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幕之城》俞晞

4、合作愉快

　　“就是因为那个助理，我们才平白无故多出来一节课。”郑意把椅子转过来。
　　“恩。”
　　“你来说，那么重要的资料也是可以弄丢的吗.....”郑意怨怼地数落着让她丢了假期的那个倒霉助理，不时看一眼趴在床上的闵七惠。
　　“恩。”
　　“要不是她，我那天就可以去店里帮忙了。”
　　“恩。”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啊。”
　　“恩……啊？听到了啊……你，你要没空我可以帮你去啊。”一本正经得有些明显。
　　“你！你从回来到现在除了'恩'就没别的，还有…咖啡不喝给我。”走到床边一把拿过闵七惠握在手里很久的咖啡罐。
　　“别别…”看到已经启开的铁环，“算了……”说完又躺回床上。
　　“什么呀，有事啊？”
　　闵七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郑意，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

　　风第一次吹得凉凉的，有了夏末的味道，不过早上的阳光还是很刺眼，向瑾给花园浇完水就在厨房忙了起来。
　　“阿姨，早。”
　　“小稳起来了，大周末的起这么早，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满眼笑意地看着向稳。
　　“习惯了，睡不着，我帮您。”说着就去洗手。
　　“恩…”
　　向瑾离婚后带着许孝郁一直住在西里，偶尔来父亲向敏正这里照看一下，这么多年对向稳视如己出，因为这向稳也从未有隔阂感，而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妈…饭好没。”许孝郁打着哈欠走下楼梯。
　　向瑾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乱糟糟的头发，松松垮垮的睡衣，又看了看向稳清爽的样子，“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子。”
　　“向稳？你居然没上班。”许孝郁一眼看到厨房里的向稳，惊呼出来。
　　向瑾给了她一记眼刀。
　　接收到来自妈妈的不悦信号之后，许孝郁耸耸肩就乖乖去了卫生间。向稳看了看许孝郁笑了笑继续切菜。

