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三个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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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尔已经睡着了，卡珊德拉却没有。天花板上有一块污渍，她盯着那块污渍的模样就像是吉普赛人想要从喝剩的咖啡渣里看出未来。
她依稀意识到那句话的伤人之处，但是她只是像被禁锢了一样单调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告诉他她的本意。
好几种情绪混合的感情一起搅和着，像达米安经常做的那样，把他的鹰嘴豆压成泥。
卡珊德拉此刻感到自己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达米安手下的鹰嘴豆，它们成为了一个东拼西凑的产物，这让她好奇每颗豆子在和自己的同伴密不可分的融合在一起之前是否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当它们混合到一起时它们是变成了一个统一的聚合的东西，还是仍然保留着它们个体独立的特征？
她从床上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四肢在微微颤抖，朱尔可能以为她一直在用吗啡，但是她希望自己保持清醒。
卡珊德拉换好制服走到了窗边，朱尔仍然在继续沉睡。
他太累了，卡珊德拉能看到有什么愁绪一直让他的眉间不能舒展，有什么东西在他说话的时候持续不断地攻击他的心神，这让她突然涌起的愧疚感变得更加真实。她再次确认了一眼朱尔，然后翻出窗外去。
朱尔在臂弯间睁开了眼睛，睫毛刷在被单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他们就像在玩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游戏，包含许多又叠加的你知道我知道，同时默契地保持寂静。他猜自己犯了一个错，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严重，他开始意识到他想让卡珊德拉放弃的不是一份得不到薪水的工作，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卡珊德拉像鸟儿一样在哥谭的上空飞翔。
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她在香港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地点变成了哥谭的唐人街。不带歧视的说，那儿的人确实都有些或多或少的迷信，比如对运气和风水的极度推崇。但是迷信在每个国家都有参照物，当美国人相信有个全知全能的东西会为他们指引道路的时候，相信门口不应当摆放植物反倒变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些经历以卡珊德拉没有意识到的方式影响着她的思维，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流浪者，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一个心灵漂泊无依的人，她不太相信什么东西会在自己的灵魂留下烙印，就像不相信那些肉-体上的伤疤会给她带来持久的疼痛。但是在时间过去很久后的现在，她开始逐渐意识到习惯和经历对她的作用力，这让她注意到那些巧合，和它们背后可能蕴含的意义。
第一次巧合是小巷。当然是小巷，怎么会不是？蝙蝠侠找到卡珊德拉让她成为蝙蝠女的地方，卡珊德拉救下失忆和重伤的朱尔的地方。一次，这就是条普通的哥谭小巷，除了更脏，更黑暗，一个体面人不会更多施舍一眼。两次，那它至少不像看上去那么普通了。卡珊德拉注意到了这种巧合，并且思索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这种不可预测的偶然性引起了她最初的好奇。
第二次是他们思维理解上的巧合，至少卡珊德拉认为这是一种巧合——朱尔在她没开口的时候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没有逻辑的话语会引起歧义，而有的时候有逻辑的话语同样也会引起歧义——语言不是像银河凭空流淌，它是依附在河床上、顺畅而符合地心引力的，每一滴水的流过都会产生一个回声，它们合起来的旋律就是语义之河。朱尔从来没有和卡珊德拉用语言交流过的时候，这条语义之河就已经在他们之间流淌、河流的回声就已经在他们之间轻响，在此之前，卡珊德拉从来没有期待过另一个人能如此深刻地理解自己。她时常能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但是她从未把它看作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或者是和其他人之间的鸿沟，她其实挺乐在其中，直到朱尔给了她新的选择，但这又是与其他人类不同的，这像是唯独在朱尔与她之间建立了一个新的规则，把原有的划分从其他人类和她自己，重新分割成了其他人类、朱尔和她自己。
第三次巧合不是一个地方，也不是一句未说之言，而是一个行为。
卡珊德拉把那枚药片递到朱尔眼前，用手势告诉他这是什么。
“你说这能产生幻觉？”朱尔把瓶子举到空中，希望从棕色光滑的瓶身看到一张隐形的说明书和成分表。
我看见了一个鬼屋，门口是巨大的小丑的鬼脸，绿色的头发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来，血红色的嘴圈住入口，它穿着紫色的西装，看起来滑稽可笑。
“那听起来很细致，你见过这样的小丑画像吗？”朱尔好奇地问道，一边把瓶子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滑动小瓶，让它发出刮擦的声音。
没有。卡珊德拉摇头。
“你不能幻想你没见过的东西。”
卡珊德拉轻敲了一下朱尔的手背，他还在继续玩弄那个瓶子的动作。像这样称得上赃物的东西通常会被交给蝙蝠侠。不是说卡珊德拉有必要像他报备每一样东西，而是像这样特殊的东西要被上交以便于研究，然而处于莫名的原因，卡珊德拉留下了它。
