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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荒谬的真实 ...

  •   “长孙殿下,您醒了。”我睁开眼时,听到的意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一张温文好看之极的脸应在我视野里,真的好美的男子啊……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拼凑成一张完美之极的脸,让人容易忽略主人的实际年龄,以为他只有二十岁出头而已。然而像我这样阅人成精的人,当然从他眼神的犀利睿智、成熟沧桑的感觉读得出,这帅哥应该是有三十岁了的。
      我刚醒来,总是愣愣的,于是我愣愣地看着他,愣愣地问:“你是谁?怎么回事?”还好啊,声音还是这个时空里的那个声音,没有变啊。沙哑的,掩盖了那么一点点的柔弱。如果不是这个声音略粗带着沙哑,破坏了那全身上下的整体柔弱,那这个原来的女子必然是柔媚之极的女子。还好这样的声线,我喜欢,不会有无力感,不会没有威严。
      “听说长孙殿下,坠马醒来后,不记得以前的事,还喜欢出神发呆,看来确有其事啊!”那张好看得似玉的脸骤然在我眼前放大,我们的鼻尖大概只有一厘米了吧,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用很有磁性很好听的声音亲切的对我说着。可是为什么这么暧昧?他对人都这样么?
      等等,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长孙殿下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好气地问。
      他一愣,便恢复了温柔的像玉一般的神态,好像那丝怔仲是我的错觉。
      他伸出手拨开我肩上的头发,很温柔的说:“不管你记不记得,不管你现在是谁,你都是咱们大明朝的皇长孙,朱允文。”
      这句话仿佛一颗炸弹把我的脑袋轰一声炸开!这都是什么情况……我终于在打了一个冷颤之后想起了在南京两次遇到的算命先生,想起了他说的话。命运和我的名字相关,夏川,夏川,夏穿么?在夏天的时节穿越了一千年的时间来到了这里,还不够宿命么?皇帝命?我还真是朱允文,我会继位么?为什么还有皇后……这个讲不通了。
      而眼前这个人用这样温柔的口气说着这样透足了残酷的话,真的叫人无法忽略,这个人……
      我们对视了半晌,鼻尖只距一公分的对视,足够我看进他眼里。
      睿智、犀利、冷酷、野心。别跟我说真正温文如玉的人能让我看出这些。温文的只是表面的。一个人的眼睛会出卖很多东西,问题不是他眼里有没有,而是他会不会让你忽略掉。
      但是彼此彼此,我的慌乱,他犀利的眼光又怎么会看不出呢?饶是总被称作有大将风度的我,这个时候还会不乱么?

      他忽然对我绽开一个璀璨到耀眼的笑容,仿佛遇见了最大的宝藏的那种,然后退后,跪在床前,“臣,黄子澄,参见长孙殿下。”
      黄子澄?不是个老头么?不应该很丑像矮冬瓜么?什么事出了问题?这个姑娘是皇长孙朱允文?什么天方夜谭?
      这个时候,冲进屋来一个女人,扑到床前突然抱住我,“允儿,允儿,你怎么了?”被她翻来覆去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我借机打量她。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容貌美丽,气质高贵,早几年会是倾城之姿,眼角挂着泪,看来是真的担心“我”。懦弱没有主见,这种特质很明显。可是我并不讨厌她,反而觉得亲切,有点不忍心看见一个美女哭得肝肠寸断。
      我被她缠着,只好求助的看向那自称黄子澄的人。
      黄子澄一躬身,自己站了起来,说道:“太子妃,请不要太过激动,会惊到允文的,你也知道,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太子妃姐姐这才放开我,改拉我的手说道:“允儿,都是娘亲不好,娘亲害了你啊,我不该贪慕浮华的……”说着又哭了起来。原来她是这个年代“我”至亲的母亲,看来血缘的感应还真是有效,会觉得她很亲近。
      实际上,下意识里我已经接受朱允文这个荒谬的身份了,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真实,黄子澄的气质确实足够做一个顾命大臣,太子妃的气质确实是高贵的不是常人能有。
      这时黄子澄竟伸手扶起了太子妃,说道:“文华,你先出去,我来给允文解释,你这样会吓到她的。”说着竟揽着太子妃的肩膀送到了门口,太子妃竟然也靠着他出去了。门口只站着一个侍卫,远处隐约有几个人影,应该是侍女和其他的侍卫。
      黄子澄轻拍着太子妃的肩膀,宽慰:“你先去休息,知道么?”
      太子妃很配合的乖乖点头,“表哥,帮我好好照顾允儿……”
      这一幕,好,好暧昧啊……

      送走了太子妃——目前我还没有心理素质强大到可以称她为“娘亲”的程度,黄子澄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床边,目光灼人的看着我,“诧异么?没想到你倒是真的忘的干净,好啊,”他抬起自己干净的手,玩味的看着,我顺着他的目光,发现掌心一道很深很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和这个如玉的男子的表面完全不符,他不顾我的打量,接着说道,“我来告诉你好了,故事一样,你安静听,别打断。”他的语气像是吩咐,倒让我忘了“我”是皇族他是臣下。

      一个长长的,久远的故事,前半段像我看惯了电视剧、小说里的宫廷秘闻,后半段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没有作家或编剧对这段历史进行过演绎,因为没有人怀疑过,朱允文是个女人。

