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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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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遍野的桃花朵朵盛放,如一望无际的粉色海洋,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一条蜿蜒的溪水绵延向远方。天空湛蓝,洁白的云无所事事的游荡变换。
阮卿太熟悉这里的场景,他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四周只有桃树,不见阡陌小路,他以溪水为轴,走过桃源里暗布的八卦六爻之术,遥遥只见一处庄园坐落。
庄园柴门青瓦,清幽简朴。
阮卿推开一扇扇门扉,只见终于见到了后院的人。
南华在外总是一副老者的形象,如今在自己洞府,却是个青年的外貌。
一身白色的宽大衣袖,上面绣着白鹤祥云等花纹,如绸缎般的墨发用银色莲冠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淡然出尘,潇洒从容。
只听南华嘴里缓缓吟出,“梦中桃花依旧在,不知几人笑倚门……”
声音悠长又儒雅。
但阮卿显然是见惯了这幅样貌,没有分毫出神。
他张牙舞爪的扑过去,若不清楚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 “师父你坑人!”。
“哎呀呀!”南华绕树走,“为师哪坑你了?你就说为师给你找的主公好不好?你就说那曹孟德待你好不好!”
阮卿停下脚步,一手叉腰,微微喘气,“好,但是......”
“那曹操手底下那几个倚重的文士待你好不好?那可都是听过为师课的,你说他们待你好不好。”
“也好,但是......”
南华一摊手,“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师给你找了最有潜力的主公,又帮你把同僚关系打点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当师父的有贫道这么尽心尽力。”
“哎呀!”阮卿高叫一声,“我不是说这些事。师父您之前明明说过,不会有修道的掺和群雄逐鹿么,如今的初元聚阴阵和百鬼夜行是怎么回事?有个长的奇丑,脑子里有虫的怪物又是怎么回事?普通的人可没这本事。”
阮卿坐在石墩上,双腿盘上来,双臂抱胸,义愤填膺,“您这是坑徒弟您知不知道,若非卿反应快,主公别说三分天下了,卿今天就得死在那阵法里。”
说着阮卿闹腾起来,“卿不干了,谁要修功德谁去,卿不管了。不管了!”
“别这样。”南华赔笑着坐在阮卿身旁,“《太平要术》被为师送出去了,张角那小子死了,不想《太平要术》也不见了,这事还得让你去找。”
“您自己闯了祸让小一辈给您埋坑?您老好意思么。再说这事我当年劝过您吧,是您非要掺一脚。”
阮卿飞出一记白眼,挪着屁股转了半身,不理南华。
南华腆着老脸笑道,“这不紫微大帝曾投胎做过汉武帝刘彻嘛,若非他求我延汉家国祚,我愿意出手?”
“呵呵……”阮卿讥讽,“在上边了还想着下边的事,活该坐不到中庭,只能守着天地一角。”
“不是。像咱们道家与世无争多好。”南华先顺这阮卿说了句,又道,“为师在上边不好找,何况上边也有规定,自人神大战之后,不许修成仙体的随意插手人间,你如今游历,就帮帮为师。”
阮卿摊手,“我现在都被困在阵里,您让我怎么找?”
“这阵不牢靠,想来布阵之人法力不醇厚。等第二天正午就自己散了。为师之前真没坑你,这年头修道的该飞升都飞升了,不该飞的也蹲山头隐居修行呢。这次估计是有入世之人拿了《太平要术》”
“您不是说《太平要术》三卷俱是是救世之方么?”阮卿皱眉。
南华说,“这可不就是兵器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有什么样的下场么……”
阮卿说,“既然要术是为了辅佐汉室。那现在要术所持有人是不是会在汉室拥护者手里……”
南华忙装傻充愣,“贫道不知道,这事怎么说的准?总之你还是尽快把东西找到。”
阮卿额前青筋暴起,“卿若有深厚的法术还能去乱世修功德?我这点小法力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的。”
“这不有为师给的元灵么,这可是个好东西,它的妙处你日后就明白了。行了行了,不给你叨叨了,你师翁发觉我下来又得说。”
南华起身,手中拂尘洒脱一挥,阮卿觉得自己被人用力一推,向后倒去。
阮卿睁开眼睛。
只见曹操正低头瞧着他,眼中带有担忧,却因为他行来换上淡淡笑意,“醒了?”
