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四十三章 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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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莱姆索多注意到了灰面刃有些晦暗的神情，心头一动，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老会长觉得有些无奈，这其实是一连串无意安排得到的巧合结果，但是又不能把所有细节都说给他听，只好挑拣着能说的部分点一点。看来，以后想请动游荡者协会的人马出手，也不太容易了。
他顺了顺自己长长的胡子，伸出右手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回来：“刚才的情况还没有说完，我们先把五号七号和这个幼仔的事情放一放，继续分析一下各方汇总过来的信息。”
“刚才说过的五个部分里，前四点都是与吸血鬼有关的部分，而现在说的第六点则是与药剂师公会有关，最近一段时间里，布林克城、多鲁玛镇和灰岩镇的分部发生连续失踪事件，大概是六七个人的样子。你知道的，那三个城镇的地理位置都很接近迷雾镇。
“第七则是与本城警备队有关，警备队的人在城外边缘地带发现了数具新鲜的尸体，目前的检查结果表明，那些尸体很可能是之前报了失踪的药剂师和草药师。
“第八件事，这次请你们暗中潜入探查的那座黑堡，即将举办十年一届的法师交易会，时间是从明天开始的连续三天。虽说是不限阵营和倾向，但是你们都知道迷雾镇那边的情况，自然也能想到现在那里聚集的都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老会长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下。能说的东西就是这么多了，里面的弯弯绕绕灰面刃不会听不出来，但是对方又会怎么考虑以后的关系？十几条人命不可能因为这样的解释就当做没有事情没有发生过。
灰面刃的眼睛眯缝着，视线似乎看着地上的残尸，又似乎是放空发飘，不知在想些什么。诺拉既是学生又是下属，不会插老师的话，奥古斯特在涉及协会关系的事情上不方便说话，房间里一时有些异样的安静。
艾尔蒙德左看看右看看，无聊的右手在剑鞘上来回摩挲了好几回，终于忍不住干咳两声，打破了众人之间的沉默：“老胡子，我倒是有点东西，可以给你的想法做做补充。”
“嗯？”其余四人都偏头看向他，在场的五个人里面，只有艾尔蒙德亲自潜入了黑堡，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
“你们说的那个堡主，还有那个管家，我一路上是谁没有遇到，但是你们说的那个吸血鬼，叫什么安德烈的，多少打了一架，我感觉他自身实力很不平衡。”艾尔蒙德回忆着地牢里的那一场打斗，慢慢说着，“他表现出来的力量和敏捷很出色，袭击的招式也很灵活，但是似乎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有规律的职业训练，攻击间更像是在依靠身体素质强行攻击。还有，他似乎不会使用法术，至少与我对战时他没有使用过。
“从进入黑堡范围起就总是能看到陷阱，从暗门、翻板、剑雨、往复镰刀这类的物理陷阱，到自发式、触发式的法术陷阱都有不少，同时还搭配着仆役的巡逻。从靠近院子到里面大门，还有城堡的侧门入口，这些地方至少有七八处。
“城堡内部的天花板与脚下的石板、墙面和楼梯处也有很多陷阱，可能是出于体积考虑，物理陷阱大多是设在角落和墙壁夹层，而且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恒定的照明法术和监视晶体。如果身上没有合适的隐匿形体和防范探知的魔法物品，单纯只是有黑暗视觉的话，是很难潜入的，我进入的时候，就看到了四五个比较背运的倒霉蛋。”
灰面刃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面色涨红。
游荡者这个职业可是将“寻找陷阱”和“感知陷阱”作为职业技能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协会自己培养的人手，更是必须苦练“解除陷阱”技能，可是现在却被说成是被陷阱放翻，甚至这个人还说自己是人证……
