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梦我》奶牙劫

4、第四章好奇心

　　吴屿深在书房里反复翻着小丰刚给他的郁悠的材料，内容出奇的简单。一个奶奶，一个过继的侄女。艺高时期，得过几次舞蹈比赛的奖，个人的、团体的都有。但毕业后却没有继续学业，一直在熊哥的健身房。名下没有房产，只有一辆摩托车。吴屿深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有意无意地轻点着郁悠学籍卡上那张两寸照片。彼时的郁悠，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头微微歪着，笑得心无旁骛。吴屿深也跟着他勾起嘴角，想着:这个人跳舞的时候，一定很有感染力。好奇心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前兆，但三十五岁的吴屿深头一次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他只是莫名地想靠近这个人，他看了看那份材料，有点可惜郁悠对舞蹈的放弃，但想到郁悠在健身房上课时的从容身形，又觉得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吴演员自嘲的笑了笑，心想:与其千方百计的找各种理由，还不如大方承认自己就是被那张好看的脸吸引了来的君子些。想到这儿，吴屿深顿时醍醐灌顶，觉得追一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于是，郁悠照常上班的第二天。前台小妹喊住他，指着前台的一大束红玫瑰:“郁老师，你的花。”郁悠皱眉看着那束花:“我的？”小妹点点头。郁悠头盔往前台一放，低头在花束里找有没有卡片之类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么大拆起来太麻烦了，你就放前台吧。这也是我的么？”郁悠似乎处理惯了这样的事儿，指着花旁边那个白色的大礼盒问。
　　“不麻烦，不麻烦，我一会儿拆了各个教室都放一些。对的，这个也是一起送过来了，你拿去休息室拆吧。”前台小妹忙不迭的回答。郁悠听着话，点着头，麻利的拆了那个礼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郁悠不自觉地一声：“啧~”
　　“呦！这位挺用心啊，还知道投你所好呐。”熊哥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盒子里安安静静摆着一个shoei的灰黄配色的头盔。郁悠拿出来认真看了看，这个头盔大概也就五千以内。但是这个配色还挺难买的，因为这款跟他摩托车的颜色很配，之前也在淘宝上找过代购，都要等三个月以上，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他拿起盒子边上的便笺，打开上面写着：
　　“给郁悠，祝你有个好心情，希望能被你喜欢。
　　——吴屿深。”
　　熊哥抢过卡片，来回看了两分钟，一脸如临大敌的看着郁悠。郁悠反而放松了下来，安慰道：“怕什么？上次要给我开舞蹈教室那个煤老板不也给你劝退了么？”
　　“我去给他经纪人打个电话。”熊哥挠挠头，往里面办公室走去。郁悠将头盔放回，抱着礼盒，又拿上自己的头盔往更衣室走去。

