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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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四号卫星城。
七号农场处于四号卫星城的最北边，距离老城区很近，步行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见到老城区斑驳的城墙。
萧池作为七号农场的小领导，自然不会干步行进城这么跌份儿的事。
他开了个小三轮。
就那种以电力为动力、电动机还会发出“呜呜”声的电动小三轮。
秦力挥着一把巨大的铁铲子吆喝：“老大！早点回来！我给你包饺子吃！”
萧池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检查了一下小三轮的轮胎，不耐烦道：“你能别跟老姚抢活儿么？就你包那面疙瘩，也有脸叫做饺子？”
秦力“嘿嘿”一笑：“老姚今天在养鸡大棚里呆了一天，那一身味儿的，他包饺子你能吃得下？”
萧池脸色一僵：“你们等老子回来再动手。”
“好嘞，老大别忘了我的专辑，爱你哟~”
“滚。”萧池一捏加速把，电动小三轮“呜呜”地蹿了出去，身后秦力挥舞着大铲子一边拌饲料一边跟着背后劣质音响里传出来的摇滚乐晃脑袋。
也许是我不懂的事太多
也许是我的错
也许一切已是慢慢的错过
也许不必再说
……
爆裂的吉他声略微失真，在空旷的饲料厂房里播出来的效果也并不好，但秦力晃得真情实感，看饲料的眼神都跟看情人似的。
可以，这很摇滚。
除夕的天气不错，就是风有点冷，萧池开着小三轮风驰电掣，一头短发被风刮得倒竖起来，鼻子都被冻红了。
萧池用力吸了吸鼻子，盘算了一下今天去老城区要买的东西。
秦力一个月前跟杂货铺老板订了一张古早的翻录专辑，叫什么玩意儿来着，黑豹乐队吧好像。
老姚喜欢小动物，农场里的鸡鸭猫狗甚至老母猪都是他的亲兵，最近闹着说他家那只肥猫lucky寂寞了，让他去老城区买只小母猫回来。
剩下的就是一些副食品，毕竟农场只负责产出蔬果粮食，并没有设置加工厂，戴小呆沉迷泡面辣条螺蛳粉，自己答应了给他买一堆回来过年。
公历2125年，在经历了为期67年的灾难纪元和5年的蜂巢纪元之后，全球人口成功从2053年的98亿锐减到31亿，而由于各类地质灾害的暴力破坏和空洞现象所带来的影响，整个第三次科技革命之后诞生的东西都被限制使用，人类文明千疮百孔，用秦力的话来说，整个地球都乱得十分朋克。
至于怎么个朋克法，热爱传统文化的老姚给出了答案：
飞船与二八大杠齐飞，AI共耕田老牛一色。
十分朋克，十分摇滚。
激发了摇滚青年秦力浓厚的创作热情，可惜这个鬼世道，大家都只想着活下去，没几个人在意艺术，于是秦力只能从百年前的翻录老歌单里寻找灵魂的共鸣。
萧池哼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调子开着小三轮进了四号卫星城的老城区，由于这是距离杭城基地最远的一个卫星城，因而诞生了发达的黑灰色产业链，各式擦边球打得飞起，比如说左边那家粉红色的发廊，兼营某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介绍，再比如拐角那家灯都没开的书店，主要面向客户群体是一帮刀口舔血的雇佣兵。
其他零零总总什么□□的、贩毒的、赌博的、打黑拳的、偷渡的……不一而足，琳琅满目。
萧池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里柴油不完全燃烧之后残留下的古怪气味，一口吐掉咬得剩个纸杆儿的棒棒糖，嘴角下意识勾了勾。
感觉还不错。
七号农场隶属杭城基地，物资也是全部直接供应杭城主城区消耗，但是那么大的农场，谁知道你到底种了几亩土豆养了几头猪，萧池把主城的分量留足了，其他的自行联系买家，大家开开心心有肉吃。
大头的货都被拉走了，剩下的萧池拿来送人，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等到走到老城区最南边的老街，小三轮上的货物已经换了一轮。