      前半段是,当年懿文太子最初大婚时,有东宫西宫二妃,“我”的母亲纪文华是西宫文妃,当朝太傅纪修远的长女,而当时东宫的月妃,胡向月,是当朝左司马胡惟庸的二女儿。两个女子同时嫁给懿文太子也就是“我爹”。想来也是朱元璋将权臣相互制衡的方法。“纪”“胡”两家是并不和睦的,关系错综,渊怨很深。
      因为胡惟庸曾经参死了纪修远夫人的亲兄也是纪修远的八拜好友——黄顶日,当时纪家也差点受到牵连,后来朱元璋发现黄家是被冤的,又为其平了反,复了家。但是这仇怨难免是结下了的。
      两宫的妃子最后只能有一个成为太子正妃,依照古代的判断标准,两家势力相当,皇上对他们各有偏重,当然不可能看太子更爱谁,只能看谁先诞下皇子——当然要是男孩。
      后来两妃同时怀孕,产期基本重合,本是坐听天命的事,可是偏偏文妃有个表哥——黄家留下的唯一香火,黄子澄,心有不甘,他要让表妹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母仪天下,他要为自己的爹和黄家报仇,不能再让胡惟庸有更大的实力。于是两宫的产婆、太监、宫女全都是他安排好的人,别问他怎么做到的,一个人信念过于执着的时候,有什么事做不了的,所有挡住自己的一切都会被那种似火的信念所烧毁。
      其结果确实是文妃先产下了子嗣,但是是个女娃,于是密不发送,只说待产。那时候懿文太子在京外办理公务。
      后来过了五天,月妃也生了,比较幸运是个儿子,于是,换成东宫这边密不发送,西宫这边马上赶进宫禀报了报皇帝,说,太子西宫文妃诞下一子,龙颜大悦,当下封了纪文华为太子妃。
      而这边产婆抱着东宫西宫的两个孩子开始了交换,打算换好以后,再公开东宫月妃诞下一女的消息,谁知走到半路,东宫妃产下的男婴却夭折了。这不知道是月妃更不幸还是文妃更不幸,总之实际结果是月妃丧子,文妃欺君。而最后公开的结果是,月妃难产,诞下婴孩后不久精竭而亡,男婴先天不足夭折,文妃诞下男婴,身体虚弱,见不得风,皇帝命令好生调养。而文妃母凭子贵确实成了太子妃。
      而以后的十八年里,纪家和黄家都因为这样的缘故而顺风顺水,当然胡家也没有受到负面影响,毕竟在朝中根基深厚,没有确实把柄,也不是能够被轻易扳倒的。
      但是现在又出了大事件,懿文太子没有按他们的想法等到顺利登基。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薨逝的时候……

      由此我知道了“我”十七岁,比原来的我小了三岁,真是越活越年轻了,我只好这样自嘲的想了。我不清楚这十七年来朱允文是怎样逃过次次的劫数,怎样掩盖了一个原本会很清晰的事实,但我肯定那些都是很艰辛很艰辛的,不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承受得起的,可能她“死”了真的是一种解脱了吧。
      我从宫里下人的态度,黄子澄的描述都可以知道,她是一个善良到懦弱,温文到让人心疼的女孩子,治学从政,宫廷倾轧,欺君之罪,担了这么多年可能天天都在崩溃边缘了吧……不由地,同情得很。
      我知道历史,朱元璋最终还是传位给了朱允文,但是我的到来,我遇到过了朱棣,会不会改变了历史?
      原来的朱允文,即使性格懦弱,但是总是被作为男孩子养大的,懦弱却没有露出马脚,可以见得他的一切都足够男性化了。而我呢,我是作为一个受宠的女孩从小长到大的,专断果决的时候不输给男子,但不代表我的一言一行会不女性化。原来我173的身高却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像男孩子,而现在瘦弱成这样,俨然就是弱女子一个,又怎么会扮得像男子。况且我也没有打算去扮……
      我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黄子澄悠悠开口,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夏川是么?”我愣住,我没有告诉过他!
      “你必须配合我们继续允文的身分,否则不光我们会死,你也会死。”他说的很平淡,根本不像在说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在朱棣身边安排了人,这个人还是跟了他十七年的人!”我有把握的说,并不是疑问句,只是陈述事实,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叫夏川,怎么会知道我失忆,怎么会知道我的性格习惯?
      只是这个黄子澄太厉害,无孔不入,根本不像历史上写的那个无能、又引得朱棣以“清君侧”为名攻下南京的黄子澄。所以历史也会记载失误,或者说我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它?

      所以我指出他话里的问题:“只要说我病死了,就不需要我再演下去了吧,你要报仇,放弃我这个筹码,比冒风险让我演砸要划算得多。我没有办法像以前的我一样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男子,这一点你不会看不出来的!”
      “哼,”他似乎很不屑我的话,“你是很聪明,却不清楚自己的环境。我问你,你诈死以后去哪?”我被他问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这个人总是一针见血的,以后去哪里?一辈子躲着都躲不了,见过长孙殿下的人无数无数。就算躲在深山,我见过了朱棣啊,一个皇长孙在皇太子死了后又死了,难道大家不会见到尸体,举行国丧吗?
      想到这里我一激灵,抬眼问黄子澄,一字一顿:“为什么朱棣不认识我?”
      “他不认识你?哼,你以为他从北平赶回南京私自进了京城,跑到青楼去真为了寻欢?”黄子澄的脸色一下子冷凝了起来,我见到他之后第一次看见他有严肃的神色。大概在满朝文武中的形象,他是个温文有礼、风度翩翩、整日笑容满面、谈吐幽默的太傅吧,对,没错,他是朱允文——现在的我的老师。他这种态度下说的话总不见得是假的,而且直觉和我的判断告诉我,这是真相。
      那么,朱棣所做的一切,说的一切的话都是在试探我,在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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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年,夏四月,丙子,皇太子标薨。
      --------《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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