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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第四十四章捅破天(2)

      外面,天黑了。

      顾离和老板娘外加蓝猫刚踏入清屏巷没多久,就被这来势汹汹乌云压顶的气势镇住了。

      “我......擦!”顾离仰着头嘴巴微张看向远处那片浓郁的黑色天空,良久才扭了扭脖子,脸上略带着兴奋对老板娘说:“我竟不知这人间界有这么大能耐的人,连上古禁术灭天阵也摆得出来。”

      “怎么会......人间界何时藏了这等厉害的人物?”老板娘望着远处的漩涡,忍不住低声念叨着。“话说回来,离这么远你也看得出来对方摆的是什么阵法?莫不是忽悠人吧?”她有些怀疑地问。

      “这上古十二门禁术,别的我了解的不多,但这破天阵我还真是碰巧仔细研究过,太清山御池宫的馆藏书阁里就有它。而且我不瞒你,其他那十一门禁术都是危险级别,很少有人知道,却唯独这门破天阵,基本上在天界是公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都到这关头了,他居然还在想着卖关子。

      老板娘紧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理顾离的话,他也没失望,反而很有闲性地从怀里掏出一带乐事薯片自顾自地边吃边说,“因为自打真神封闭了人间界,天上的仙人虽谨遵神嘱半步也未踏入这里,可心里头想着的是迟早有一日,要重掌人间。这破天阵被认为是唯一一个能由内向外打破真神所设结界的阵法,当然,只是成功的几率比较大而已,具体能不能成,还真不好说,毕竟没人试验过。”

      “你是说,天上的神仙都知道这个阵法?”老板娘问。

      “也不能说都知道,但是天上的各宗门里可是人手一套。”顾离舔舔手指说。“我们这才想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不管成不成,接下来都是我们离开此界最好的时机。”

      “那是不是意味着,此时布阵之人,来自天上?”老板娘食指指向远处的天空。

      顾离突然明白了老板娘的担忧是什么。

      “不可能,我的父亲大人啊,最是无情了,拿自己的命去填一个破阵,不划算的。而且我相信此时站在风暴中心的就算是我大师兄霁风,也不会是他。”

      老板娘:“那如果是你大师兄呢?你就任由他舍了命替你破这结界?”

      顾离看了她一眼,将薯片袋子揉碎了洒在空中,“前脚刚表扬我是个好人,后头立马暗讽我无情无义,我说你们女人还真是善变啊。我跟你说,我从小长在太清山上,跟大师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要说有多少情谊,那也就一表八千里。就在不久前,我还在奈何桥下为了他一根手指头跟提着山海剑的小胖子打了一架,差点没被地府刑事拘留了。”

      老板娘不耐烦地看他说:“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想过去看看是谁在摆阵,你去吗?给句话。”她显得有些焦急烦躁。

      顾离扭了扭脖子,“我不去,那人不一定是我大师兄,更不可能是我父亲,您就别瞎操心了。况且,若真是师兄,能指使动他的也只能是父亲,那我去了还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听我的。”

      老板娘:“顾离,我有预感,摆阵之人是为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离切断了。

      “当然是为了我,要么是为了帮我打破这结界让我逃出去,要么是为了派天界大军进来杀我。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没得选。”他目光灼灼地看她,“我会离开这里,去天上的擎天柱上留下我的名字,成为明正言顺的上神。这是我,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说完便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老板娘看着顾离远去的黑色背影,觉得他就是个固执的大傻逼,一个自欺欺人的懦夫。

      “你连去看一眼都不敢去吗?就不好奇究竟是谁在这关头帮你?”老板娘冲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顾离没有停下步伐,背影没入黑暗中。

      “但愿你不会后悔。”老板娘说的这句话是顾离没听到的。

      人间纪事公元2006年7月十八号,正午天空突然变黑,各地出现异常风暴等自然现象,通讯中断,时间长达五至八个小时。有人声称,看到了天外来客。

      顾离在清屏巷找到了打通了向外界的路,这回是出乎意料的轻松。临走前他给了老板娘一个胜利的手势——一个“二”。

      背后的黑暗汹涌袭来,仿佛是在风中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老板娘低下头来侧耳倾听,下一瞬,愣住了。

      “姐姐怎么?”蓝猫走在前头话还没说完转过身来也定住了,猫眼睁大,盯着老板娘的脚看个不停。

      从记忆起便缠绕在脚上的锁链——碎了,而后如雾如气,消散在空中。

      老板娘抬头看天,依旧黑压压一片,甩甩脚踝,她从未感到身体如此的轻松。

      白色的焰火升腾而上,她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赤足裸踝,向着风暴中心踏空而去。

      人间界的禁制结界破了,这事根本瞒不住天上的仙人,顾离本想着趁着天上仙家们都急着去人间界门口看热闹,以离弦的飞箭之势冲到擎天柱面前,大笔一挥刻下自己的名号,且踏过虚空的短短几十秒里他已经在大脑里将自己的封号排了十六个了。

      顾离曾经游历北荒时碰到过一个提着竹篮卖红薯的老兔子精,老兔子卖了大半辈子的红薯临到老了才娶了一房美娇娘,可据说结婚洞房当晚他的兔子洞被水淹了,新娘子溺死了。顾离在街头请老兔子喝酒时,对方喝醉了嘴里就念叨一句——“时也命也。”还挺有文化的。

      顾离出了虚空入了天庭时,才真正体会到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天庭,满目疮痍,就在真神设在人间界的禁制结界消失的一瞬间,如玉带般飘在天上的天河,决堤了。河水倾覆而下,冲毁了仙人们引以为傲的琼楼玉宇,琉瓦飞檐。