朱尔停下了审视这个小瓶的动作，看向了卡珊德拉，像在寻求一个允许。卡珊德拉没有做更多的动作或者表情，但是朱尔知道他已经被获准了，所以他打开了小瓶，吞下了唯一的那枚药片。
药片很干，也没有更多的味道，大约是没有人会在这种犯罪用途的小物品上添加满足客户需求的风味，但是朱尔依稀觉得自己尝到了橙子的味道。
卡珊德拉仔细瞧着朱尔的表情，仿佛能从他的脸上看见他看见的东西。朱尔的眼神最初很清明，它们柔和地正视着她，但是过了一会，她能看出它们开始失去焦距，睁着双眼只是在维持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非真正看清什么，他已经陷入到了幻觉之中。
“我没有看见鬼屋。”朱尔的语气带着失落。
卡珊德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像是有个很好酒品的人稍微过兴地饮用了超出代谢能力的酒精，但是并没有借此做出什么超出常理的举措，只是乖乖地坐在原地。
时间在流淌，朱尔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逐渐开始打冷颤，好像呆在一个很冷的地方，或者是他很害怕。他的呼吸变成了颤抖和细碎之间的东西，像是从稀薄的大气层去汲取几乎不存在的氧气，卡珊德拉用一种超脱的漠然将视线在他失焦的双眸和抖动的下唇之间来回徘徊，像看着一个溺水的人在她面前挣扎。
朱尔仍然在急促地挣扎着呼吸，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陷在水里或者恐惧中的人，但是他却令人难以置信地伸出了一只手，触碰在卡珊德拉一侧的脸颊上，卡珊德拉猛地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过没有做更多的动作，只是用力地攥紧。
卡珊德拉确信他仍然沉浸在幻觉当中，没有什么能解释他此刻的举动，他轻抚她脸庞的动作就像是在摸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幻想，一些微弱的声音从他的双唇中吐露出来，她听到了，然后几乎在握紧的手上施加了全身的力。
她的倒影重新出现在了朱尔的眼眸当中，他的眉间舒展，即使她确信他的手腕此刻应当感到剧痛。他的身体向前倾来，手滑向了卡珊德拉的后颈，把原先的动作变成了一个拥抱，卡珊德拉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手，也拥抱回去，朱尔的呼吸在她的耳旁重新变得平稳和绵长，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随着这个声音不再如雷鸣般轰响，多余的血液又重新冲刷向四肢而不是她的头脑，恬静和祥和的心情重新降临在她的心上，如同小鸟一齐飞落在阿西西的圣方济各的肩头。
卡珊德拉在冷风中打了个寒战，然后她意识到冬天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在楼顶间飞驰，但是却漫无目的。一次抓钩枪的回缩，她又钉入下一个墙面，落地点是一个开阔的楼顶。
她无声地落在地上，然后意识到她不是这里唯一的访客。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楼顶若隐若现。卡珊德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陌生人看去。
突然，这个陌生人如闪电般向她袭来，带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和雷霆万钧的力道，卡珊德拉惊诧之下想躲，当痛楚在她的下颌炸开时，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失去的能力。新的情绪从胸腔间蔓上脑海，疼痛激发了她的血性，她不想去理解这个陌生人是谁，她只想战斗，她想把陌生人狠狠击倒在地上，用失败者的哀鸣来成全她战力的丰碑。
她错身躲过了一记侧踢，让这发力量徒劳地消散在空中，然后用不可思议的技巧和肌肉控制扭转身体，并顺着运动的方向，挥出自己的拳头，感到指骨和另一人骨头相击的力道，这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了，于是她知道陌生人只会更加不好过，为更多的痛觉神经和更重的力道。
陌生人退缩了，至少卡珊德拉是这么以为的。接着她突然理解了缘由，这不是退缩，陌生人预判了她的攻击，像她以前一样。
女人灵巧地向后翻去躲过了更多，她们同时停下了动作。
女人伸出手轻抚自己刚刚被重重击打的地方，这是在几秒之前她打到卡珊德拉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偏差，然后她露出了带着兴味和疼痛的笑。
卡珊德拉注意到她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看看你，带着枪伤还能打到我，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她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从提琴里共鸣后又从音孔柔美地流淌出来，让人难以和她的战斗联系到一起，“要是你还没有失去你的能力的话，那是怎样的光景。”
卡珊德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它泄露自己的思绪，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戴了面罩。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她笑了笑，听起来像琴弓撞出了几个和弦，“我可以让你重新获得这个能力。”
“有人告诉我，一切获得的都要付出代价。”
“哦，亲爱的，当然了，我有我的条件。”哥谭的月光在女人的眼中闪烁，”等你重新变得完整后，我们战斗，直到失败者的血液浇灌在胜利者的脚下，直到只有一个人的心跳响起。“
月色勾勒出她更多的笑容，卡珊德拉觉得她的声音变得刺耳，”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三个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