　　“外公呢？”许孝郁拿起厨房的苹果咬了一口。
　　“在花园里，对了，你去拿条毯子给外公。”向瑾嘱咐道。
　　“哦。”
　　向敏正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许孝郁把毯子轻轻盖在向敏正腿上。
　　“外公，腿别凉着了。”
　　“孝郁啊，没事，不冷。”
　　“您都六十多了，也该注意了。”
　　许孝郁不像闵七惠，她对向敏正还是会忌惮一点。不过有时候对自己外公顽固不化的脾气和闵七惠是一样的无奈。
　　“六十多怎么了，你外公我硬朗着呢！”
　　“……”
　　向瑾曾跟向敏正提过，把公司慢慢交给向稳，可向敏正完全不放在心上，一提公司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大约从闵七惠出现在这个家里就开始了。后来无论向瑾和许孝郁母女送了他多少件舒服的便衣，他的身上还经常是商务衬衣。闵七惠初一那年他发现了自己的第一根白头发，应酬才自觉地能免则免。
　　早餐桌上，向敏正一如既往地跟向稳交代着公司的事，向瑾习惯地不发话。
　　“外公，我毕业之后可以去公司吗？”许孝郁放下牛奶杯，舔了舔嘴唇笑着问。
　　向稳一愣，因为这不像许孝郁说出的话。
　　“…你要是能像向稳一样，两年修完双学位，职位随你挑。”向敏正放下筷子。
　　“这也…”被挫的许孝郁刚要埋怨，扫到向稳溢出眼角的笑意，立马转口，“说定了！不许反悔哦！”
　　向稳看着叼着吐司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
　　“其他的不用，只拿南区的……对……我先去，你过会儿来。”向稳干脆地挂掉电话，坐进车里把外套扔在副驾驶上，从车库驱车而去。
　　上个周刚被告知兼任X.zone副理事，为了熟悉环境提前一天报道的向稳还是牺牲了这个周末。他从来没有任何疑问，对于突然成立的X.zone。
　　X.zone的规模自然比不上本家向氏，不过有向氏的支持，加上安怀几年的打理，根基是有一定程度的深厚。两年前第一批艺人出道，它才开始崭露头角，旗下的女歌手白奂以清澈的嗓音和甜美的长相冲向乐坛一线，成为成功的代表之一。当然也有一些准备长期培养的潜力艺人，只同期挂名出道，并未参与活动。五年前被安怀发掘，后来被送去图城的那个男生就是这些潜力艺人的其一。
　　向稳停好车，从容地走进电梯。因为是周末，走廊里除了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员和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钢琴声，再无其他。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这个决定好像向敏正向董事长很早就在准备了，写有副理事的门牌已经挂在了门上，向稳看了一眼就推门进去了。办公室很干净，还有几盆精致的盆栽，他走到窗边拉开巨大的百叶窗，办公室立即浸在了斜进的阳光里，亮堂了起来。
　　摆弄了书柜一会儿，向稳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走了出去。他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对面的办公室果然开着。他笑了笑向前走去。
　　咚咚…
　　“请进。”
　　向稳推开门，站在那里看着桌子上低着的面孔。她并没有抬头。
　　“都说安总监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果不其然。”把手臂一圈，靠在门上。
　　安怀以为是助理，听到声音才奇怪地抬起头。“向…向总？”
　　“安总监，哦不，安理事周末不休息的吗？”向稳有些自来熟的走进去。
　　“我习惯了，向总请坐。”安怀站了起来。纵然怀着巨大的惊讶，该有的礼数安怀也不会忘。
　　向稳愣了一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向总喝什么？”
　　“不用。”
　　安怀内心笑了笑，无所事事的人可不需要她这杯水。要不是职场，就凭她的年纪，恐怕他还要叫她前辈呢。
　　“这么大的X.zone，安理事一个人，应该是很吃力吧。”
　　“在其位，谋其事。相比X.zone，整个向氏更让人吃力不是吗。”
　　“…的确，不过向氏有像安理事这样的成员，管理起来倒是省力不少。”
　　“…我只是为X.zone做了区区小事，向氏有董事长，我并没有参与什么…再者说，不是还有向总您吗？”
　　对于向稳的客气话安怀并不买账，说实话是根本不屑买账，话语中抬起头微微轻笑，看着沙发上的向稳。
　　向稳眼神里都是对前面坐着的人刚刚转变的怪异语气的包容，无论谁，谄媚或冷漠，他笑得一如既往的得体。
　　“…安理事太看轻自己了，X.zone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董事长自然也会扶持，他交代我来这边配合你，以后还要多关照。”
　　“向总依然是向总，是我应该配合你。”安怀按下心神平静地开口。
　　“…安理事实在不需要这样，这边我不了解，一切还要你来考虑。”向稳实在无奈安怀的客气。
　　“……”
　　“时间不早了，一起吃午饭？”
　　“不了，我有约。”
　　“好吧，你忙。”
　　安怀写完最后一笔，把笔放在一旁，抬头看着因为刚刚有人出去虚掩的门，沉重的表情再也隐藏不住。
　　……………
　　X.zone所有的事务都在人力调整后步入正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合作事项，向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向稳承担着前所未有的责任，不过他看起来也并没有多大压力，从容不迫地照顾着两边的工作，还有另一些让他产生了好奇的事。那天合作之后的见面，第八金融派来的人据说是F国总部回来的，但见面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国。即使别人都在解释总部直接派人更代表他们的诚意，而向稳只是盯着合同上的签字，没有任何表示。
　　上次打给闵七惠的电话，通话不到两分钟就被她急匆匆挂掉了，时隔一周，这是他们自分离以来的第一次视频通话。
　　“要不是你后来发的信息，我都要以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啊，我很好啊…”她闪躲地笑笑。
　　“…没事就好，你一个人吗？”
　　“恩，小意有事出去了。”
　　“小意？”
　　“我室友。”
　　“看来不像孝郁说的一样…还是有朋友的。”向稳打趣地笑着。
　　“你…我怎么可能没朋友！我…我朋友多着呢。”
　　“男性朋友吗？”
　　听出向稳嗓音里的审问，她急切地回应：“对啊，当...当然也有女性朋友。”
　　向稳掩下眼神，“别想掩饰什么…”
　　“没有没有…”闵七惠降下音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脑海里浮现出那天那张诧异的脸。
　　“呵。”向稳看到屏幕里的人低下的头，突然笑出声。
　　闵七惠听到声音抬了一眼，向稳交叉的十指撑在桌子上，加上嘴角的弧度，明显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他们就那样沉默着。
　　向稳是亲人之外又有朋友的意味，很多事因此也隔了一层莫名的界限，这么多年彼此都维持着一定的平衡，不去过多干涉对方，适可而止成了两个人的默契。
　　“想多了……你在公司？外公呢？”话题被这样闵七惠转移了。
　　“董事长今天休息，这里……”说着抬头看看四周，“算是公司吧。”
　　“啊？”闵七惠一时没反应过来。
　　“很难解释，你回来再告诉你。”咚咚…有人敲门，“进。”
　　“向总，那边的资料。”闵七惠听到那边一旁的声音。
　　“你在忙啊？”
　　“先等一下。”向稳对助理说，又转过头来，“刚给你那个是这里的号码，你存着备用，停发消息不能超过三天，记住了？”
　　“知道了，你忙吧。”
　　“你最好联系一下董事长，他有些生气。”
　　闵七惠有些难以置信，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向稳刚关掉屏幕，就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东西。“什么情况？”
　　“人都已经任职了，应该没有回国的打算。这是魏代理和其他人的资料。”
　　向稳一张张地翻着纸页。
　　“就这些？”
　　“F国那边…什么都查不到。”
　　向稳目光一凛，“查不到？不是说很大的财团成员吗，怎么会查不到。”
　　“第八金融那边没有明确显示，而且我们没办法获取他们的外派合作信息。”
　　向稳收回目光，翻回第二张纸上。盯着上面的一张照片，正是那天在协议上签字的魏代理，旁边干净的资料只有华人的身份最为清晰。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你先继续查，有结果告诉我。”
　　“是。”
　　闵七惠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上刚存入的号码，无奈的笑笑，无论她走去哪里，向稳的细致还是丝毫不变。她理了理视频之前在看的几份名单，起身走进了浴室。
　　……………
　　金色区大街的一家音乐水吧里，店长拍着一个男生的肩膀，说了句“合作愉快”。男生笑了笑沉默着走出店，在门口停了下来，沉闷的空气里弥漫着将来之雨的味道，暮色里街景依然金碧辉煌，身侧金色的灯光就那样打在他冷峻的脸上。他紧了紧手里那份简单的合同，朝对面那栋棱角分明的高大写字楼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