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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六章 与君同甘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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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台暖阁中人来人往,太医令抹了把汗替慕容离包扎好又忙去看执明,“陛下可还好?”
执明不耐地摆手道,“寡人没事,阿离呢?阿离怎么样了?”
一旁太史公道,“陛下还是先顾着自己吧。”他瞪了太医令一眼,叹道,“太医令本是专顾帝王的啊……”
“阿离也是王!”执明驳道。
太史公一叹,眼见另一边鲁大人笑得一脸慈蔼,只能认命似的摇摇头。
“陛下。”
执明一听这个声音,立即抬起头,见慕容离站在他面前,急道,“阿离怎么过来了?你快坐着,手好些了么?还疼不疼?”
慕容离,“……”
太史公打了个哆嗦,仿佛见识了新大陆,“这两把椅子之间也就十尺之距吧?陛下至于吗?再说,慕容国主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鲁大人止住太史公笑道,“太史公也是过来人,陛下小儿女情肠,左右不是朝堂,就随他吧,说来先帝也是性情中人啊!”
“子随父,倒也罢了。”太史公这么一看,还真看出些先帝的影子,不禁感慨,“不止性情像,咱们陛下也长进了啊,这几年……若是老太傅还在,必深感欣慰啊!”
“太傅在天有灵,定会为陛下高兴的。”鲁大人笑叹。
那厢执明拉着慕容离的手坐下,把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才极委屈地唤了声,“阿离。”
慕容离额角一抽,只觉脸颊热辣辣的,适才在朝堂之上都未曾这般难为情过,他抽回手,低声道,“行了,小伤而已。”
“这怎么是小伤呢!”执明完全沉浸在慕容离受伤的事实里,一把将他的手又拽回去,摸了摸,“寡人心疼死了。”
太史公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是……原谅一个老人家的接受无能吧。他拱手朝执明一揖,“陛下圣体有损,理当好生修养,老臣还有公务待理,这便告退。”
执明客气地朝他笑笑,“殷公慢走啊,阿琼快送送殷公。”
阿琼抿唇一笑,忙过去为太史公引路,鲁大人亦借机向执明告辞,太医令更是急忙表示外伤处理已毕,他要赶回太医院去熬制汤药,给双王补补损耗的气血。
执明非常满意大臣们积极的工作态度,当即允准,于是一行人又齐刷刷地从暖阁鱼贯而出,走在最后面的莫澜还非常顺手地关好了门。
安静下来的暖阁中,忽响起一丝轻笑,执明屈指挑起慕容离的下颌,“国主笑什么?”
慕容离低头淡淡一笑,挪开执明的手,顺便握了他的手,“傻子。”
执明反握住他的手,“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慕容离惊讶地看着执明,后者轻轻一笑,“我并非一时冲动,朝臣的逼迫只是一个契机,我想要这样做很久了,阿离,你懂吗?”
那双紧紧握住他的手,也握住了他的心,他怎么会不懂?执明眼里的忐忑、珍惜和小心翼翼,他怎会看不懂。
慕容离起身走到执明面前,俯身将他揽进怀里,“谢谢你。”
也许他们之间不该说这三个字,可是慕容离想不到该说什么了,他是真的想谢谢眼前这个人,谢谢他的爱,也谢谢他有担起这份爱的勇气。
执明将慕容离抱住,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抚着他的脸,认真道,“第一次见你,你还未及冠,在一帮权贵中,遗世独立。”
“哪有那般好,”慕容离苦笑,“不也得和他们周旋。”
执明心疼捋过慕容离的额发,“以前还遇到过多少这样的人?”
慕容离想了想,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他云淡风轻,执明却心如刀割,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庚辰告诉他那些对慕容离图谋不轨的人……
“阿离,”执明看着他,认真道,“我要给你一个家。”
慕容离一怔,半晌反应不过来执明说了什么,执明抵上他的额头,深深望进他的眼瞳,“阿离,让我给你一个家。”
慕容离瞳仁一烁,嘴唇微颤了颤,许久才埋首进执明颈窝肩,低低道了声,“好。”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的家没了,但是执明要给他一个家。
执明轻拍着慕容离的背,笑道,“余生,都有寡人陪着阿离。”
慕容离静静地倚在执明怀里,浅笑安然。
“陛下!”
玉鸢恭敬朝执明行礼,身后迅枭抱剑略点了点头,执明也不恼,只急切道,“如何了?昨日人多,不便相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可是有何不顺?”
其实执明是想问,难道是炼制不成,玉鸢便提早回来了,可他怕问出口。
玉鸢道,“并非如此,我与迅枭并未去王城,药材是长在山中的,所以我们只到了月沭边境。”
执明略松了口气,问道,“那可有……结果?”
