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此处离梁塘城不过三十里,从梁塘出发南下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定州,一条通往梧州,两条路交汇在距离梁塘十里远的一个叫芝口的地方。要从定州走大路到梧州,就要经过芝口。
沈逸州一行人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一路马不停蹄到了芝口,在芝口跟人打听确认了徐练确实往梧州去了。
等到了梧州,天色刚擦黑,在城里的客栈定到了三间上房,关叔赶了一天的马车,用过晚饭便先休息了。
正赶上梧州庙会,秀秀听客栈的人说晚上有花灯,吃了饭就闹着要去,沈逸州没办法,把祝棠塞给她,给自己寻了个清净。
沈逸州回房,一觉睡到大半夜,一边想着不该喝那么多水一边挣扎着起床。等回到床上却发现睡意已消了大半,于是趁着清醒穿衣去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荡。
梧州不像定州,深夜里街上很清净,看不到喝得烂醉的江湖人。
沈逸州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欣赏街面上的屋宇招牌、斗拱雕花。恰逢十五,又是秋高气爽的晴天,月亮又圆又亮,正挂在长街两边的高楼之间,把整条街照得清清楚楚。
沈逸州看着天上圆月,突生亲近之意,足尖一点,便跃上一座高楼的屋顶,坐在屋脊上赏月。正要寻个舒服的姿势,却发现近处另一座高楼的屋顶上也有一人。
那人却是站着,在皎皎明月之下,显得高大挺拔。沈逸州刚想打个招呼,却见那人突然动了起来,在林立的屋顶上几个纵身,又向远处将月光遮蔽的一片密林处掠去。
不知这位在月光下飘然而去的人是谁,舍不得这美好的月色,沈逸州也不想去探个究竟,半躺着任思绪万千。
许久,沈逸州才回到客栈,怕吵醒叶藏,他未走大门,而是悄悄从窗户翻进房间。进门才发现毫无必要,叶藏床上的被子掀着,人也不知哪里去了。
叶藏白天在马车里就没有休息,现在大半夜又不知去哪里了,沈逸州不禁羡慕他旺盛的精力。又想起他的身量也比自己高半头,还是个富家公子,不禁有些嫉妒。
感慨完,沈逸州正打算休息,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他抓起床头的剑,警惕地躲到阴暗处,死死地盯住窗外。
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身影轻轻地翻进来,背对着月光,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走,听气息来人的武功不低。沈逸州正要挥剑,突然听到来人对着床幔低声道:“逸州,逸州。”
“青河兄?”沈逸州又惊又喜,从阴暗处走出来,迎了上去。
那人循声望来,看到沈逸州的脸,也是喜形于色:“逸州,真的是你。”
淡淡的月光下,来人一身青灰色侠客装束,一张方正的脸上满是惊喜。
沈逸州来此地本来就是为了沙青河,没想到自己竟然先被对方找上了,惊喜之余忙不迭就开始询问。
“青河兄,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青河警惕地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会儿,轻轻把窗户合上,才走到房里仅有的一张桌前坐下,从身后拔出一把刀,横放在桌上。
“断风刀?”沈逸州惊讶道,“你真的拿了断风刀?”
沙青河连忙用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小点儿声。”
沈逸州觉得自己看不懂了:“你不是对断风刀不感兴趣的吗?”
沙青河用力一点头:“现在还是不感兴趣。”
“那为什么…”
沙青河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我师父一定要把掌门之位传给我,我又不愿意,但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师父两人知道,所以我二师弟以为我也想当掌门,然后我师弟去外面勾搭了什么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害死了师父,这个逆徒!”
沙青河说到这里,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我本来假意答应了师父,老老实实接任掌门之位,等过个半年,再传位给我三师弟…”
“杨信这个无耻之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沈逸州心下稍安,沙青河果然还是从前的模样,就是不知为何会落到这无人相信的境地。
“青河兄,你这话说了,他们都不信?”
沙青河的声音明显低落下来:“我师父本就时日无多,我去了南山求药,可惜师父还没等到我回来就先去了。”
“本来我以为师父是病死的,但小师弟告诉我,师父临死前他看到杨信往汤药里撒了东西。
我就去找杨信对峙,没想到正好撞破他在跟别人说话,说到他们害死师父的事情。”
“杨信知道我发现了他害死师父的事实,就恶人先告状,他拿出师父亲笔书写的传位于他的信件,信件里还提到我狼子野心,要将我逐出师门。”
“我看了那封信,的确是师父的字迹,但我知道信一定是假的。杨信欺师灭祖,我作为大师兄,便要替师父杀了这个孽徒,誓要将他斩于断风刀下。可惜杨信身边还有一个黑衣人帮助,我不仅杀不了他,还被他叫来的高手追杀至此。”
听到这里,沈逸州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将杨信碎尸万段。
正要开口说话,房门却被人打开了,叶藏披着外衣,从门外走进来。
沙青河一个激灵站起来,挡在沈逸州身前:“谁?”叶藏也迅速拔出剑来。
沈逸州连忙拉住沙青河的小臂:“青河兄,这位是梁塘叶藏。”
叶藏收起剑,上下端详了沙青河一番,道:“他就是沙青河?”
