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西装》枫盐

2、第 2 章

　　那人迅速地把白杉扶了起来，白杉低着头，入眼是先一双雪白的皮鞋，然后是一双笔直的腿，雪白的西服……最后，望进了一双如夜色般黑沉深邃的眼睛里。

　　心里一咯噔，居然是他。

　　白杉站直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尴尬地望着他。

　　倒是他一贯的温和有礼，处事不惊，语气平静地道歉：“抱歉，我刚从演播室出来，有些疲倦，夜太黑，没看到你。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陈灿刚从演播室出来？他不是早离开了吗？这么巧。

　　“我也有责任，我没事儿。”白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眸中闪着星光，“我也正要去演播室呢。”

　　他也露出了一个微笑，浓密的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扑闪。白杉觉得这个人真是不负众望，好看异常，连在黑黑的夜里，昏黄的路灯下都这么好看。

　　过了一会儿他先开口说：“这样吧，我一共造成了你多少损失？我来赔。”

　　她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身子，走去把摔到远处的手机捡回来，不辜负那声巨响，屏幕裂出了好看的碎花，怕被扎到手，十分小心地把它平放在掌心。

　　她向他走过去。他修长的身影矗立在路灯下，奶茶和甜点都散落在他的脚边，浅黄色的奶茶液和黑绿红色的蛋糕渣在他白色的西服上留下了痕迹，像一幅乱七八糟的水彩画，污了他一尘不染的洁白。

　　白杉感到一阵内疚，快步走到他身边，看看地上的塑料袋，看看他的外套，说：“不用了，我也把你的西装毁了，按照损失程度，可能应该是我来赔偿你。”

　　她蹲下去，把脏污迅速收拾干净，丢进了树边的垃圾桶里。

　　回过身，就听到他说：“要不这样好不好？我把我的西服给你洗，然后明天，我请你吃甜点？”

　　白杉回到寝室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晃神，怀里抱着装笔记本的帆布包，右手上挂着一件白色的西服外套。江蝶问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怎么啦？”

　　白杉看了她一眼，“我好冷，我先去洗澡，下次跟你说。”

　　直到褪去衣物，热水淋在躯干上，温润了肌肤，她才找回自己的温度。

　　那件西服怕是手洗不了，第二天中午白杉把它拿到了学校附近的干洗店，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店里表示无能为力。

　　回到寝室，看着这么一件成色和布料都很优质的西服发愁，最后把心一横用手洗了，反正脏了就是脏了，洗不洗都要赔。

　　下午四点多，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冒出了头，像一颗三分熟的蛋黄，轻轻一戳就会流出黄橙橙的蛋液。

　　气温总算是暖和了一点，白杉从实验室出来，今天的课有点多，一直没空去表演社团看看。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因为她还未读满一学期，所以打算在明年开学转专业，转去表演系。

　　这件事她想跟江蝶商量一下。

　　手机摔坏了，联系不了江蝶，只好先回宿舍看看。

　　没想到在路口看到了他。

　　陈灿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搭配黑色的裤子，两条腿又长又直，浑身有一股说不清的气质，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十分引人注目。

　　他也看到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学妹。”

　　“你好……”

　　“你现在有空吗？我来履行昨晚的承诺。”他慢慢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看着她。

　　“好啊。”

　　两个人一起慢悠悠地走着，穿过公园的树林，周围的人都向他们侧目。白杉这才注意到，一路上有好多人看着他们。

　　陈灿这种人物很少出现在悠闲的场合，更何况跟一个异性，难免会引起遐想和误会。

　　白杉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她跟他本来就是因为一个意外才相识的，现在正进行的事情也还是解决那个问题，让人产生误会多少有点尴尬。

　　陈灿却若无其事，似乎早已习惯别人的目光，热情地跟她谈论甜点相关，时不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这在旁人看来，可能带着暧昧的色彩。

　　他带她去了一个很高档的餐厅，装簧华丽，但之前不是说好吃甜点的吗？白杉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微微一笑，“第一次请学妹出来吃东西，怎么能那么随便呢？”

　　他低沉的嗓音让白杉一愣，第一次……请学妹出来吃东西……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明白，手被人轻轻一拉，他领她到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去，白杉却有愣住了，指尖那冰凉的触感久久散不去。

　　“你喜欢吃什么？”

　　他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呃……”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餐厅吃饭，根本不知道什么好吃，于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那就由我来点吧。”

　　他看了一眼就把菜单合上放到了桌边，对着服务员报菜名，幽绿色的墙纸反射出淡淡的波光，映在他的侧脸，他点完菜转过头来，波光点亮了他的眼睛。

　　“这家餐厅是我朋友开的，菜品味道很不错。昨晚看你手上提了那么多慕斯蛋糕，你是不是很爱吃甜点？”

　　白杉点点头，“是啊，我从小就喜欢吃甜甜的东西，水果啊，巧克力蛋糕啊……我都喜欢。”

　　“这里有一个甜品师是我朋友从外国挖回来的，待会儿你可千万别客气。”

　　不一会儿，点的菜上桌了，先是一道摆盘很漂亮的芒果海鲜沙拉，贝肉做得很香，然后是叫不上名字的蘑菇奶汤和牛排。

　　陈灿却好像没什么食欲，吃得很慢，有时候垂眸戳着食物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期待的甜品终于上场了，他把精致的水果甜点推到她的面前，“尝尝大师的手艺怎么样。”

　　白杉挖了一块浸满酸奶的蛋糕放到嘴里，舌尖尝到了绵软香甜，抬头道：“很好吃。”

　　“你就没有什么专业的评价吗？你吃了那么多甜品，比如……”