这不是在当面恶心人吗？灰面刃一张老脸青红白黑绿不停地变，简直就是一块调色盘，他狠狠瞪了艾尔蒙德一眼，这人每次开口都是在故意刺激他的吧？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说情况吧，别在这种地方上纠缠。”奥古斯特居中打了个圆场，暗中给了惹是生非的艾尔蒙德一个眼色，示意他老实一点儿，然后转头看向西莱姆索多：“老胡子，除了刚才说过的那几点，你可别忘了今晚的新情况。”说这话，他的手指打了个隐蔽的暗号，指向地上的小个子残尸。
白袍老会长苦笑一下，清清嗓子，继续开口：“这个小个子，包括刚才尸体上发生的种种变化，我们也要注意其中的重要的消息：
“刚才给小个子进行治疗的几位工作人员，药剂师属于非战斗职业暂且不论，牧师是十级，德鲁伊是十二级，牧师还提到了邪恶诅咒——这就说明，这个施法者可以施展污秽邪恶的诅咒术，而且这个施展诅咒的人等级还不低，至少绝对不会低于这两位进行治疗的工作人员，否则他们两位的神术不应该没有效果。
“其次，小个子在最后断气的时候，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里面提到‘那个人’、‘米修拉’、‘消息’三个词，回想一下他当时的语气，‘那个人’和‘米修拉’这两个词语应该是表达同一个意思。大家可以想想，有没有什么有名的、姓名里面带着‘米修拉’的人？”
米修拉？
灰面刃习惯性地扭了扭手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惊诧地低叫出声：“德•米修拉？精灵虐杀者？”
其他四个人神色不变，这么明显的提示，还用特别去回想么？公会和职业协会的任务列表上，针对这位的数十个缉拿悬赏还高挂在上呢！
灰面刃又问：“真的是他？”
“不，还不能完全确定。”这次回答他的人是诺拉，“相应的手法与当年的虐杀尸骸非常接近，种种线索都直接指向消失多年的德•米修拉，但是这些线索都是在最近这段时间出现的，反而有些过于刻意的。”
“种种线索？”灰面刃追问了一句。
诺拉看了自己老师一眼，见老会长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便仔细讲给他听：“警备队在城边发现的那几具疑似失踪药剂师的尸体，经过检查，都是经过多种刑罚的长时间虐待致死的。其中有一具半精灵尸体，身体上发现了很多非常明显的特殊的虐待手段——包括魔法荆棘对全身的穿刺，伤口处涂抹的剧痛药剂，活体剥皮和剔骨，使用某些法术让受刑人的腿骨一吋吋断裂消失，脊椎骨抽取，以及右胸第四根肋骨使用非法术手段直接剥离与切碎，骨渣倒回胸腹腔内进行搅拌和从内向外的穿刺……”
“的确是虐杀者的惯用手段。”灰面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当年德•米修拉连续犯事以及被全大陆追杀时他只不过是刚入职的小菜鸟，那些被虐杀致死的精灵和半精灵尸体根本轮不到他查看，只能听听街头巷尾流传的恐怖流言。等到后来慢慢爬到职业协会高层后，他翻过从前的卷宗，才看到了当年那些案件的血腥详情。
诺拉叹了口气：“这具尸体的详情已经通报给公会总部和本城各个职业协会，精灵那边也传了消息，虽说一时半会儿不确定真假，但是当年德•米修拉只是失踪而不是被杀，大家小心些总要好一点儿。”
西莱姆索多拍了拍诺拉的手臂，干咳一声，非常认真地看着灰面刃：“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关键，我希望在这间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将这个听到的秘密深埋在心底，保持到我们有真正的能力去证实去处理的那一天。”
灰面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在场五个人，四个是朋友师徒，这话可不就是针对自己说的吗？
诺拉轻声补充一句：“老师说的这件事，贵协会的安努克会长也是知情的，你可以回去之后自行证实。”
这一句话就把一肚子火的灰面刃给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刚才你们都说了这秘密不能外传，还要我去找自家会长证实？问不合适，不问又不安心。他瞪了诺拉一眼，只能憋着生闷气。
西莱姆索多这才开了口，语调有些沉重：“刚才，小个子最后嚎叫的那两段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他说的是，‘残障神会庇佑我们’。”