沈逸州点头,道:“青河兄是被陷害了。”
叶藏走近,往沙青河的小臂看了一眼,怀疑道:“是吗?”
沈逸州十分信任沙青河,一把将他拉回座位坐好,又向叶藏转述了沙青河刚才讲过的话。叶藏道:“刚才我看到徐大侠在外面。”
沙青河一惊:“客栈外面吗?”
叶藏摇摇头:“我看他在镇子外面四处找人的样子,应该是在找你吧。”
沙青河点了点头:“是师父派人去找的徐大侠,可惜,也没赶上最后一面。”
“这就奇怪了。”叶藏沉吟道,“你师父和徐练很熟识吗?”
沙青河道:“我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他与徐练相熟,在我看来,他们不过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最多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但现在看来,我师父和徐大侠或许真是熟人。”
“那你觉得你师父去世之前为什么要找徐练?是有什么话一定要当面对他说吗?”
沙青河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我也想不通,或许只有徐大侠知道吧。”
“唔…”沈逸州无意识地揉捏着自己的下巴,“或许我们可以问问,说不定焦大侠会相信你。”
叶藏也同意:“徐练素来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要是他能相信你的话,这件事或许有转机。”
“你的小师弟现在在哪里?”
沙青河摇摇头:“他们说我杀了几个派中弟子,我想小师弟一定也在其中。”
沈逸州和叶藏相视无言,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说了那么多话,沙青河倒表现得轻松了一些:“不过这些江湖上的虚名我也不是很在乎,我只想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找机会杀了杨信,替我师父报了仇就成。”
沈逸州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拍向他的肩膀:“青河兄,不愧是你!”
叶藏无奈道:“你不是应该说,沙兄不用如此悲观,我们一起帮你洗刷罪名吗?”
沈逸州说:“青河兄不是在意这些虚名的人。”说完,他看了眼沙青河。
沙青河嘴角抽搐:“话虽如此,还是先努力洗刷罪名,不然以后要游山玩水闯荡江湖还要易容也不是很方便。”
沈逸州了然:“青河兄,你放心。”
三人又合计了良久,打算先让沙青河住下,等到天亮之后由沈逸州和叶藏出去打听情况后
再从长计议。
折腾了这么久,天也快亮了,沈逸州让沙青河睡自己的床,自己和叶藏挤在一张床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日,沈逸州是被沙青河叫醒的,醒来的时候叶藏那半边床已经冷了,沙青河蹲在一旁叫着沈逸州的名字。
“怎么了?”沈逸州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沙青河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你睡到日上三竿,叶兄好像出去很久了。”
“哦,是吗?”沈逸州坐起来一看,窗外阳光亮得刺眼。
“叶藏应该是出去打听情况了。”
沈逸州缓缓起身,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又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才道:“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话不到一刻,叶藏便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提着几盒糕点。
“怎么样?”沈逸州和沙青河异口同声地问道。
叶藏摇摇头:“没看到人,不过出去打听了一圈,很多人也是刚知道,徐大侠竟然是谷一庄的弟弟。”
沙青河和沈逸州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谷一庄是个七旬老人,徐练看起来跟他差的少说也有三十多岁,这样的关系并无不合理之处。不过沙青河在谷一庄门下二十几年,从未见过他的任何亲人,若他的亲人都是无名之辈便算了,现在竟然冒出一个赫赫有名的弟弟来,着实有些消化不了。
叶藏把糕点在桌面上整齐地码好,又小心地把外面的纸一层层掀开,推到沈逸州和沙青河面前,继续道:“谷一庄的母亲早逝,他父亲年过古稀突发续弦的想法,娶了个年轻的姑娘,又生了个女儿,女儿还没满月,谷一庄的父亲又去世了,谷一庄的后母带着女儿改嫁到岭北焦家,此后二十年一直没有生育,在不惑之年怀上了徐练。谷一庄的后母改嫁前,把谷一庄托付给了横刀派,从此以后谷一庄便与后母断了联系。”
“这件事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徐练也是在他母亲临终前才知道这段往事。从那以后,徐练与谷一庄便一直有书信往来,这次徐练到横刀派,也是谷一庄自知时日无多,在信上请他前往一聚。可惜这对舅甥最终还是没有见上一面。”
沙青河叹了口气:“师父从没提过他和徐大侠通信的事情,那些信一定是假的。”
沈逸州道:“可惜没碰到徐大侠。”
沙青河也有些低落:“就算见到了他也不一定会相信我。”
他们此时为没有碰到徐练而犯愁,却没想到两个时辰后徐练自己找上门来了。
徐练破门而入的时候,沈逸州正与沙青河商量着晚上再去碰碰运气。看到闯入的人事徐练,沈逸州忙站起来,把沙青河挡在身后。
叶藏也做出防卫的姿态,三人齐齐盯着徐练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