他这才发觉天已经亮了,看来昨夜已经熬过去了。他松了口气,起身,说,“这阵法布的不牢靠,正午阳气最盛,那时此阵自破。”
曹操被阮卿压麻了,起身的时候有些费力。阮卿忙上去扶住。
“那我们便等到正午。”曹操看向赵云,赵云颔首。
随着天逐渐大亮,气温也渐渐回升。到正午时四周大雾已散去,也能看清四方道路景象。
三人顺利找到夏侯惇。
看到三人,夏侯惇万分欣喜,先把曹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一把抱住阮卿,“好小子,惇就知道你一定行。”
“咳。”阮卿被勒的呛了口,他也笑道,“卿可是答应兄长一定要回来的。”
夏侯惇双手按着阮卿肩膀,看向曹操,“孟德你们这次究竟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何事?”
曹操看着拢在阮卿肩上的那一双大手,目光微暗,伸手勾住阮卿领子,把人扯了出来,淡淡道,“营里应该等急了,回军吧。此事回去再说。”
“诺。”夏侯惇道。
回了城。曹操先让夏侯惇,赵云先回营中安排好兵马,再来他书房议事。
进了屋,曹操张开双臂,阮卿垂眸为曹操卸甲。
“汝也累的不轻,一会下去休息吧。”曹操沉声道。
“卿守在主公门外,有何事叫卿便是。”
阮卿将盔甲挂到架子上便要离开,忽的被曹操扯住手腕,鼻梁撞上了对方胸膛。
“疼……”阮卿眼泪汪汪的抬头,“主公做甚?”
曹操沉着目光将手指按到阮卿鼻下,阮卿愈发迷惑,“主公?”
曹操猛然收手,回身快几步与阮卿拉开距离。他在阮卿看不到的角度眯眼,咬紧牙关,缓缓送出一口气,才说, “去叫志才,文若。”
阮卿搞不清楚曹操方才的动作,只能应下,“诺。”
听阮卿离开的脚步声远去,曹操这才低头看着方才按在阮卿鼻下的食指,眉头皱的愈紧。
在阵里,阮卿枕着他的腿睡了,所以只有他发现,阮卿一晚上都没有呼吸。
可在那样的环境里,他必须镇定,甚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抱了阮卿整整一晚上,心里若惊涛拍岸,又如肝胆俱裂,他不敢想阮卿真的死在他怀里。好在,在天亮之际,阮卿又呼出气息。
戏忠荀彧来时两个武将还没到。
于是又等了片刻,等人都到了,曹操才开始说起昨天的时。
待曹操说完,屋里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曹操叹了口气,他理解,毕竟这事太匪夷所思。
“诸位觉得,明日之战,该如何?”
曹操发话,众人亦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事实在惊世骇俗,而且他们又不习道法,这直接专业不对口啊。还是糊弄不了的不对口。
戏志才开口,“这事或许要请教慕尔。”
众人于是齐齐把目光移向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打盹的阮卿。
他倒是岁月静好,仿佛昨天何事都未发生。倚着门框,合着眼睛,洁白的面孔映着外面的阳光,身上沐着光华。
“慕尔。”夏侯惇唤道。
阮卿没动静。
曹操眼底又暗了暗,藏在广袖里的双拳握紧。
赵云起身,单膝跪在阮卿面前,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腮帮,“慕尔,醒醒。”
阮卿眉首微微皱起,他眯开眼,就见赵云正背着阳光,目光潺潺望着他。
他恍惚又以为自己正在赵云习武的深山老林里,而练完枪.法的赵云叫醒他,带他一起下山回家。
“你练完了?”阮卿手臂挡在自己眼前,懒洋洋的,含含糊糊说,“我走不动,你背我回去吧。”
赵云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无奈笑着,“睡糊涂了。如今是在兖州。”
兖州......
阮卿反应过来,他直起腰,茫然看着四周,“散会了?去吃饭吗?”
屋里众人,“......”