　　“入口即化，绵软香甜？”她睁大眼睛。

　　“不是。要么，你猜猜这块蛋糕里放了多少种水果？”

　　白杉又挖了一块，开始细细地品尝，然后露出自信的笑容，“草莓，西瓜，樱桃……牛油果！”

　　陈灿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块，垂下眼眸，眼睫毛在眼下方扫出一片阴影，腮帮子轻轻地鼓动，有种莫名的乖巧，让人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吃完了他抬起头来，微翘的眼尾染上了深深的笑意，“你少说了一种水果，荔枝果酱真的很甜，你尝不出来吗？”

　　白杉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他已经起身，弯下腰贴近她的耳朵，用蛊惑人心的声音说：“你输了，欠我一个条件。”一触即离。

　　“什么？”

　　“你猜输了，欠我一个条件啊。”

　　“你什么时候说要打赌了？”

　　“现在也说也不晚，小学妹，你已经输了。”他手指轻轻地敲桌子。

　　从吃完甜点走出餐厅，白杉的状态都有点迷。

　　旁边这位也很有绅士风度地没有打扰她沉浸自我。

　　一直走到学校门口，门前的马路边上停了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陈灿示意她等一下，她站在旁边，看着他走到那辆车边，司机降下车窗，递给了他一个白色的盒子，他们说了几句话，司机把车开走了。他回到白杉身边，伸长手臂把盒子递出来，“给你的。”

　　白杉满脸惊讶，“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部手机，糯白色，曲面屏，一看就很贵，可能比她原来那个要贵上好几倍。

　　白杉立马推回去，“我不能要，这个比我原来的好多了，更何况你刚才不是请我吃饭了吗。”

　　“一码归一码，吃饭是弥补你的甜点，”他毫不犹豫地推回来，“摔坏了你的手机当然要赔。”

　　“不用啦！你请我吃了那么贵的一顿饭，早就超出了甜点的价格，还有，我也弄脏了你的西服外套呢，”白杉想起来就觉得很愧疚，“我中午去干洗店问了，他们说没办法洗干净了，我就在寝室用洗衣粉给你洗了一下，污渍算是干净了，但衣服也算是毁了……”

　　她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那件西服很贵吧？”

　　没了上衣，裤子也算是毁了，那就等于毁了他一整套西服。

　　他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等干了，你把它拿给我吧。”

　　手机最终还是收下了，但是占了这么多便宜，她总觉得不安心。

　　第二天白杉如常下课，刚下教学楼就被江蝶拦住了。

　　“笨蛋，你看校内论坛了没？！”

　　她很少关注那些论坛八卦，一是没时间二是没兴趣，所以莫名其妙地问江蝶：“没看，怎么啦？”

　　江蝶把手机送到她眼前来，“你看看！全是关于你的，hot！”

　　“啊？”

　　她赶紧接过来看，满屏幕的红贴，一行行排下去的标题是这样子的：

　　“校草惊现女友，肤白貌美大长腿！”

　　“大瓜大瓜大瓜！cc学长秘会大一小女友，原来是她！”

　　“那个她真的出现了？那个她终于出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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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杉心下一惊，已经猜到了几分，选了置顶帖点进去一看果然，陈灿风姿潇洒，与她并肩同行在校内小径，有说有笑的图片被大大方方地贴在了屏幕上。

　　两个人的眼睛虽然被打了码，可是稍微接触频繁一点的人，就可以轻松认出来照片里的女孩儿是自己。

　　楼层有人反驳，陈灿只是跟她走在一起聊天，又不知道聊天内容，就把人标上“恋爱”的标签未免太牵强。楼主当即放大锤：

　　只这一张图片的确不足以证明，但是别急，还有后续。

　　紧接着下一楼就贴上了两人一同进入高档餐厅的照片，这张照片角度清奇，拍得很暧昧；穿米白色毛衣的陈灿走在前面，裹着鹅黄色羽绒服的白杉紧随其后，像一只温顺的小鸭子。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乍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这就是一张男朋友带着新恋小女友进餐厅吃饭的图片。

　　楼下顿时炸锅了，感叹号满天飞，有一层楼发了一段非常醒目的话：我跟他同级到现在，第一次看他单独带校内的女孩子出去吃饭，铁恋无疑！

　　白杉心里一动，想起陈灿在餐厅里说的话……继续往下翻。

　　一系列更糟糕的图片出现在视野：a校大门口，陈灿从路边黑色桥车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轿车绝尘远去，他伸长手臂把盒子递给路边亭立的少女；少女欲接还羞，两人拉拉扯扯、你推我让……

　　楼下：“在校门口打情骂俏呢！”

　　白杉：“……”

　　真的看不下去了，把手机还给江蝶，欲哭无泪：“小福蝶……我裂开了……”

　　江蝶凶巴巴地骂道：“快把你这两天的经历从实招来！”

　　白杉就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江蝶边听边从食盒里挖了一大勺饭灌进嘴里，完了举起银勺来，惊叹道：“缘分呐！这就是缘分！”

　　白杉举勺就打，“缘分你个大头鬼！”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你想想，人家那么晚从演播室出来，怎么刚好就跟你撞上了呢？学校多少人想撞都撞不到呢，你们还撞得那么巧，你摔了一袋甜点，坏了一台手机，他毁了一件西服，他名正言顺地请你吃饭，你帮他洗西服……”她突然一口咬住勺子，“哎不对呀，我怎么感觉里面有阴谋呢？”

　　“什么阴谋？”

　　“你不是说是他主动要请你吃甜点，然后又把西服交给你洗？”

　　“所以呢？”

　　“emmm……”她干笑两声，“当我没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杉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