　　“祖宗！你是我祖宗！你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是一个人么？你没有团队的么？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给我通个气？幸亏人家第一时间找的我，要是找的是第一周刊怎么办？再不济，但凡他发个微博，我们都很被动啊！”吴屿深家偌大的客厅里，他的经纪人柳姐一手叉腰，一手端着咖啡杯咆哮着。吴屿深被柳姐突袭，还穿着睡衣，一脸乖样坐在沙发里低头听训。柳姐看他那神游的样子，心里的愤怒更加按捺不住，接着对着他吼：“你说话！说话！”
　　吴屿深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咖啡杯，往吧台走去，一边给她续杯，一边扭头问：“我都三十五了，追个人还要跟你报告？”“你别忘了你是个三十五岁的艺人。你没有艺人的基本素质么？你可能有隐私么？你注定要被围观的。你私下这么做，不说我们公关起来困难，你没想过把对方就这么拉到长枪短炮下合适么？”柳姐丝毫不给面子的戳破，“我真觉得你赶紧退圈吧，弱智！”
　　“有这么复杂？”吴屿深还是不在意，“我们跟他们不是有保密协议么？”
　　“大佬啊！我们是对你健身计划的保密协议，不是特么的给你拉皮条的保密协议！”柳姐一把火又被点起来，觉得跟他多说无益。一口闷了咖啡，把火烧向厨房里做饭的小丰:“你特么还有心情给他做早饭，还吃什么煎蛋，给你们家艺人早晚来两粒dha补补脑。还有你！你到底给谁打工的？他这么大动静，你连个微信都不给我发。你特么赶紧收拾东西明天给我滚回老家去得了。”
　　小丰也习惯了这人的发作方式，手里的事儿也不停，嘴里答应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先做了这顿饭再滚。”
　　“人一生活助理，你想他怎么样？让我听他的？还是他听你的？有完没完？”吴屿深的耐心也快用尽。
　　“作吧，总有一天出事儿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柳姐扔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深哥，吃早饭吧。一点半您约了赵导约谈剧本，不能迟到。”小丰端上早饭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吴屿深喊出来。
　　吴演员吃了早饭，问:“东西收了？”
　　“嗯。”
　　“没下文？”
　　“花店九点就送过去了，他好像今天没早课，前台代签的。”小丰回他。
　　“哦。唉～想进组，烦！”没追过人的吴演员得不到回应，有点懊恼，开始想找点自己擅长的事儿弥补下内心的挫败感。
　　“深哥，花店那边定了半个月，明天继续么？”小丰小声的问。
　　“啧～晚上再说吧。”吴屿深抽一张纸擦着嘴。

　　“熊哥，你有那人的微信么？”郁悠弓着腰端着盒饭快速的扒拉着，含糊不清的说。他十二点半刚下完课，接下来约的私教学员也已经在更衣室了，这样的节奏他早就习惯了。“你慢点吃，成么？”熊哥给他递份汤，“他的没有，他助理的倒是有，怎么？”
　　“不想收东西，他助理也行，你空了推给我，我把东西还回去。”郁悠接过汤一饮而尽。
　　“也不贵，你就拿着算了。之前不是还想买来着么？那边儿我打招呼了，应该会停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别了。不安生。你别忘了推我，我上课去了。”郁悠抽张纸擦了擦嘴，把吃完的盒饭汤碗一收，拎着往外走去。
　　“好！”背后传来熊哥的回应。

　　两个小时后，小丰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申请：奈斯健身——郁悠申请添加您为好友。小丰抖着手，按下同意后，立刻截屏发给了正在开会的吴屿深。他的深哥却迟迟没有给他回应。
　　奈斯健身——郁悠：您好！我是郁悠。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头盔还给您。
　　丰猪残念：不不不，这是我们深哥送您的，您留着吧。
　　奈斯健身——郁悠：不合适，你说个时间地点吧。我今晚九点下班后可以送过去。
　　丰猪残念：那我问下深哥行么？
　　奈斯健身——郁悠：辛苦，等您消息。
　　一直到晚上六点，吴屿深一行人才从会议室出来。他低头跟在导演后面，左手食指中指捏着烟，右手翻看着手机。走到小丰面前，低声跟他说：“你跟他说，我们九点一刻在他单位楼下等。”小丰嗯了一声，迅速将消息发出去，也收到郁悠一声OK。
　　“屿深啊，卫总在香雪海定了位置，走吧！赏脸一起吃个晚饭？”赵导过来拍拍他的肩说道。“行！”吴屿深好心情的答道。这是他跟赵导的第二次合作了，双方都熟悉对方的出牌方式，今天的剧本研讨会也是出其的顺利。
　　酒席间，烟雾缭绕，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八点半的时候，小丰凑到吴屿深旁，耳语了几句。吴屿深掐灭烟，慢慢给自己满上一杯，站起来，对着一众人举杯，谎话信口拈来：“各位，扫兴了！老爷子来电话了，我得先走了！回头让我爸好好跟各位赔罪！先干为敬，你们尽兴。抱歉！”
　　吴屿深的爸是谁，在座的谁不清楚，谁有真的会去跟他爸求证这个事儿。这理由也是屡用不爽，又好在吴屿深酒量极好，每次都诚意满满的一大杯下去，再面部红耳不赤的请辞。于是，众人也顺水推舟：“家庭为主！您先走，下次再聚。给老爷子带好！”
　　吴屿深坐上车的时候，闻着自己一身烟酒混合味，不是很满意。他将外套脱去，随意扔在后座。将车窗大开，又问小丰要了一把薄荷糖全数塞进嘴里。车往健身房方向开，吴屿深带一点点醉意，靠着车窗，心里隐隐起了一点点叫做期待的小情绪。

