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我错了》刀茶

3、用膳

　　蓝鸣凤其实没料到这滢荜仙尊这么实在，寒暄一句吃了没就真的认真地回答了没吃。

　　但他既然问了，仙尊又既然回答了没吃，作为后辈，似乎是应该需要伺候前辈用膳的。

　　哪怕他们两一个真成仙了，一个真辟谷了。

　　蓝鸣凤掏出了一个漆黑梧桐木圆桌，又摆出两把椅子，用一块纯白桌布铺了一层，又取了两块小方巾垫在桌布上，给顾清歌的那块还是粉色带着银杏绣花的。

　　他似乎是格外喜欢银杏，衣角边上都绣着金灿灿的银杏，乍一看上去就跟凡间的贵族子弟似的，未染霜华，澄澈可欺。

　　他窸窸窣窣地又陆陆续续掏出勺子、筷子、盘子、汤碗等物件，这才拜托依然跪伏于地不敢动弹的四位同门近侍：

　　“劳驾，可否去寻些吃食来？我的储物戒还未到能存鲜活物件的等级。”

　　师门里与他说相亲，他自然而然想到的是有吃有喝的，也未曾想买个贵点的须弥戒屯点货。

　　当然，穷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作为最受重视的弟子之一，他吃穿用度都是蓝氏族人安排。自然而然不需要他自己花什么钱，也自然而然让他身上没存住一个灵石。

　　可是，蓝鸣凤实在是难为了他的近侍们，昆华宫里里外外不是焦土废墟就是冰冷玉石大殿，他们找遍宫内外都不见得能入口的。四人找了一圈后，冷汗直流地继续跪在了两人面前，生怕自己下一秒被魔头一个不爽爆头。

　　爱好爆头的大魔头顾清歌却不说话，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蓝鸣凤，似是在考虑这兔崽子耍了自己该从哪里下手开宰。

　　蓝鸣凤却以为她是饿了，好脾气地安抚一笑：

　　“莫着急，我这总该是能寻出点存货的。”

　　他摘下自己的须弥戒，对着床边桌边空地，猛地一阵摇晃。就见得丁零当啷掉出许多物件，有符咒有书籍，甚至还有几样顾清歌眼熟的东西。

　　蓝鸣凤捡起自己中衣，不好意思地收进戒子里，又踹开剑啊佛尘啊摇光镜等等吃不了的物件，仔仔细细搜刮了一圈，搜出了一小袋小米，一包萝卜干，还有一瓶上山前随手帮师父打的酱油。

　　顾清歌没说话，拖着腮帮子坐在他的椅子上，瞧着他将小米放进小陶罐里，注入了灵水，又念起了焚火咒瞬息间加热了小陶罐。

　　他将小米粥舀了几勺到碗里，又在碟子上铺开萝卜干，往萝卜干上浇了些酱油，然后端到了顾清歌面前：

　　“仙尊，您尝尝看。”

　　顾清歌有些嫌弃的样子，但不知是对自己抗毒本事的自信还是对蓝鸣凤下毒本事的蔑视，她还果真低下头用了一小勺金灿灿的小米粥。

　　只吃了一勺，便不想再吃，毕竟不是什么珍馐佳肴。

　　蓝鸣凤却是起了心疼的心思，又帮顾清歌装了一勺，在浓稠的粥上还放了根萝卜干，递给顾清歌，客客气气又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您别光喝粥，也吃点菜。”

　　顾清歌看着眼前就一叠萝卜干，还一副什么大餐在桌上的蓝鸣凤，只觉得他脑子病的不轻，着实需要她亲自打开他的脑壳替他看看病。

　　但许是这少年郎澄澄目光太过清澈，她竟不知不觉又吃了一口。

　　酸酸甜甜又带些许咸味，陪着温暖浓稠的米粥经由舌尖一直暖到了胃，就连没日没夜的痛楚似乎都被这一阵的暖意覆盖。她恍恍惚惚间，似是看见了漫天飞雪从天而降，带着些许粉色，他人尖叫崩溃声中，于她却只觉得尘埃落定的宁静祥和。

