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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独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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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期快步入进厨房,他早已想好等柳澜柯醒来后要做什么糕点给他了,系上那淡绿色的围裙,这是柳澜柯喜欢的眼神。眼神十分欣喜地注视着眼前的案板,上面摆满着今早在后院采摘的丹棠花,旁边还有已经制作成干花的荼蘼花。
他要亲手把柳澜柯最喜欢的丹棠花和荼蘼花做成糕点给他吃。
先把荼蘼干花放入盆里浸泡、再把丹棠花洗净去蕊,也泡在盐水里去除涩味。
过会后沥干水分,加入糯米粉一起糅合成团,看着面团一点点附着上花朵本身的颜色,已经能想象到柳澜柯吃到后赞扬他的场景了。
时光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罗子期这样美好的想着。
两天前,罗子期催动那张符纸治疗柳澜柯后,执火人从门外进来给他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说柳澜柯残魂现在是基本稳定下来了,只要照常过着曾经的日子,说不定能寻到他的其他的残魂。
这些罗子期大致都懂,在收集柳澜柯最初的残魂时执火人就带他走过了一遍过程,阴烛灯他也知道该怎么使用。
不过不知道执火人仿佛是故意,玩味的提了个醒,说柳澜柯现体内仅有的残魂的精力是难以维持他自身一天的运转,会通过睡眠来恢复精力,所以柳澜柯可能会不时的陷入睡眠。
至于这个状态会是怎么样的、什么时候会发生,执火人倒是让他自行体会,让罗子期不要玩太花。
对于执火人的恶趣味罗子期很是反感,但对方毕竟是帮了自己,也只能忍着。
不过这些在今天都不重要,现在柳澜柯醒了,是久违的跟柳澜柯独处的日子,柳居里不会再有其他人,有着执火人的结界,谁也进不来,柳澜柯也会因任务的原因不会出去。
再加上柳澜柯的记忆缺失,现在的他在柳澜柯的印象里还是个没有觉醒天魔体、修炼也一事无成的徒弟,之前的一切全都可以在这一刻重新开始。
他还是柳澜柯怜爱的徒弟。
一阵啪啦的声音从大厅响起。
柳澜柯出事了?
罗子期顾不得洗去手上的面团碎,急忙跑去大厅查看,见到柳澜柯低着头站在书架前,周围全是散落的书籍,罗子期出声询问怎么了,柳澜柯没有望向罗子期而是直接侧过头去,嘴上说着无事,但罗子期注意到了,在柳澜柯侧过头时,他眼角泛着一抹微红。
他哭了。
罗子期也不好多问,只要柳澜柯不提,谁问也不会说,只好再次回到厨房,神情已没了方才的喜悦,双手撑着桌沿,直视着盆里融合了丹棠花的粉色面团,那粉色如同柳澜柯眼尾的那一抹似的,诱得人牙尖痒痒,喉结无声的滚动着,恨不能将它囫囵吞进腹里。
不对。
猛地罗子期摇摇头清醒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对柳澜柯冒出这样的想法,明明他在心里的地位是不可高攀的。
“哈哈,我既是你,你既是我,我们共用着一具身体,我们有着一样的记忆,难道你就不想对柳澜柯做出这样的事吗。”罗子期脑海里冒出一个意识。
“滚,你并不是我,你只不过是药老给我传输记忆时诞生出来的一抹意识而已,身体的使用权只有我,我迟早会想办法把你抹除。”罗子期从储物戒指里抓出一把安神丸,一口全吃了下去。
“可你并没有否认这个...”
那抹意识没有说完,安神丸的药效生效,冲散了那抹意识,罗子期重新冷静下来思考,柳澜柯为何把书架上的书都甩下了,那书架上全是柳澜柯喜欢的书籍,没有理由把它们全都甩了,除非...