      顾离从来没有在这一刻如此觉得自己是那只老兔子,一只在新婚夜被冲了兔子洞的老兔子。起码这一刻,他眼睛是红的。

      天河装载的乃是世间极重的弱水,无根、无尽,顾离眼睁睁地看见离他半臂之遥的红衣仙子被泛滥的河水卷席,烟消云散,白骨不存。

      曾经掌控众生生死的仙人,曾今给凡人送福给祸的神明,千万载来头一次,突遭横祸。

      几乎所有尚存力气的仙人都在往九重天的云霄宝殿跑去,置于最高点,且云霄宝殿的砖瓦算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最强防护。可是能躲过河水的,十不存一。

      顾离逆着人流与河流,去了天界的中心之地。在那里,曾经让众神仰望的擎天神柱折成三段,倒塌在地上奄奄一息。白玉柱上鎏金的名字在风中消散。

      他看见了一个蓝衣小童盘腿坐在残柱上,粉雕玉琢,漆黑的双眸透着沧桑之色。小童的身影已经显现透明之色,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你来啦。”小童说道,语气里带着波澜不惊,如数千年前问他早安一般无二。

      顾离平复粗重的喘息,略显狼狈地走上前两步,“这究竟怎么了?”

      小童嘴角浅浅一弯说:“没什么大事,天塌了罢了。”

      远处河水水泛滥惨叫不绝,此处却是荒廖寂静,透着死气。

      “要写名字吗?我知道你来这里只为了做这一件事。”一杆细长的毛笔递到他的跟前,顾离没有接,他看着柱子上消失的一个又一个名字,沉默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抬头问小童:“为什么?”

      毛笔在小童指尖慢悠悠地转着,“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擎天柱倒了、断了,牵连着天河的河堤呢,天河决堤,天界这回是真要完蛋了。”

      “到底是谁他妈干的?总不能说塌了就塌了吧!”顾离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得几乎是要破口大骂了。他那件攒了数千年狐狸毛织成的黑色仙袍被河水蚀了一个个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洞,白色的狐狸丫丫在黑色织袍的表面懒洋洋地翻滚,将洞口补齐。

      “谁说不是呢,居然说塌就塌了。”蓝衣小童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老神树,您能不能严肃点儿,你这是快要死了呀。”蓝衣小童的身体在随着时间变淡。

      “我当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蓝衣小童掐指一算,而后道:“最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太清山也完蛋了吗?”顾离问。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爹惹下的祸端,第一个完蛋的就是它呀。”

      “呵呵,我那上百亩的良田,五千多棵相思树啊,全没了!”顾离仰天大笑,癫狂之色尽显。

      一向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相思神树树灵,此时的蓝衣小童,听了顾离那仰天长啸后,竟是眉眼弯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从五千多年前你那无情的爹一刀斩了红线上的人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爹是个臭棋篓子,棋艺不精,和真神下棋明知道自己下不赢,干脆就使诈偷了对方的棋子,可那真神也不是什么好货,一气之下,把棋盘给掀了。”

      “离离果然聪慧,一点就通啊。”小童抚掌赞叹道。

      “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顾离问。

      树灵知道顾离是想救他,摇摇头,他叹了口气,“无妨,世有相思处,便有相思树,百年一花期,有花无果,花无尽,思无涯。我离去后你闲着没事多想想我便好,说不定我哪日便会枯木逢春、绝处逢生。”

      “那我等你卷土重来。”顾离仰着头对残柱上盘腿而坐的蓝衣小童说,这一幕,像极了数千年前太清山上相思树下的景象。

      小童呵呵地笑了,可能他活过的数万载光阴里都没今日这般笑得多。“哦,对了,你走前北冥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让你好好活着。”

      “呵呵!”顾离一边嘴角上扬,轻蔑一笑,“他是在逗我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将我往死路上逼啊!”

      黑色细长的毛笔再次递到他跟前,“要写字吗?”蓝衣童子黑色的眼眸如古井无波。

      “还是算了”,毛笔被重新收回去,“天塌了由个儿高的顶着,还是再等等吧。”童子欲言又止,徒留叹息。

      最后的时间里,顾离沉默着看着这位天界岁数最大的相思神树树灵,在风中烟消云散。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没用仙术,仅以一个极丑的姿势爬到树灵之前坐下的地方,那一块地方的鎏金字迹还保存尚好。他细数上头的名字,花神,青芽、白泉、锦桃、白芍......梅玥、青花......木棉......都在,唯独,唯独,少了十七。

      那一长串的鎏金字里,偏偏缺了一截半指长的空,多了层灰,在一片金色里显得尤为明显。

      他颓废地低下了头,看脚下的地面,仿佛能穿过厚厚的石台云层,看到人间界。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用衣袖擦拭着擎天柱上的灰尘,可没用,仍有一个又一个消失的名字不断地变成粉尘,无穷无尽。

      平生第一次,他咬自己的食指不是为了吸吮食物残留的味道,而是咬破指尖,任由鲜血流出。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他翻身越上另一根残柱,那截层位于擎天柱最顶层的部分。

      他的父亲北冥上神的封号曾高悬于此,天君曾在继位大典上亲笔手书,也未留墨迹,无数门派的精英弟子都渴求有一日,名字能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此刻,这里只有“玄音”二字。

      天界纪年正德6024年,人间界禁制破,天河崩,天柱轰,弱水淹天界,死伤无数。前北冥上神顾龄之子顾离于擎天柱上留名,继上神之位,封号——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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