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黑丝绒之梦[BG伪古典吸血鬼文]》Violetta

19、Chapter19

　　“滴答——滴答——”
　　浴室里毫无规律的滴水声地打破了暗夜的寂静，水池中的男人仰躺在水面，他未着寸缕，苍白的皮肤在液体的折射下宛如贝尼尼的雕刻杰作。紧皱起的眉头默示着他身受的痛苦仍在加码，猩红的血液从颈部源源不断注入清澈之中，晕开、又冲淡，很快就将整个水面都罩上一层血腥。
　　站在水池旁的男人用巾帕擦拭着嘴角的血液，并试图平稳嗜血带来的粗重呼吸，他看向水里漂浮着的躯体，先是将右腿浸入了池水，并沿着边缘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尤恩。”
　　等待身体的失血量到达临界值——这往往是拥吮中最危险的一步，排血量过少会在溶血的步骤出现一定程度的排异现象，过多则会直接导致死亡。
　　而他本人的意志力也显得十分重要，因为人在临死前往往会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堂——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莱维时刻都在留意尤恩身体产生的任何细微变化，这关系到他转化后是否会出现缺陷或残疾，但运气如果好一些，甚至会带来优于他人的异能。
　　就目前来看，情况比较顺利，应该不至出现坏的结果。
　　大约一刻钟后，莱维直接跳入了水中，他移动到尤恩身边近距离观察起他全身皮肤的状况。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尤恩大鱼际的位置已经被掐出了几道相当深的伤口。
　　“你倒是很努力。”
　　接着，莱维咬破了右手腕上的动脉，并将蓝色的血液喂进了尤恩的口中。
　　一滴、两滴……
　　莱维濡湿的衬衫紧贴着身体，布料的纹路沿着他肌肉的肌理伸展，透出了皮肤原本的模样。而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仰躺的尤恩身上，因为他随时会醒来，向自己索求更多的鲜血。
　　突然，水中人睁开了双眼。
　　“站起来。”
　　听到指令，尤恩毫不费力地变换了仰躺姿势站立在水中，蓝色的眼眸开始渗入丝丝猩红，在意念的催使下，他先试探着握住了莱维滴血的手腕，在未见阻止后，便急不可耐地将双唇凑了上去。
　　“嘶——”
　　从莱维逐渐凝重的脸色来看，尤恩似乎并没有很客气。他紧捏拳头，将整个手臂都绷紧，使得血液能更加集中，好让尤恩能饱享他的第一餐。
　　血族的蓝血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尤恩新生的身体中，这感觉如同久逢甘霖，他从未体会过如此深刻的欲望！当那些浓稠香甜的液体在口腔内回转，继而流入到每一根神经末梢，每一次吮吸和充盈都能使他兴奋无比！他已经彻底沉沦在这暗夜之下，在疯狂中肆意地享用纯正血族的甘美琼浆。
　　“够了，尤恩。”
　　在十分钟后，莱维喝止了他。
　　但仅凭一句命令，并不能足以让他抵抗自己初次对血液产生的强烈欲望，他收紧了十指，试图把食物的来源攫在手中。
　　紧接着，莱维从身后一把抓起了他头发并将溺在了水中，尤恩试图咆哮着挣脱，但断断续续的呛水让他所剩无几的体能也很快流失殆尽。
　　蓝灰色的双眼紧盯着这个露着吸血獠牙的初生者，对鲜血的渴求无可厚非，但现在他必须要学习的就是服从。
　　对，绝对的服从。
　　尤恩虽然已经进行了第一次进食，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是否会出现排异情况也未可知，他仰着脖颈，任由莱维摆布着，直到他隔着模糊的水面触到莱维的视线，才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刺骨的恐惧。
　　他看见那瞳孔——就像是迷雾笼罩的往生河上，溺毙了所有生命和希翼的修罗场，是在旷野中嘶声呼啸的凛冽山风，载着可怖的力量横亘于生死之中，将撕裂和痛苦的种子洒进他每一寸肌肤中，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轰然倒塌，他坠落于无可坠落之地，被紧紧束缚在相融的血脉之中，无论从暗处将有何种危险向他袭来，都再也无法逃开，永远都只能选择承受、服从。
　　他的灵魂迫使他瑟缩，啜泣着，请求得到宽恕。
　　莱维的五指一松，获得自由的尤恩立马往角落退去，他紧靠池壁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分不清是泪痕、汗渍、还是水迹。
　　“保持清醒，你还得熬过今晚才行。”
　　没有高阶血族不擅长血脉压制，但莱维却并不常使用，不过对于一个神志未清的初生者似乎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没有人会尝试跟一个婴儿讲道理。
　　尤恩紧靠在池边注视着莱维的一举一动，这是他恐惧与威胁的来源，他必须时刻警惕这个强大的生物。但严格意义上说，现在的尤恩，并不是真正的尤恩，现在的他仅仅依靠某种兽性的本能在活动着，他无法思考，无法言语并且极具攻击性。
　　一旦血溶出现问题，他很可能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缺乏智识的野兽。
　　莱维继续观察着他身体出现的变化——细小的血管已经慢慢从他身体里开始突显出来，额头、下颚、颈项……他的皮肤已经开始适应了低温血液的浸入，呈现出了苍白的透明感，而他的瞳色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的蔚蓝色已经犹如行星坍缩一般正极速地转向深色，到转化末期也许会呈现出多重的杂色，而他的浅棕色头发也开始蜕变成类白金色的极淡发色。
　　池水里有着轻微蒸腾的痕迹，在被异种血液侵蚀的同时，他的身体正在持续高热，但这是必经的过程。
　　现在莱维可以稍稍放心了，种种迹象都表明尤恩正在接纳和适应新的血液，再隔半小时，他也许就能完全度过排异期。
　　但彼时的尤恩却在意识深处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那是蓝色的天空下，羊群中赤脚奔跑的自己。
　　金色的阳光洒在皮肤之上，蒸腾起的热度与青草芳香是那么熟悉，五月的雏菊在微风中漾起，只肖躺在那儿，伸手就能触到天边漂浮的云。
　　餐点面包的余香仍回旋在齿颊间，让这个午后舒适到令人晕眩，他翻了个身，面朝向天空。
　　而一切都在他直视太阳的光辉时戛然而止了。
　　那如同地狱使者的低语交织在脑海当中，世界的颜色和温度正从他的指尖、毛孔、发梢一点点被抽离，覆盖着他血与肉的皮肤竟如寒冬般冰冷且坚硬，但他体内仍是燥热的，那股从喉咙迸发出的欲望，连带着齿间的瘙痒将他推往了暗影炼狱，一切正被无序的恐惧充盈——
　　他用灵魂和恶魔作了交易。