赵云无奈道:“有话问你,明日出不出战。”
起身打了个懒腰,阮卿走进屋里,赵云又坐回自己位置。
阮卿站在屋子中间,尴尬的拿食指挠了挠自己太阳穴,“那个……其实……愿意去就去呗,不愿意就不去呗。”
众人:“……”就知道,这小子智商在线从来不超过三分钟。
接收到众人鄙视的眼光,阮卿脸愈发的红。
“那个,那个会用法术的人道法一定不怎么高深,要不今天咱们还在阵里待着。还有……卿是不知道怎么把那个人干掉的,所以各位不要指望拖延些时间让卿找到解决的办法。还有......”
“还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在人为,其实卿觉得吧,对方的法术应该和卿一样时灵时不灵,要不……”
阮卿小心又卑微的提建议。“主公您明天出兵试试?”
曹操当即拍案,一切按计划行动,只不过呢,原本就要跟着曹操上阵的阮卿多了一队亲卫兵。
阮卿,“???”
打仗关他什么事?平时上战场他都没离开过曹操啊。跟着主公不就安全了?
无知的阮卿一脸问号。
散了会,在外等候上饭的仆人才敢进来。
曹操对想要溜出去的阮卿开口,“留下用饭。”
宛如为扯了尾巴的猫,阮卿生生止住脚步, “哦……”
饭桌上,曹操见阮卿心不在焉的扒拉饭,于是问道,“出去有事?”
阮卿吃饭如同只小仓鼠,俩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卿昨日同大公子约好要一起看《春秋》……”
见曹操目光愈发阴沉,他忙缩了缩脖子,低头努力干饭。
曹操左手捧着碗,右手的筷子不轻不重的搭在碗边上,“昂儿学业繁重,操身边亦离不开汝。以后少去见他。”
阮卿垂死挣扎,“卿可以等大公子与卿都有时间……”
“不可。”曹操声音威严。
“哦。”阮卿眨巴眨巴眼,低头扒拉着饭,眼泪“啪嗒”掉进碗里。
曹操的心如被针尖尖轻轻扎了一下,他放缓语气,“操那里还有几张白狐皮……”
被赵云送毛毛送的对毛毛有抵抗力的阮卿,“哦……”
曹操:“……”
被自己儿子比下去好气哦。
第二日开战。
黄巾军缺乏马匹,机动性不高,组织松散,曹操打算奇袭。
两军交战,曹操虽做了充分的准备,架不住对方人数太多,因此打的十分糟心,不过好在还是己方占了上风。
阮卿跟在曹操身边看着丘下被杀得快要支持不住的黄巾军。
从他们所站的高丘往下看,那些人好像蚂蚁一般,乌泱泱,密密麻麻,厮打纠缠在一起。看起来那么弱小,甚至比沧海的一粒还要卑微。
“乱世战场,人间炼狱,赤地万里,血国三千……”阮卿叹了句。
随着有风飘过,血腥味在天地间荡开。
“快胜了。”曹操开口。
阮卿点头。
忽的吹过来的风中送来了一丝竹笛声。
阮卿皱眉,“主公听到有笛子声了么?”
曹操摇头。
笛声越来越大,阮卿看向曹操,曹操依旧摇头。
“那是什么!”身旁的亲兵忽然失声大叫。
只见战场上那些倒下的士兵摇摇晃晃起来。
有的被人践踏后早已面容模糊,有的四肢不全,更有甚者露出森森的白骨,身上滴滴答答流着血,落到身下的土地里。
活尸迅速与曹军扭打在一起。
阮卿瞳孔紧缩。
御尸术!怎么可能,这法术不是在封神之战后就消迹了么?就是他也只是在南华收集的那些稗官野记中看到一两句记载而已。
本在上风的曹军见此诡异景象,军心溃散,队伍渐渐乱起来。胜景不复。
曹操面无表情,但眼中也透出惊恐,他抬手,“鸣金……”
话未说完,就被阮卿大吼着打断, “不许收兵。”
“什么?”曹操没想到阮卿会说这句话。
“此法术虽恐怖,实则不堪一击,只要砍掉尸体头颅便可破解,这法术目的就是扰我军心,卿领一队人马为主公荡清污秽。”
说罢他抽出自己马上的断金桃木剑,策马就奔过去。
“阮卿!回来!”曹操大喊。
阮卿才听不见呢。
曹操忙对身边的曹仁道,“子孝,你立马跟过去,不能让慕尔出事!”
