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女孩儿》笠金

2、第二章 看不见的暴力

　　逢早必吵，有时候逢晚也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这才是他们生活的常态和意义，如果哪一天不吵反倒像缺点什么。

　　云朵没有选择和伯母一样自杀，也没有选择逃离，直到找了对象结了婚、生了孩子后，她依然领着孩子回家来看望老父亲。第一年，手里牵着的是一个小男朋友，第二年，手里牵着一个小男朋友和一个小女朋友，老父亲笑的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开心的不得了，没人提及过去那十几年的不幸，也没人埋怨生活的艰辛。眼前的笑脸和温情，让严静觉得，真的久违了。

　　父亲和伯父很久以来都不说话了，算起来，这时间应该和严静的年龄差不多，许是二十几年，或者更久。

　　俩兄弟本该情同手足，可这俩人，从来不打招呼不问候，路上见面如同见了个寂寞。只要我装作看不见，你就也看不见我。当然，这个行列里，还应该加上严静的叔叔，因为，同在路上走，这三兄弟，没一个眼睛是正常的。

　　究其原因，这题对严静来说超纲了，不过她问过妈妈，妈妈的答案是，“你爷爷和奶奶有三个儿子，他们亲大的，亲小的，你爸是中间生的，没人和他亲。”这话听着是玩笑话，不过多多少少，爷爷奶奶生活中的种种表现也印证着这句话。

　　大儿子和二儿子的房，中间只相隔一道墙的距离，奶奶每次先踏进去的，永远是老大家，手里会顺便带一些吃的或者用的东西。心情好的时候，会顺便拐个弯，进来老二家看看，而严静的父亲每次见状，都是一副清冷的神色，略表问候后随即离开，对于自己的母亲，他表现的冷静而克制。

　　听说，年轻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在其他城市流浪，爷爷奶奶都未曾找过他。回来的时候，没有久未相见的喜悦和关怀，也没有好吃的煎饼，仿佛他不曾离开，也不曾归来。在家里，哥哥经常欺负他，弟弟永远被父母捧在手心，只有他，可笑的像个外人。

　　北方的天空高远深邃，没有阳光的时候，会呈现大片惨白，白得让人很不舒服。严静想起小时候，父亲和母亲的那次打架。

　　那天，严静刚从学校放学回家，就看到了躺在猪圈里的父亲，斜着直愣愣的身子，紧闭着眼睛，头边落着一块银灰色的砖头，一动不动。

　　严静心里一咯噔，忽然害怕起来。

　　进门后，妈妈横趴在炕的边缘，捂着肚子，埋头啜泣的样子又给了严静一个极大的心理冲击力。锅是冷的，灶台冷的，就连碗里的方便面，也是冷的，没有调料，加上泡的时间长，面条水肿且扭曲。

　　看见严静回来了，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妈妈没有说话，依旧低低啜泣着。她歪了歪头，把头埋得更深了。

　　严静顿时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哄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叫爸爸，“他们这是打架了吗？妈妈拿砖头打了爸爸？爸爸被打晕了？”一连串的问号在严静心里打鼓。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严静也不敢说话，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妈妈哭，自己也难受的想哭。

　　爸爸从猪圈起来走回家了，看起来没有受伤，越过妈妈和严静在的地方，他径直走向了洗脸盆，洗起了手，看起来很克制。妈妈这时也起来了，去洗了把脸，两人没有说话，拿毛巾擦脸的时候，两人近在咫尺，妈妈忍不住大哭并拿毛巾甩了一下爸爸，严静以为爸爸会哄哄妈妈，没想到爸爸速度之快，拖着妈妈到沙发上，拿起鸡毛掸子就开始打，妈妈一声声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听的严静心痛，他拉着爸爸不要打妈妈，然并卵，爸爸没有停手的意思。

　　严静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跑了出去，她想找救星救妈妈，一边跑一边哭，到小卖部珍珍阿姨那里的时候，没等阿姨微笑着问买什么东西，严静便声音颤抖和紧张的说：“姨，我爸在家打我妈......”后面的话严静哭的说不出来，阿姨便神情急迫的赶紧拉着严静小跑到严静家，就连路上有个阿姨向珍珍姨问好，她都来不及作答地跑着赶路。

　　阿姨赶来地时候，爸爸已经停手了，妈妈一个人在沙发上宣泄哭泣，爸爸在另一个房间抽烟。那是严静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可以哭的这么大声，这么撕心裂肺。没遇到志鹏之前，严静以为，自己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这么哭。

　　珍珍阿姨进门就赶紧当起了和事佬，“夫妻间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一人退一步，这事儿就过去了......”后面的话，严静没有再听，她把时间留给了妈妈、珍珍姨还有爸爸，自己去大门外边躲着玩泥巴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严静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出来了，严静以为是珍珍阿姨，心里有点小激动，她想对着阿姨说感谢，也想问问爸妈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脚步声越来越近，严静站起身来准备好了微笑，刚想说话，爸爸出来了，他冷冰冰的丢了一句“回去吧！”给严静，自己就离家出走了。

　　看到是爸爸的那一刻，严静全身又立马紧张起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哭了，阿姨安慰好妈妈以后也就回去了。一天就这样心惊胆战的过去了，爸爸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妈妈做了早饭，6个馒头，3碗菜，一大锅米汤。她知道严静爸爸可能不会回来吃，但她依然带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做了三个人的饭，然后嘴硬的说：“这地球还许离了他就不转了呢，没有他人家哪个人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严静和妈妈围在灶台边吃饭，一边吃一边附和着妈妈，“嗯，是，说的对妈妈，有道理。”严静觉得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既然不会说话，能陪在妈妈身边也是好的，因为，她感受得到，妈妈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她感受到了她的话外音后，其实隐藏着害怕、不安和恐惧，她怕，如果爸爸真不回这个家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