不出门,就知道往窗外扔东西,啧啧,他扔的可都是上好的徽州宣纸,不仅往院子里扔,还往院墙外扔,说他几句还不乐意,骂人的样子一点不像个读书人,粗俗、无礼。”
沈逸州没想到真有百晓生这个人,原以为都是那些印书的书局想出来的噱头,更没想到百晓生就住在市井之中,还跟邻居斗嘴吵架。
“这…”
“我呀,就借用他的名气,出来说说书,赚点钱。”说书人凑到沈逸州耳旁神秘兮兮道,“其实啊,我已经有五年没回过老家了。”
沈逸州大为惊奇,又觉有趣,追问道:“百晓生一天到晚不出门,那他有是怎么知道江湖上发生的这些事情的呢?”
“说起这个更气人,他在后院养了一百多只信鸽,你知道鸽子有多吵吗?一天到晚咕咕个不停,还到处拉屎,咳!”说书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胡言乱语了一番鸽子的危害以及乳鸽的十三种做法,但表情颇为愁苦道。
“不过先生说的天下第一美人的那段故事确实引人入胜,令人浮想联翩啊。”
说书人笑了一下,无情道:“这前半段倒是真的,不过我听说,玉无瑕嫁给那铁匠不过半年就诞下一个女娃,不过照我说啊,能娶到玉无瑕这般美人,就算多养个别人的孩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沈逸州佩服道:“先生洒脱。”
说书人嘿嘿笑着,似乎不胜酒力,眼神逐渐涣散,口齿不清道:“醉了醉了…”便一头栽倒了。
沈逸州又坐着用了些酒菜,没想到那说书人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坐起来,拾起筷子吃了些菜。
“百晓生这老小子,回去了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沈逸州站起来,趁他不注意默默走上楼梯,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