最后小三轮停在一个小小的筒子楼前，“嘀嘀”按了按喇叭，又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小阮！”
没一会儿，楼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略微起球的呢子大衣，头发抿在耳后，见到萧池笑了笑：“小萧来啦，小阮说和同学出去玩了，晚点再回来，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这疯丫头，”萧池笑骂了一声，下车把最靠里的一个麻布口袋拎出来，“我就不坐了，带了点农场的年货，我帮你拎进屋吧。”
女人客套了两句，萧池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拎着半人多高的口袋，跟着女人上了三楼，听女人絮絮叨叨说些小阮的近事，也不插嘴。
“行，那我这就走了，趁着天没黑我再去买点东西，这里面有老姚现宰的老母鸡，还有几条鱼得赶紧处理，其他的都耐放。”
萧池摆摆手，十分接地气地嘱咐了两句扭头跨上小三轮“呜呜”开走了。
转了一大圈，萧池把清单上的东西买了个七七八八，卖猫的老板跟老姚大约是失散多年的兄弟，非他妈的说这猫还小，关笼子里会害怕，好说歹说弄了个简易猫包，抬手给他挂脖子上了。
萧池：……
一低头，对上那只小奶猫圆滚滚的一双眼睛，软绵绵的“喵”了一声。
行吧。
萧池长叹一口气，威猛的农场一霸形象遭遇了滑铁卢。
路过混乱的酒吧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隐隐约约听见一阵音乐，萧池抬眼看了看，是一个半露天的酒吧，几个年轻小孩在台上表演，站最中间唱歌那个有点眼熟。
露脐皮夹克，高腰紧身裤，长筒靴，棕色长发扎了个高马尾，耳朵上亮闪闪的耳坠能碰到肩窝，袖子撸到手肘，拿着话筒的那条手臂上全是花花绿绿的纹身。
声音略有些低哑，又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边唱边跳，大冷的天里跳得头上蒸腾起热气来。
萧池眉头一皱，嘎吱一声把车停了就冲了过去。
这疯丫头，背着她妈来这种地方，反了她了！
场子底下气氛热烈，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起哄混在一起，萧池气沉丹田，怒吼一声：“小阮！”
……无事发生。
实在是太吵了，他那点声音完全淹没在吵闹声里，旁边一酷姐倒是多打量了他两眼：“哟，狂热粉呀，我们瑞贝卡实红。”
萧池：……
神他妈瑞贝卡，疯丫头还给自己取艺名了。
冷不丁台上音乐突然乱了套，萧池仗着182的身高踮了踮脚，看清有个喝多的男人一激动冲上了台，油乎乎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小阮胸口按，旁边还有几个同样喝多的冲上台起哄，跟几个劝架的打了起来。
可真他妈的夭了寿了，那疯丫头满打满算才十四岁，光顾着抽条浑身上下干干巴巴的没几两肉，遮上脑袋你说是个男的都没人怀疑，这也值得去咸猪手？
萧池怒吼一声伸手在人群里扒拉出一条血路，挤得胸前小猫咪呜咪呜直嚎，结果另一队人比他更快，从后台冲了上来。
“都别动，干嘛呢干嘛呢，说他妈你呢，还动手动脚，不想回家过年了是吧？”
三四个男人，穿着暗绿色的制服，腰上别着警棍，只要不瞎都能认出来，四号卫星城安保队的。
三两下就把人给赶开了，为首的男人阴着脸，一句话没说，盯着那闹事的醉酒男人看，活生生把人给看清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男人连滚带爬的下了台。
一个拎着警棍的男人呸了一口：“晦气，难得休个假，想放松一下都有不开眼的闹事，神他妈烦。”
为首的男人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走了。”
说罢蹲下身，手撑着台面干净利落地跳下台。
刚好跟扒拉开最后一重人墙杀气腾腾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的萧池撞了个满怀。
说满怀也不准确，因为两人中间还隔了个猫包。
