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歌》烟栀

4、四、离枝 彼岸

　　开到荼靡花事了，徒留彼岸，曼珠沙华。

　　离枝捡起了青茹身旁的绢帕，火红的曼珠沙华，合着点点腥红，开的灿烂。
　　“小姐，她……”吟儿住了话头，不知如何说。

　　离枝微闭了眼，将那绢帕递给了吟儿，“去云姨那领了银子，将她好生安葬了，还有花笺上的人，去查了，若是真有如此不堪，便遂了她心意。”

　　“可是她——”吟儿迟疑着，未离开。
　　“好歹姐妹一场，既是错了，也是因了……情。”离枝回头朝吟道，“去吧，我想云姨也会应了的。”
　　吟儿望了望离枝，一身红衣，怎生也不能同那素喜栀子的漓烟相重了，终是微福了身，无声离去。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彼岸花。

　　是否该祭奠曾经？
　　为何跨过了忘川，却还念念不忘彼岸？

　　留恋的是那些纯白的日子，或只是自怜。
　　执妄人有一实在的我体，凡人皆自爱。

　　离枝爱的不因深知，深爱的感动莫名，而是为自己的回声倒影有人倾听，有人顾怜。爱的是因爱离枝的你们。

　　离枝爱的是自己，舍不下自己。
　　漓烟，原谅离枝，她不可能离开自己，没了自己，离枝没有勇气，忘却所有。

　　可是，为什么你们可以如此坚定！

　　俏娘是，云姨是，青茹也是，即使明知是没有结局的故事，却还是爱的彻底。

　　缓缓推开窗，月色清冷，照着旖旎的世间，任夜风吹乱屋内红烛，拖长的影子随着烛光摇曳。

　　是谁在远远吟唱，“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霜滑。掠湿湘裙翡翠纱，抵多少苍苔露冷凌波袜。看江上晚来堪画，玩水壶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无瑕……”

　　“想鬼病最关心，似宿酒迷春睡。绕晴雪杨花陌上，趁东风燕子楼西。抛闪杀我年少人，辜负了这韶华日。早是离愁添萦系，更那堪景物狼藉。愁心惊一声鸟啼，薄命趁一春事已，香魂逐一片花飞……”

　　“悄悄冥冥，潇潇洒洒，我这里踏岸沙，步月华。我觑着这万水千山，都只在一时半霎……”

　　离魂，倩女离魂，怎堪那年少花容都付与断井颓垣。
　　离枝细细摩挲着那块刻着小字的玉佩，自着小小的玉佩，只这“离魂”两字，含着多少故事，或悲或喜，都在主角离开的时候化作彼岸的曼珠沙华。

　　青茹，青茹也只是不愿忘记罢，不愿忘记她的曾经。
　　她只是错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了不该爱的人，她只是想留下他的记忆罢了。不能手着人，守着记忆也好。
　　可惜，她遇见的是不该爱的，他负了她，青茹为了他偷取花笺，叛出离魂，他却负了她。
　　青茹在闭眼前只说：“我真傻，为何不忘了再离开？”

　　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是否有破碎的记忆在哭泣。

　　如果有那么一天，离枝是会带着记忆留下，还是会选择遗忘所有，然后离开？

　　离枝爱那些爱着她的，可是如果有一天，离枝忘了爱着她的，她还会不会依旧爱着？
　　还会如初见那般，想说，我已念了你千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也或许，就只是这样。
　　每日里能听见窗外的琴声，看见他的身影，可以找些事由寻他，借些时光相伴，别的，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做。

　　没有忘记，没有离开，有小小的悲伤，有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