柳澜柯他察觉到柳居不一样了。
没想到柳澜柯这么快就发现异常了吗,独处的日子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只是不知道他会发现到哪一步。罗子期深呼一口气,安神丸安抚着他动摇的心绪。
柳居在三年前已经被罗子期毁成了废墟,他大致上是复原了柳居原来的样貌,但具体的细节,就像书里的具体被书写过什么、柳居里有过什么破损的痕迹或者有着柳澜柯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更别说他两个名义上的师兄具体留下过什么痕迹。
他无法百分百的还原柳居的样貌。
不过...罗子期继续揉捏面团,那柔软的触感不禁让他露出一抹笑,就算柳澜柯发现了这些异常,对他也是百里无一害,根本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现在的柳澜柯因任务的原因无法离开柳居,更不会过问不知情的我,作为他乖巧徒弟的我这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能做到把整个柳居都变样的人,大概率会猜到那些长老头上吧。现在的柳澜只能把这些疑问留在心底,得等到明天的陵门秘境才有机会去问那个林晗。
想到这,罗子期把揉好的面团一一按进模具,摆出各种模型,再在糕点上做一些点缀,随后放入蒸笼里。
他还能跟柳澜柯独处一会。
糕点放入蒸笼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罗子期回到正堂,空荡荡的大堂,不见柳澜柯人,地上散落的书籍也已经回到了原位,想到柳澜柯眼角泛红的样子,大概能知道他会去哪里了,是去看望他那两个爱徒了吧。
果不其然,通往后院的门扉被人打开了,微风顺着门扉吹了进来,呼呼风声还带着阵阵丹棠花的芬芳。
不知道柳澜柯有没有被后院的样貌惊艳到。
罗子期便欣喜地往后院走去,后院可是他精心栽培出来的,着实令他满意,每株丹棠花都仿佛是凝固着的粉红烟火,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唯一的不好是有一块与这画面不符的土地专门用来种植着月明花。
罗子期走下木质台阶来到石子路,一眼望去,没能望到柳澜柯的身影,继续往前走,再往前是一座石拱桥,底下是一条河流,养了一些不同品种的鱼,河流从中间岔开了两道水路围绕两旁的过廊流转一圈再回到主河流,河流的流出处是悬崖,在这中间装置了一个水车,用来灌溉植物。
过了石拱桥后来到一处广阔的地域,这片地域的中间是一棵巨大的荼蘼树,荼蘼树的背后是河流的源头——飞流直下的瀑布。柳澜柯很喜欢这里,在荼蘼树下建造了一个亭子,周围种满了荼蘼话。
以前的时候,大家一起每每地往这一坐,就会忘却所有,如同在一个世外桃源,不食人间烟火。
罗子期走到亭子里,柳澜柯也不在这,但只要从这往某个方向望去,能看到在过廊边缘的背后,在那些丹棠花丛能隐约看到一抹黑色,柳澜柯就在那里。
那一抹黑色是柳澜柯给他两个爱徒做的墓碑。
他的两个师兄死在秘境里后,柳澜柯把他们葬在了那里,在这之后柳澜柯时常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动也不动,就像失了魂,只有去寻他、唤他时,他才会给起一丝回应。
罗子期注意到去往那个地方的路上有不少的荼蘼花和丹棠花被折断在地上,他以前一直以为柳澜柯是飞过去的,建造这个后院的时候他并没开出一条去往那个地方的石子路,只是在河流处铺设了道石板。
原来柳澜柯早就开好了路,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不过这没关系,罗子期顺着柳澜柯走出来的路往他那走去,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柳澜柯了。
花被踩了他可以重新种过,没有路那他就隔出一条路。
踩在柳澜柯最后一个脚印上走出花丛,见柳澜柯正靠在石碑上,双目微闭,怀里抱着那个木匣子,旁边还有一个被挖开的坑。
柳澜柯睡着了。
罗子期来到跟前,注视着他的睡颜,阳光透过叶子映射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这幅场景让罗子期联想到了那个夜晚,这副画面与那个夜晚的对比完全就是一个反面。
不过那个夜晚可以说是柳澜柯对他彻底改观的一个晚上。
那天的晚上安静的可怕,冷冽的月光与现在春光照拂完全不一样。
那天晚上,躲在角落的他看到了岑娇递给柳澜柯的木匣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那个木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不敢动,在岑娇走后他还是不敢动,如同柳澜柯那般石化一样,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陪着柳澜柯,直到双腿发麻没了知觉,他也没有发出一丝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柳澜柯抱着木匣子起身去了后院,那时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麻痹的双腿得到缓解,血液的不流通感到头晕发暗,整个人倒在地上茫然无助。
罗子期缓了许久才重新蹲起,也一直没等到柳澜柯回来,睡意时刻侵蚀着他的意识,快要坚持不住时决定动身去后院寻找柳澜柯。
那晚的寻找如同现在这样,罗子期找到了双手沾满泥土抱着木匣子的柳澜柯。
“澜柯。”罗子期俯下身,试图去唤醒他。
柳澜柯眼眸微动,没有醒来的症状。
“师父。”罗子期再试着去轻推柳澜柯。
柳澜柯受到外界干扰,缓慢睁开眼睛,罗子期还没来得及喜悦,顿时视野天翻地覆,扑通一声,整个人被柳澜柯扑倒在地。
在那声响里,罗子期还听到了木匣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那一瞬间混杂着丹棠花的泥土味钻进鼻腔,视线被炽烈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喉间一股温热的压迫感袭近,胸腔里的空气正被某种无形之物缓慢抽离。
“嗬嗬。”
罗子期没有挣扎,刺眼的光芒使得他只能睁开微弱的视野,眼前只见柳澜柯模糊的身影,他忽的笑出声,但喉咙受到压迫,只能听到自己喉管震颤的发出断续的声音。
这样发展与那晚的一样,有限的视野使得那晚的画面似与现在重叠,他在那晚看到一直挖着土地魔怔了的柳澜柯,他不知道那个木匣子、那两个师兄对柳澜柯来说有多么重要,那时的他简直单纯又害怕,无比害怕着柳澜柯会这样不要他了,可无论他怎样的呼喊,换来的只有喉间更紧的压迫。
那晚他放弃了挣扎,可能觉得自己本就是该去死的,就这样死在师父手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最后他没有死在那个夜晚,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罗子期喉结在颈间仓皇滚动,连带着瞳孔都泛起缺氧般的淡红水光,嘴角翘起轻微弧度,用着仅剩的空气学着那晚最后说出的话:“师父,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
软弱无力的手带着最后的使命拭去柳澜柯眼角的泪水从此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