那只猫终于把拉链挤开了一个小口子，成功把脑袋给伸了出来。
穿着安保服的男人个子很高，几乎比萧池高大半头，一低头，对上两双眼睛。
一双干净的桃花眼，鼻子被冻得有点红。
一双圆滚滚的水晶猫眼，无辜地眨巴两下，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喵”。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萧池顾不上他，抬头对愣在台上的疯丫头小阮扯着嗓子吼：“小阮，你他妈的给老子下来！”
刚还桀骜不驯的少女一个哆嗦，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手臂上的纹身，怂怂地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两秒，喊出一声：“萧哥，你怎么来了？”
刚刚认怂打算跑的大汉此刻恰好从场子侧边的台阶上下来，萧池又吼了一声：“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人为到，声先行：“草你妈的几辈子没见过女人，这种咸鱼身材你都能下得去手？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喝两口猫尿就跟这散德行，皮痒了跟老子说一声，老子□□。”
怀里的小猫十分捧场大声应和：“喵喵喵。”
小阮眼看着萧池要动手，泥鳅似的蹿下台，二话不说伸手抱住萧池手臂：“哥、哥，算了算了，安保队的在呢，别打架别打架，我也没吃啥亏。”
旁边那懒洋洋的男人终于开了尊口：“你这……”
他目光在萧池和小猫身上转了转，道：“上阵父子兵呢？”
小阮：……
萧池：……
妈的，带着这只蠢猫果然太影响老子形象了。
到底没打起来，酒吧老板出来和了两把稀泥，大家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了，除了小阮。
她被萧池裹上自己的厚夹克拎着后脖领子拎走了。
“你这什么鬼打扮，生怕你妈长命百岁上赶着气她是不是？”
“演出需要嘛，我一会儿找个卫生间就卸了。”小阮哼哼唧唧撒娇。
“耳洞呢？什么时候打的，你这打了一串我数数几个。”
“假的，都是夹子，我这就拆。”小阮丧眉耷眼，抬手就把耳朵上一串亮闪闪的耳饰摘了下来，酷girl范儿-1。
她这一抬手，又露出了手臂，萧池顿时炸：“还有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哎呀贴的，我卸妆水擦一下就掉了，放心啦萧哥，我回家前肯定收拾干净，我妈不会发现的，求求你了萧哥，我就是想挣点钱给你和我妈买新年礼物。”酷girl委屈巴巴，发动了亲情攻势。
萧池犹不解气，用夹克给她裹成一团：“穿这么点，以后老寒腿。”
小阮低着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对这位萧哥的奶奶作风深感无奈，然而不敢反抗，农场一霸，惹不起。
她不敢，有人敢。
旁边不知道看了多久热闹的男人点了根烟，嗤笑一声，没说话。
“你笑什么？”萧池眼神不善。
“没笑，你听错了。”男人抽了口烟，火光明灭，酒吧的灯光有些暗，勾勒出他脸上冷硬的线条。
萧池下意识觉得这人不好惹。
首先，打不过。
其次，这人似乎还不太要脸。
顾不上他，萧池哼了一声，拽着小阮去后台换衣服卸妆，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又把小阮扔上小三轮，一路“呜呜”地亲自押送回小阮家。
团着膝盖和一堆年货一起挤在小三轮后车厢的瑞贝卡小姐全无半个小时前舞台上的酷girl风范，宛如一个穿得严严实实头上还裹着花头巾的村姑。
可以说是颜面扫地。
可她似乎丝毫没有不开心，还有兴致迎着风唱歌，换来萧池一声怒气冲冲的警告：“别迎着风唱，你那嗓子不要了？”
穿着安保服的男人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小三轮远去，听着隐隐约约的对话，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