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天颜前传》AITGCoral萱

30、第四章（八）

　　“怕被人看着就把头低下。”姬望舒呼出的气息轻柔地拂过残月公主的头顶，有些痒痒的。残月公主听话地把头埋在姬望舒的怀里，光洁的后颈像个慵懒的猫儿，听到姬望舒的声音隔着胸膛闷闷地传过来：“不过军中就你一个女子，他们猜也猜得到。”
　　“哦。”残月公主没再说什么，也没动弹，只是姬望舒发现她那玲珑如玉的小耳朵染上了俏皮的红色，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男子的怀抱里清爽干净，浸染着淡淡的小苍兰的气味，让人觉得安心。残月公主忽而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常常腻在哲成太子的怀中，哲成太子比天神天后都要喜欢这个幼妹，对她是极尽宠溺，但凡有所求就无不应和。那时残月公主很是依赖哲成太子，哲成太子周身都是阳光的暖意，那种气味是普天之下的光芒，威严而不霸道，仿佛为了怀中的女孩儿，他愿意与整个六域为敌，也曾给过她安全感。
　　而眼前抱着她的姬望舒没有哲成太子的威严气度，但还是让残月公主觉得，自己在人族居然也有一个人是可以依靠的，而这个人，似乎也是愿意像哲成太子一样宠爱自己的。转眼间姬望舒轻手轻脚地把残月公主放置在塌上，立刻反身过去寻出创伤药和绷带替残月公主包扎小腿上的伤口。这伤口不似平常，结痂很薄，也没有血迹，不由地让姬望舒想起来有些被魔族抓去当血奴的人族子弟，他们常常被吸干血液，骨瘦如柴，被遗尸于荒野，连虎狼秃鹫都不屑靠近。
　　姬望舒仔仔细细地替残月公主包扎好，素白微凉的小腿让他也红了耳廓，包扎好后立刻就替残月公主掩好了裙角。他看向残月公主，她的发髻微微散乱，引发了他眸中无限的怜爱和愧意：“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残月公主慌忙摆手，自己也满怀愧意，要不是自己乱跑，钟离扬波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得手。“是钟离扬波把你劫走了罢，”姬望舒猜得一点没错，“魔军斥候来报，他们主将两日没露面了。”
　　残月公主点点头，姬望舒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残月公主轻松地耸耸肩道：“我自己弄伤了腿，然后走路就不利索了，钟离扬波就别想把我全须全尾地带回魔族了。于是我跟钟离扬波做了个交易，他放我回来，我劝你撤兵放他回营。既然我都安全回来了，你就把巡逻队撤了罢。”
　　谁知姬望舒一句话都没回就立刻唤来守卫：“再拨四个侍卫过来保护军师，而后增强巡逻兵，不惜代价，全力抓捕钟离扬波。”
　　“是。”守卫答应着就立马去了。残月公主一愣，拉着姬望舒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准备放钟离扬波回营么？”
　　姬望舒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残月公主道：“残月，有机会能擒住钟离扬波，可是千载难逢，不能轻易放弃的。”
　　残月公主蹙眉道：“这我不是不知道，可我愿意与钟离扬波协定是因为我清楚得很，依照钟离扬波现在的法力，想要完全制住他需要两个千人队，损失甚至可能会超过千人，如此损失惨重，你也要去做么？”
　　姬望舒难得如此激进，颔首道：“能够擒获钟离扬波，任何损失都会是只得的。魔族折一大将，中土就离胜利不远了。”
　　残月公主吸了口气，郑重道：“那若是我坚持要你解除封锁呢？”
　　“残月……”姬望舒也愣了一下，对上了女子坚定的眸子。就在此时有一个受伤的将士及时到来，跪倒在地上禀报道：“属下无能，还未等到援兵赶来，没能拦住魔族主将钟离扬波，损失百人，请公子降罪。”
　　姬望舒仿佛松了口气，只叫他下去疗伤，残月公主此时才清楚钟离扬波并未等她解除封锁的约定，而是直接硬闯回到魔族大营，因为他清楚，即使残月公主要求，这一次姬望舒却也未必会听她的。看来，钟离扬波竟然比自己更加了解姬望舒，残月公主自嘲地笑了笑。姬望舒欲言又止，想要解释些什么，残月公主径直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的。我累了，你去忙罢。”