“兄长您这里……”
“快去!”曹操红着眼大吼。
“是。”曹仁领军前去助阵。
“别怕!”阮卿对着往回逃的曹军大吼,“砍他的脑袋!砍他脑袋!”
说着带着自己五十个亲兵冲了过去。
往回逃的曹军看就看一个穿着肥大盔甲的孩子举着剑口中“哇哇”叫着冲了过去,上来就砍了尸体一个脑袋。那被砍的尸体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曹军士气大涨,又冲了回去。
曹军渐渐又躲得上风。
阮卿听到风中的笛声一转,换成了更加诡异的声音,只见被血撒到的土地里冒着红光,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这次他可看清楚了对面山坡上吹笛子的人。
“我去你大爷,还来!”
阮卿对着一旁杀敌的曹仁大吼,“子孝来啥都别怕!”
“啥?”曹仁砍倒一人。
“我说!”阮卿用了股法力,扯着嗓子大喊,“来啥都别怕,干就完了,你们怕他他也怕你们。”
然后举着剑往对面山上狂奔,口中大吼,“呔,妖道休走,吃你老祖宗一棒槌!”
曹仁:“你回来!你干啥去!”
曹操:“阮慕尔!给操滚回来!”
吹笛的人是之前见到的老丈,眉毛胡子一把抓,穿着布衣,看着慈眉善目,谁想到是个心底歹毒的人渣。
老头大约布了道结界,普通人过不了,所以阮卿冲过来时他也不急。
到那结界的时阮卿觉得自己怀里的元灵抖了抖,自己便啥障碍都没有的冲过去。
那老头慌了,手中长笛化作藜杖,脚下似踩风火轮一样往身后林子里跑。
“缴枪不杀!现在投降不杀!”阮卿口里喊着。
那老头不停,可能用了法术,跑的更快了。
“跑你也跑不过我这马。”阮卿对清风道:“清风,喂你这么多丹药,是时候发挥你的威力了。”然后对着马背一拍。
老头快,阮卿这正派道家用丹药喂的马更快。没一会就在林子里追上了老头。
阮卿扬手,寒光霎现,那老头脑袋就和身子分家了。
奇怪的是那老头腔子里不曾喷出半点血,身体虽倒下了,头却满地打滚,哈哈大笑,“你奈我何?”
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脑袋笑的掉下来满地打滚吧……
阮卿吐槽了一句,忽的勾起唇一笑,往天空一招手,只见一只黑的放光的老鹰下来一下叼住那头飞走了。
“啊啊!”头吓得大叫。
“还想学申公豹?送你去东海一游。”阮卿十分开心的招手喊道。
头渐渐没了踪影。
“怪吓人的。”阮卿嘟囔了一句,使了个引火决,掐了一点火弹到尸身上。
那尸身触火即燃,散落在一旁的藜杖却变了形状。
阮卿下马拾起来,认出是《太平要术》的首卷,名征伐。
抬起随手翻了一遍,发现最后几页被撕去。
“师傅说的不错,这招灾之物到了心术不正之人手里便成了大邪大祟之物。”
阮卿喃喃自语,将书收进怀里,骑马缓缓往回走。
只听远处战马嘶鸣,原来是曹仁率兵前来救应。
“你们来晚了,捣鬼的人被我一把火烧了。”阮卿笑着一样手中宝剑,一副不知天高地厚又要求表扬的表情。
曹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沾血的巴掌拍到阮卿头上。
“嗷……”阮卿皱眉伸手扶正头盔。
“你险些把我等吓死啊……”曹仁咬牙沉声,“真是主择臣,臣择主,我看除了主公没人治得住你。”
说罢调马头回去。
阮卿忙驱马跟上,探探头, “胜了?”
“胜了。”曹仁看着阮卿,想到自己刚才拼了命的追赶,心中憋了又憋,一口气又冒上来,巴掌又落到阮卿头上,“臭小子!”