　　九点，郁悠打卡下班出大厦门口时，看见一微胖男子蹲在自己车旁边到处看。郁悠拿着两个头盔，站到他面前：“您好！等我的么？”
　　“是是是！我是深哥助理，那个你叫我小丰就行。”那人赶紧站起来。
　　“东西给你吧。走了。”郁悠将那shoie递过去。
　　那人也不伸手，抓抓头，好像很困难的提要求：“那个，能请您去见下我们深哥么？车就在那边！您自己给他吧。求您了！”说着，指着街对面那个打着双闪的丰田埃尔法。郁悠收回手，也不说话。“没人跟，您放心吧。来之前，我们绕了一大圈。”小丰忙不迭认真解释道。
　　“成。带路吧。”郁悠不好再推。
　　小丰打开车门，让郁悠上去的时候，吴屿深从座椅里坐直了身体，将车里的阅读灯打开。司机跟小丰识趣的下车。郁悠侧身坐在座椅上，头盔直接被他放在了后排。一阵阵冷气慢慢吹去郁悠带上车来的暑气。车内谁也不先开口。
　　“我。。”
　　“我。。”
　　哎！这该死的默契，然后又是沉寂。
　　“你先说！”吴屿深微抬头。
　　“哦，就是谢谢你，花很好看，我们前台很喜欢。东西不能收，还请你收回去。”郁悠决定先礼后兵。
　　“前台喜欢？你不喜欢？”吴演员的抓重点能力似乎有问题。
　　“不合适。我没您那想法，就不该收。但那花我想着还给您也不合适，要不我给您助理转账？”郁悠难得的多解释了一次。
　　“没那么多想法，我们当演员的，看到好看的人忍不住想去交个朋友，不难理解吧？”吴屿深坦白地说，然后探身去后座拿那个头盔，又道：“这东西，你还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是根据你摩托车颜色，特地选的。拿着吧。也不是多贵的东西，认识下？”说着话，将头盔伸到郁悠面前，身体却往后靠了靠。
　　郁悠一时觉得有点无语。面前这人，动作间带着一些未散尽的酒气，但言语动作间并没有任何醉意。交谈间意外的诚恳，让郁悠觉得自己如果再次拒绝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但是交朋友？郁悠没有想过这个事。郁悠认真工作，生活，但是不代表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具体规划。交朋友在他人生的划分是无意义的事儿。他并不想交朋友。
　　于是，又是一段沉默。吴演员可能手举累了，默默收回，轻咳一声想将郁悠的思绪拉回。但，似乎没有收效。于是吴演员开始靠在座椅里，看着这个人。好看！微皱的眉头，嘴角不满的提着，好像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
　　郁悠显然逐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自在地偏过头去看那边窗外，还是沉默。良久：“那你花了多少钱？我转你助理。头盔给我吧。”
　　吴屿深也是无奈，发出轻轻地笑声，说：“行吧！”
　　郁悠却是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来，像是看史前怪兽一样，面无表情，看了他好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逐渐，吴屿深也慢慢收回笑，想问他怎么了。郁悠一把从他手里拿过头盔，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往街对面走去。
　　吴屿深看着空空的手，放下车窗。等着郁悠的摩托从街对面呼啸着消失后，让小丰跟司机发车也回住所了。
　　这晚，郁悠的微信收到了吴屿深的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