残障神，指的就是“隐秘之神”维克那，因为维克那成神之前曾经被自己的手下背叛，那人挖掉了他的一只眼睛，又砍掉了他的一只手。神祗的名字是不能随意去说、去写甚至去想的，这些声音、字迹和思维会直接被神祗所感知，世人便用种种别称、绰号来指代那位神祗，残障神便是维克那的一个别称。
这位不断策划种种阴谋诡计、四处传播邪恶的邪恶神明，以及他那些自称“得到神的授意”而引诱善良者堕落、使用挑拨和毒计引发多场杀戮血案的信徒们，被生活在主物质位面上的各个种族无比憎恨，不，就连整个多元宇宙的众神对这位神明与他的信徒，也是充满厌恶与憎恨的。
这种憎恨的严重程度，已经到了只要一个人被证明是维克那的信徒，就会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最后的结果就是逼着这个人隐姓埋名地离开，或者更直接地将他轰杀至渣。
听到老会长的这句话，灰面刃简直有点难以置信，他红着眼睛瞪着西莱姆索多，握着椅子扶手的双手手背青筋暴起：“你……老西莱，你的意思是说，黑堡是残障神的信徒建立起来的？黑堡在迷雾镇都已经快三十年了！”
灰面刃的愤怒，四分真六分假。
灰面刃派出执行任务的手下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结果一次行动就死了个干干净净，这种实力的突然缺少很容易让自己的位置坐不稳，所以他的“愤怒”既有对多年相处的老部下的惋惜，也充满了各方派系下权力斗争的潜台词。
在他看来，西莱姆索多和奥古斯特这两位都已经在辉光城担任会长好几十年了，也许他们早就发现了某些事情，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足够的证据进行证实，自然也无法引起更高层人士足够的重视。
所以，才会有这次潜入黑堡的任务——只有死亡，很多人的死亡，牵涉到邪恶神明的死亡，才能够刺激上层人士尽快动手处理这个黑堡。
如果他站在西莱姆索多的位置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去做——但是，这个被拿出来钻圈套送死的人，不能是他。
“你如果觉得这是我们玩弄的花招，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再谈了。”出乎意料的，奥古斯特伸手拦下了想要解释的老朋友，法师协会的老会长捋了捋自己白胡子，声音有些冷淡地开口说话，“灰面刃，你冷静点吧。刚才诺拉已经告诉过你了，安努克是知道黑堡这件事的，事实上，整个辉光城所有的职业组织，但凡是在三十年以内提拔就任的正职会长，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听到这句话，灰面刃手下猛一用劲，橡木打造的靠背椅扶手被硬生生掰断。
“好了奥古斯特，你就少说两句吧。”西莱姆索多赶忙打圆场，“灰面刃啊，虽然我说的话你不一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也不会拐了个大弯去做事了……”
“别的暂且不说，黑堡那位很少露面的堡主，那人的职业等级你可别说你一点儿都不知道。一旦到了咱们这些人的实力高度上，真要出一次手，那就得出大事。别说迷雾镇和周边的小城保不住，就连辉光城也没有什么好处啊。”西莱姆索多摇头苦笑，“之前警备队的罗卡中队长带着公会和各个协会的人大张旗鼓地去看那两个凶案现场，还当众查验尸体……那不就是为了逼着大家表态吗？不管怎么说，死掉的那位终究还是姓莫特鲁啊……”
……卡珊德拉•莫特鲁？那个朱利安•朱比尔的死人未婚妻？面色阴郁的灰面刃紧皱着眉，伸手指了指上面，“这么说，长老会那边下达明确命令了？”
“怎么可能会下达这种正式的命令？”诺拉低声开口，“毕竟公会对外来说还是属于非官方的自制组织，与实际的统治贵族没有多少深入牵扯，但是你自己也是做高层管理人员的，应该明白这里面的各种弯弯绕绕。而且公会以后还需要在辉光城里立足，不好太轻慢城主家族的暗示的。”
灰面刃粗喘几声，这个任务背后牵扯到的因素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了……他突然有些懊恼，如果他当初多注意一下相关的信息，如果他没有考虑双方组织的友好关系将这个任务拖上一两天，至少他还能从黑血会那边的伤亡惨重中得到预警吧？