虽然胜了,曹操的表情依旧表达着‘很气,别惹我。’
这仗虽然胜了,但是鲍信战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曹操派人用木头给他刻了个像做尸身,摆设灵堂做道场祭奠。
阮卿跟着曹操出席了这场席。
曹操腰间绑着白色的麻带,跪在蒲团上,诵读完自己的祭词后,由原来的抹眼泪渐渐转变成嚎啕大哭。
阮卿站在一旁,他只能看到曹操的并不清晰的侧脸,与背影,在一次又一次哭喊中匍匐在地,懊恼的捶打着石板。
他深深吸了口气,茫然看着整个灵堂都被是被白色堆砌起来,虽然堂里站满了人,可这洁白还是让人感到压抑与寂寥。
棺材前是祭奠的桌案,阮卿在氤氲缭绕的香火里看到鲍信的牌位静静停靠。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人已经死了。不同于只是某天听闻周禺的去世,这次的鲍信确确实实死在了他的面前。
鲍信的模样,在匆匆一面后他已经忘记,如今只记得那一把看起来十分凶悍的大胡子,和,帝王相卿,九州敬慕的话语。
阮卿的眼眶忽然湿润了,他在曹操夸张又听起来十分真切的声音下,默默转身,缩进站在自己身后,赵云的怀里,揪住对方的袖子,把脸埋进对方的衣襟里。
在曹操的余光瞥到阮卿,又看到揽着阮卿细腰的那一双手。
啧......真刺眼。
他的目光渐渐阴沉起来。
哭完之后的曹操,起身扯过还在赵云怀里缩着的阮卿的后领,拖着往灵堂外走。
阮卿用湿漉漉的眼看着赵云,口中无声大喊,“救命!”
赵云皱眉。
看向曹仁,曹仁叹气。
看向戏忠,戏忠无奈叹气摊手。
看向……看不到了,已经被拖出去了。
阮卿踉跄的被曹操拽过长长的一段路,最后被丢进曹操的私帐里……
曹操目光幽幽的看着他,那面色也属实不大好,阴沉沉的,这让他想到夏季闷着雷雨的乌云。
阮卿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曹操,但他依稀觉得曹操可能真的要生气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
他想往外跑,去找戏志才救命,但又被曹操扯了回来。
曹操提着阮卿的领子,颇为阴阳怪气的笑道, “阮主簿前几日战场上雄风大展呐。”
阮卿一怔。他以为这件事当天没说,就这么翻篇了,如今怎么又被翻出来?而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帮曹军取胜呀。
“啊?嗯嗯……”阮卿尴尬陪笑。
还嗯。曹操气乐了。
“去把公务改了去。”曹操一指。
“哦哦……”
深知如今一定要顺着曹操毛才能保自己狗命的阮卿颠颠过去,坐到曹操的位置上,打开竹简,扫了一眼,惊悚道:“主公,这些您还没改过呢。”
“嗯。”
曹操不咸不淡应了声又坐到阮卿身边。
阮卿忙挪窝,被曹操态度强硬的拽了回来,“就坐这,你写。”
阮卿吓的快哭了,他慌忙挪着膝盖,跪向曹操,叩首道,“主公,您要是觉得卿哪不好砍了卿便是,何必,何必……”
曹操是觉得他越俎代庖不听指挥了吗?阮卿害怕急了。
曹操有些头疼,他就这么可怕吗?
“好好当文官,学着改军务,以后带兵打仗的事有武将。”
曹操把阮卿扶起来,然后伸出手臂将阮卿圈在怀里,打开案上的竹简,在阮卿耳边念道:“兖州近年战乱,粮食减产奏。慕尔觉得这得怎么批?”