　　顾清歌抬头，瞧见蓝鸣凤一脸老父亲般欣慰的神情后，那股宁静祥和顿时化又为了蠢蠢欲动想捅/他几下的暴躁。

　　好在她尚且知道吃人的嘴软，憋住了自己的杀意，只拂袖起身，不欲与他交流的样子，抬脚就走。

　　蓝鸣凤却不知道自己小命一直晃晃悠悠，在生死边界跳了好几次，还欣喜地追问：

　　“仙尊是许我在这处安置了？仙尊这边可有什么食材？若是没有我可否在外头用一下灵土？哎，仙尊慢走，仙尊再见……”

　　四位匍匐在地的近侍，瞧不见桌面上发生了什么，听着自己主子欣喜明朗的招呼声，只能一言难尽地互相看了看。

　　虽然主子还没结丹，从其他方面而言，他可真的算得上是个牛人。

　　蓝鸣凤成功给仙尊投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其他少年团。于是第二天，等蓝鸣凤带着自己近侍走到大殿时，就瞧见十几位少年捧着各色好看的盘子碗筷，里头或是放块精致的糕点，或是珍馐佳肴，殷殷切切地往顾清歌身边凑。

　　顾清歌还是懒懒散散坐在她的大椅子上，娇小的身子往后一窝，显得越发弱不禁风。她的面上带着百无聊赖的神情，并不看身旁的人，盯着自己带着黑气的指尖似是能看出朵花儿来。

　　蓝鸣凤有些担心她被这么多人吵到，归根结底也是自己昨日请她吃了一顿，才有今日这么多人围着她献食物的事儿。

　　他上前几步，就瞧见那人将指尖拢进宽袍大袖中，抬起眼眸来闲闲地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东西，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随意指了个少年出来，强行用灵力逼着他跪在自己面前重复道：

　　“好东西？”

　　她的笑逐渐扩大，唇角勾起，眼中却如古井无波，灿烂得有些恐怖，简直能写进“根据表情辨认变态等级”的教科书里：
　　“既然是好东西，不如你先尝一口？”

　　那少年听见此话，神情明显僵了一下，正欲逃走，却又身不由己地转回来，在惊惧万分的神情之中，端起自己眼前的蝶豆花糕颤抖着手往自己唇边送。

　　“仙、仙尊，是弟子鬼迷心窍，弟子不敢了，不、不敢了……”

　　趁着糕点还未被塞入口中，那弟子提泪横流地道歉，甚至还想磕几个头。但是他的身子似乎被什么控制住，即便是神情惊恐，将糕点往嘴里送的动作却依然没停。

　　顾清歌依然笑眯眯地，眼中却不带丝毫感情，声音也没有丝毫温度：

　　“我让你吃。”

　　蓝紫色的十分漂亮的蝶豆花糕在一片寂静中进了那人的口中，才初入口，就不断有腐化侵蚀的声音响起，甚至还有青烟从那弟子口中冒出，伴随着血水涎水横流的，还有那弟子尖锐的惨叫。

　　蓝鸣凤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扭头就想跑，但不知怎的脚下却没敢动，带着吓蒙了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殿中其他少年目露惊恐，却又不敢走，甚至还有一个少年手一抖，将盘中的汤水洒在了地上。

　　那盘子落地时清脆的撞击声很明显吸引了顾清歌，她缓缓转过头去盯着那少年，笑的比魔头还恶劣，腥红从眼眸中一闪而过：

　　“怎么好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不如你舔干净吧？”

　　话音刚落，那少年似是被谁摁住，瞬息间就动弹不得。

　　只是那少年不知为何，死死站着并不愿意去舔，仿佛那是什么让人惧怕的东西似的。

　　于是众人就瞧见他被直直地压弯了腰。

　　真字面意思的，压弯了腰。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摁着他，又介于他死活不愿意跪下舔干净，那笔直的脊柱竟活活被折断了，清脆的咔嚓声后，部分脊柱从一层薄薄的人皮中戳了出来。