　　姬望舒张了张嘴，还是说道：“你好好休息。”说完便掩好了帐门。残月公主屈膝于塌上，抱着膝头出神，忽然钟离扬波临走时的那句话在她耳边回响。“你不适合做军师……兵者，诡道也……”残月公主有些许失落，钟离扬波说自己太坦荡了，而姬望舒和钟离扬波就不会这样直接坦荡，或许她早该料到，而钟离扬波就这么直言相告，总是让她有些心中有疙瘩。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对姬望舒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
　　这次受伤后残月公主一反往常地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帐子里，看书绣花发呆，姬望舒作为主帅掌管三军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但也忙中偷闲来看残月公主。残月公主面色一如往常，只是好像话少了些，姬望舒也有些欲言又止，两个十分熟悉的人就这样客气了起来。十日以来魔族和人族发生了两次战役，不过都是各有输赢。
　　残月公主腿上的伤也在这些日子里养得差不多了，她也思考地差不多了，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导和熏陶都告诉她，要崇尚绝对的力量和正义威严，而这一点在神族培养出来的优秀的接班人哲成太子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而残月公主试图在其他族群寻找这样绝对的力量权威，却失败了，因为只有神族战神哲成太子才拥有这样的威严，得以支撑他拥有绝对的坦荡，所以他不需要诡计和权谋。而这一点，人族公子姬望舒，魔族王子钟离扬波，都做不到。所以她只是需要说服自己而已。
　　这日残月公主是被军鼓集合的声音叫醒的，她睡眼惺忪地批了外衣，象征性地洗了两把脸披散着头发就打帘出去了。外面六个侍卫齐刷刷地给残月公主行礼，倒让残月公主有些不自在：“免了，平身。望舒公子这是又出征了？”
　　侍卫长回禀道：“是，今日总攻，再下一城就能收复营州全境了。”
　　“哦。”残月公主往外面看了眼，姬望舒已经不见人影了，只有队伍最后的军士还依稀能看得见扬起的尘土。残月公主回到帐子里坐在案前梳头，头发越梳越顺，心里却越来越乱。不知怎么的，姬望舒也并非没有独自征战过，可今日残月公主总是心中不安，好似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残月公主发了会儿呆，有些气闷地扔了梳子，她作为神族神祗，怎么能如此心浮气躁，简直不配神族作为。残月公主盘腿坐到塌上静心调息，自打神识沉睡以来她一直努力调息唤醒神识，可均毫无作用，今日快要调息结束之时，忽然神识有了些许感应。残月公主大喜，伸手朝一旁的杯子施法，杯子隐隐震动着，惹得杯中清水水波澹澹，只是依旧丝毫不动。残月公主却没有灰心，既然有了感应，说明自己离唤醒神识恢复神力的日子不远了，这点子神力，已经足够让她在与魔族军士交手时自保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动静，残月公主忙下榻去看，只见各路军士将领乱做了一团，姬望舒的副将和侍卫急哄哄地往一边跑。残月公主眼疾手快地拉住满脸是血的两人，忙问：“怎么样，战况如何，营州全境收复了么？”
　　副将摇首直言：“战况惨烈，双方都损失惨重，也未能收服营州最后一城。”
　　残月公主倒是不算惊讶，叹气安慰他们：“也实属正常，魔族这是被逼急了，重军压境，自然更困难些，难为你们了，你们没受伤罢。”
　　“残月姑娘……”副将好像想说什么，但一旁的侍卫拉住了他，不停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噤声。
　　残月公主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副将甩开侍卫，道：“即使公子怪罪我也不得不说了，残月姑娘，公子与魔族主将钟离扬波交手时受了伤，现下还昏迷不醒。”
　　原来侍卫拦着副将不让他讲，是因为姬望舒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句便是“别让残月知道”，可副将也是着实着急，才以实相告。残月公主听得此言如中雷击，想都没想拔腿就往姬望舒的军帐跑去，谁都拦不住地冲了进去。里面两个军医围着姬望舒忙作一团，姬望舒伤在左边肩窝，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一看就是钟离扬波手中万魔斩的杰作。姬望舒被除去了上衣，两个军医忙着止血敷药包扎，残月公主呆立在一旁，看着被染红的衣物和纱布紧紧咬住下唇，在看向姬望舒苍白的脸和紧蹙的双眉，心里酸甜苦辣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