阮卿这个姿势几乎是倚在曹操身上。
身后就是贴着曹操结实又饱满的胸膛,热气几乎要穿透衣裳。
阮卿已经很久没这么亲密的倚靠在曹操身上了,不,严格的说,在他印象里是几乎没有。
这姿势太过暧昧。
曹操的声音低沉又磁性,热浪都吐在了耳尖尖上,阮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又害怕又害羞,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少收税粮……”
“呵……”曹操笑了声,声线性感,阮卿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好像通了电,酥酥麻麻。
曹操说,“这些年虽让你做文官,却带你参加作战会议,这些公文只让你签字,不让你经手,如今你这打仗的胆子与见地愈发高了,处理公务的能力却烂的一塌糊涂。”
曹操低头,拿嘴唇一下又一下蹭着阮卿的耳畔,说的话一本正经,声音却带着点点笑意,又像慢条斯理的蛊惑。
“少收税,哪来军粮?说。”
耳朵由原来的酥痒变成里面还夹带着一丝异样的感受。
阮卿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好痒,缩着脖子想要躲,可这样只能使自己更加撞进曹操怀里。
他现在几乎如一个团子一样被曹操环着。心里砰砰跳动,几乎要冲破耳膜,两只手放在腿上紧紧握在一起出了汗。
“要不……买粮食?”
曹操又轻笑一声, “粮食少,粮价太贵,买不了多少。”
说完,他轻轻咬了下阮卿的耳骨,“错了,该罚。”
阮卿嗓子里几乎抑制不住的倒喘口气,艰难说,“不,别,我错了。”
曹操一手揽着阮卿的腰,另一只手却顺着腰肌,慢条斯理的不断向上,停在阮卿胸口,不轻不重的按着,“再想。”
胸口那一点因为压力不停被布料摩挲。
阮卿呼吸渐渐加重,眼里沁出点点泪花,眼角染上的艳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动人的,“不。”
他伸手一把将曹操按住,死死的把曹操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以防对方再乱动作。
曹操瞧着阮卿的模样,嗓子忽然有些发干,他想舔一舔对方的眼角,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阮卿这时候哪有心思去想别的计策?
他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却不得不费力转动,“买,买外面粮食多的地方,不,地方多的粮食,粮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很大一部分是粮草,外面的诸侯如何愿意让这便宜。,何况,这是仰别人鼻息而活的慢性自杀。”
曹操用薄唇磨着阮卿的脸颊,像是威胁,“再错便要罚了。”
“不,不能罚。”阮卿急的眼睛快掉泪了。
他现在的感觉好热,好渴。
“!”阮卿努力挣脱,坐的笔直,“屯,屯田行不行……”
“屯田?”
有戏。
阮卿忙往一边挪了挪,“黄巾军不过普通百姓,没人愿意打仗,要是给他们田地,他们一定老老实实种地。也让士兵耕作,一半时候训练,一半时候耕地……”
这主意不错。曹操看着阮卿还没褪去薄红的脸腮,十分惋惜想道。没法继续搓油了。
阮卿说完咽了口口水,见曹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忙把头低下。
救命,曹操好奇怪,为什么会刚才会那样对他?
“真是,非把你逼急了才有主意。”曹操低头看着竹简,说,“主意不错,你觉得公务上该怎么批复?”
“卿……”阮卿搓搓手,“卿就随口说的……”
曹操说,“你这随口说的正合操心意。等打残了黄巾军便收编过来屯田,现在尔要想想这怎么批复。”
阮卿快哭了,“我,卿,卿真不会……”
曹操叹了口气,自己提笔在竹简上写。
“你就‘曹操’二字写法与操最像。”
写完批复的曹操将竹简卷起来放到一旁,说,“以后操别的字也要跟着仿仿。”
“主公……”阮卿开口看着曹操,认真说,“卿觉得卿离死不远了。”
“怎么?”曹操乐了,“仿操的字便活不成了?”
“根据卿多年看史的经验,卿有种感觉……”
阮卿这句话说的含糊,曹操却明白了。
古代人主近侍或臣子若太受恩宠,一般不会有好下场。
远的有弥子瑕,董贤,近的有十常侍之乱。
如今阮卿每日跟在曹操身边,与近侍无异了。现在曹操搂着阮卿批改公务,还要阮卿学自己的字,的确太过了。
亲则生狎。
但曹操并不将阮卿的担心挂在心上。
他拿过一卷公务展开,在阮卿口中问得答案后又点评了一番,便把笔递给对方。
然后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强硬握着阮卿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批复,嘴里道,“你是你,操是操,你我皆非古人。”
阮卿心里一怔,看到自己手下,因曹操的掌控,而写出与曹操相似的字迹。
曹操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卿心里拿不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