　　他的下半身依然笔直站着，上半身却迅速落下趴在地上，还带着惊恐和痛苦的脸被摁进了地上的汤水里，甚至因为用力过大，砸出了地上的一个小坑，面部五官都被砸烂些许，惨白毫无血色的皮肤一接触到汤水，就有烧焦腐蚀的声音响起。

　　死一般的静默。

　　无人敢逃，也无人敢上前，所有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落针可闻。

　　众少年从献殷勤讨好到两股颤颤，变化不过是眨眼间。

　　唯一不变的是顾清歌，她依然是一派悠闲的模样，抬起眼眸来看着蓝鸣凤，一声不吭。

　　作为唯一被这刚按死了两个人的仙尊看着的人，蓝鸣凤有点压力山大，总觉得这祖宗看谁谁死的buff就要轮到自己了。他有些不敢上前了，但却听得顾清歌冷冷道：

　　“说。”

　　蓝鸣凤其实不是很想说自己前来的目的，但很明显，顾清歌又用上了她的实力碾压，一切虚假伪装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蓝鸣凤于是不那么情愿地，有些生不如死地吐话道：

　　“仙尊，我来讨点饭吃。”

　　真名义上以及心里的讨饭吃。

　　他昨天唯一的一袋小米都煮了，最后的萝卜干都奉献了，又正好是辟谷前期还没彻底习惯辟谷不吃饭，近侍们还找不到吃的，肚子叫了老半天，这才不好意思地想来找仙尊要点吃的。

　　怎么说都是吃了晚饭的交情，仙尊或许会给条明路指明哪里有饭吃？

　　早知道会遇见这场景，他肯定在门外抱着白玉阶啃都不来里头。

　　顾清歌沉默了。

　　这个人，总是能让她怀疑永嘉蓝氏的智商被灵源抛弃了几百年。

　　她用灵力直接绑了蓝鸣凤到身前来，捏着他白白嫩嫩的下巴靠近，鸦羽似的纤长睫毛垂下，将轻飘飘的视线凝在蓝鸣凤的眼中，似是要看到他脑子深处，到底还有没有一个叫做“脑仁”的东西存在。

　　顾清歌有些不解，又有些好奇：

　　“你不怕我？”

　　蓝鸣凤被迫保持了一个良家妇男被恶霸调戏的姿势，看了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两人，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道：

　　“仙尊，我们修仙的，既打了要来害人的主意，本领不到位被反杀，似乎也是正常？”

　　扪心而问，他也是修仙的，手上也不是清清白白。便是永嘉蓝氏这么一族之内，从小到大想要害他从而替代他的地位的人也不少。

　　那既然别人动手了，为了自保自然也得还回去，轻的就口舌之争几句，重了缺胳膊短腿甚至死斗丢命的都有。

　　只不过他被师父保护的好，加上自己不会主动找死挑战高阶修士，而同阶之中又算得上实力虽不行但师门给的护盾符咒很多，十分幸运地没有成为跪地求饶的那几人。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觉得别人来害自己，自己还不能报复，还要老老实实讲道理请长辈定夺是必须的。

　　修真界一贯弱肉强食，杀人者自是做好了有朝一日被反杀的准备，不是所有人被挑衅后还能心平气和讲道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空再你危难时及时赶到来搭把手。

　　要不靠实力如顾清歌这般教人不敢招惹，要不就苟起来如他这般安安分分不找事儿。而且死掉的那两人，明显是带着恶意来。都快要把毒物喂进仙尊的口中了，仙尊因自保反击似乎也正常啊。

　　就是反击的手段有些脏地板，这拖起来不知道要废多少块帕子。

　　蓝鸣凤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回答的好不好，但顾清歌明显很满意。

　　她松开捏着他脸的手，疯子般大声笑了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整个寂静无声的大殿里只有她一人疯狂大笑。她甚至还有心情动了动指尖，从端着盘子的少年们手里挑了几盘菜肴飞落在蓝鸣凤面前，往他怀中一塞：

　　“拿去你的饭，去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吃。”

　　蓝鸣凤于是一手一盘凤凰心，一手一碗江南雨米糕，保持着懵逼的神情，带着自己四个近侍又全身全尾地踏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