“黑堡与那位神祗有关系这件事情，目前只有一连串的辅证，真正的直接证据还没有人证物证，所以还处于绝密状态，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彼此心知肚明，又不能拿出来明说。”西莱姆索多感叹的话语里面，隐藏着“你的地位不够得知这个消息”的含义，惹得灰面刃红着眼睛狠瞪了他一眼。
“黑堡里面，有残障神的信徒，有吸血鬼，还有一个精灵虐杀者……？”艾尔蒙德“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想想看，这事情可真有趣。”
白袍老会长假装没有看见灰面刃的瞪视和艾尔蒙德的戏谑，继续说下去：“但是芬格里和莫特鲁小姐这几个人的死讯是绝对瞒不住的，城主府那边也做出了口头上的要求，所以有着半官方身份的公会必须要抓到一只吸血鬼来平息这场即将到来的□□。”
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辉光城周围最有可能出现吸血鬼的地方是迷雾镇，迷雾镇上的那只吸血鬼偏偏就在黑堡里面……
“所以你就分别找到我这边和黑血会，发布了这个‘潜入黑堡’的任务是吧？”灰面刃发出冷冷的哼声，“这么说，那份简易地图也是你们弄来的？”
西莱姆索多垂下的眼帘中光芒一闪：“什么简易地图？”
“一份据说是黑堡内部结构图的粗略地图，是和老西莱支付的第二批酬金一起送到我手上的。”灰面刃眼角的肌肉不停地抽动，“难道说你们都不知道这东西？”
两位老会长对视苦笑，诺拉低声开口：“我们自己只有黑堡外部的地形图，以及黑堡一层那几个对外开放的会客厅的地图，更详细的结构图我们没有……那是两个高阶法师当做自己的法师堡的地盘，我们无法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使用预知或探测类的法术，只能通过每次的上门拜访强行记录一下相关结构……”
“什么！”灰面刃大吃一惊，这岂不是说，所有出任务的手下手里拿着的，都是一张未经证实的假冒货？他从怀里急急忙忙掏出那一小块黄色的羊皮纸卷，暗黄色的羊皮上黑色的线条蜿蜒流畅，勾勒出简单的轮廓，还有各种各样的标记，其中不确定的问号最多。
其他几人传递着看了看这地图，就连不怎么说话的艾尔蒙德也歪着脑袋进行回想，最后左右手一拍，发出响亮的击打声：“就我走过的几处地方来看，这地图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没走过的地方就不确定了。”
灰面刃有些神色不定，如果这地图是假的，那他那么多手下的折损也算是有了点理由，但是如果这地图是假的，那么他这个误以为真的发放者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他用力咬了咬牙，哼声几乎是从齿缝中传出来。视线也在在场的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苦笑的西莱姆索多身上。
灰面刃脑子里迅速转动着自己的盘算，事已至此，无论他们游荡者协会的安努克会长知不知道残障神信徒的事情，无论这张地图是真是假，他都必须死拉着冒险者公会这边，才能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收益。
他的手掌用力，再次掰下了一块扶手，狠狠地摔在地上，粗喘两口大气，才冷淡地开口：“好，这件事我暂时相信你们，但是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进来。”
“有五号和七号这两人在，还有那个被抓回来的女性吸血鬼幼仔，这个任务自然就算你已经完成。不过由于折损比较严重，我想我会想办法给予一些额外补偿，报酬里增加十五件低级魔法奇物和两打中级魔法药水，如何？”西莱姆索多非常干脆地给出自己的许诺，“此外，在这次任务中不幸遇难的人，我以私人身份发放每人八千金币的抚恤金。”
差不多点的低级魔法奇物都要数千金币，中级魔法药水更是五六百金币一支，这些额外的补偿对灰面刃调整自己手下战力还是很有帮助的，还有那些抚恤金，对于每天生存成本只需要几个银币的平民家庭来说，也足够一家老小能过上舒服富裕的日子了。所以他只是微微一顿，便做出了决定。
“成交！”灰面刃伸出右手，两人一击掌，算是定下了约定。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第四十三章 下（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