　　当尤恩再度醒来时，他正躺在一张床上。
　　柚木的镶金床头板呈尖拱形，用大量的花纹浮雕做装饰，床的四角各竖一根雕花柱，柱头上则站立着一只警戒中的蝙蝠。而他身体上正铺盖着柔软的刺绣绸褥，颈后和身侧堆满了细条状的流苏长枕，垂下的帷幔将床铺严密地遮挡起来，他动了动手指，一股酥麻觉迅速扩散到了四肢。
　　这既不是他记忆中自己的房间，也不是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地方。
　　这是在哪儿？他试图在脑海里搜寻到些有用的东西。
　　是莱维说要对他实行初拥，他按照约定的时间，然后……
　　记忆中皮肤被刺破的触感突然侵袭了他的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抱头呻吟了起来。
　　听到声响，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地毯上的脚步声显得沉闷，来人撩开了帷幔，抚着床柱察看起他。
　　“感觉如何？”
　　“不……我不知道……我……”
　　“虽然你陷入昏迷，但恢复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
　　“昏迷？我……睡了多久？”
　　“三天。”
　　见尤恩再度陷入沉默着，莱维踱到了床尾。
　　“总之算是转化完成了，你得静养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正常进食。”
　　尤恩低着头，额前的刘海覆在面庞之上，他瞥见这极淡的金色，身躯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莱维以及他身后的景象——一片漆黑。
　　但这似乎没有给他的视力造成任何障碍，他仍能看清床的雕饰，丝褥的花纹，甚至是远处的书架上第二排右数第三本名为《神曲》的书脊上金色的菱形徽记。
　　“看来你得花时间来适应你的新身份了——尤恩斯托克。”
　　“大人？”尤恩对这个称呼感到相当陌生。
　　“法律层面上讲，我现在是你的指引人，换句话说就是你的长亲。”莱维又往回踱了两步，坐在了床边的扶手凳上。
　　“现在你即是斯托克家族的一员，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你必须视家族荣耀为己任。”
　　“但我只是个……转生的……”
　　很显然，他还不习惯称自己为血族，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永远都不再是。
　　“啊，你知道的，我从不是守旧派，这一点你勿需担心，不然之前我也不会引荐你入读公学了。”
　　说到这儿，莱维站了起来，他将椅子往后拖拽一步，整了整胸前的衣领。
　　“转化应该为你带来了某些天赋，虽然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但……不要辜负我的期望，”莱维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啊，真是身好皮囊。”
　　“大人希望我做些什么？”
　　“等你状态好些自然会有安排，现在就不打扰你了。”
　　莱维挺直身子，转头向门外走去，但没走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有什么事就叫哈维吧。”没有再等尤恩回答，莱维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而床上的尤恩抚着额头，片刻后，他将身体重重地砸回到床铺上。
　　三天……那他可能已经错过了希拉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