迅枭没好气道,“怎么没有,玉鸢差点从山崖上摔下去呢。”
玉鸢瞪了迅枭一眼,又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执明,“下了雨,路滑。”
执明深吸一口气,朝玉鸢拱手一拜,“王爷大恩,执明无以为报。”
玉鸢原本年纪就小,乍被执明这么一称呼,顿觉浑身不自在,忙扶起执明,“陛下使不得,”他看了看身旁的迅枭,“我和迅枭能在天权安然相守,全赖陛下庇护,慕容哥哥是好人,玉鸢希望你们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执明动容道,“谢谢你。”
玉鸢尴尬地笑笑,迟疑道,“陛下先别急着谢我。”他自怀中掏出个布包,展开就见里面林林总总叠放着十几株草药,很多都是执明没见过的。
“这些是药?”
“是,也不全是。”玉鸢解释道,“这些只是样本,我和迅枭在当地采集了不少,因不便带进宫,都放在小胖大人宅邸了,这些只是带给陛下看看,也需和太医令一起斟酌药量,再来还有一事。”
“快说。”
玉鸢为难地看着执明,“根据月沭的医书记载,此药还需人血作药引。”
执明一愣,人血作药引之事在中垣的一些古籍中也有记载,但大多都是民间传闻,宫廷里从未出过这样的方子。
“这有什么的,”执明道,“你要多少,寡人的可以吗?”
虽然早已见识过执明对慕容离的感情,可他干脆利落的态度还是让玉鸢惊讶,“陛下不再考虑考虑吗?或许可以用别人的,而且这什么药引的说法其实也无法证实,玉鸢觉得关键还在于药的本身……”
“不必再说了,”执明制止道,“既然无法证实,有总比没有好,人血做药引的事阿离一定不会接受,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太医令那儿也别提,这样的事该是寡人为他做的,你只说要寡人如何做便可。”
玉鸢张了张嘴,看了看迅枭,又看回执明,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迅枭道,“损伤的心脉不会一夜之间长好,这药需要长期服用,陛下可想好了如何取血才不会让慕容国主发现?”
玉鸢点点头,他正是因为这样才劝执明用他人的血,否则两人日日在一处,又最亲密,哪能不发现伤口?
执明略略沉吟,“此事容寡人想想。”
“奇怪,哪儿去了?”
“陛下在找什么?”
执明蹲在地上,翻着一堆盖满灰尘的书,时不时被呛着咳一下,小胖只得蹲下跟他一起找,“这些都是医书,陛下找来做什么?”
执明道,“找来自有用,寡人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种针能取血于无形。”
“这么神?”小胖叹道。
“寡人明明记得是在医书上看到的。”执明懊恼地蹲在书架旁,努力回忆着。
“陛下是何时看的?会不会记差了?”
“不可能!”执明道,“当年父皇病重,寡人长这么大除了阿离受伤……就只有那次才碰过医书,当时还和莫澜通宵达旦,不可能记错的。”
“先皇病重!”小胖苦笑道,“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本书或许早被虫蛀了。”
执明愁眉苦脸地盯着一堆灰仆仆的书,唉声叹气。
“对了!”小胖一拍手,“陛下何不问问侯爷,或许侯爷记得!”
“陛下说的是天玑针?”
执明一喜,“你说叫天玑针?你知道?”
莫澜点头道,“那天玑针据说是内中空心,扎入体内可引血而出,陛下所指应该是这个。”
小胖奇道,“都说枢人善机巧,天玑好好的怎么也造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莫澜道,“天玑笃信神灵,历来有血祭,后来郡候觉得太过残忍,便令人造了天玑针,说是既能取血,不伤人性命。”
执明满意地笑笑,他素来看不惯天玑神叨叨的,如今却觉得神叨叨也有神叨叨的好处。
小胖也为执明找了想要的东西而高兴。
只有莫澜神色古怪地看着执明,迟疑道,“所以……陛下打探这种针是要做什么?”
执明,“……”
热腾腾的一碗药上了桌,慕容离呆呆看着,一把拉过执明,“你哪里不舒服?”
执明一愣,将碗凑近他嘴边,“给你的。”
药气熏过鼻尖,慕容离掩鼻蹙眉,“我好好的,为何要喝药?”
执明温言道,“你伤了心脉,太医令说现在或许无碍,可年纪大了会不大好,这些都是调养的药,就当是为了寡人,忍一忍好不好?”
慕容离看了执明一眼,执明端起药,“若是觉得苦,寡人陪你喝?”
他说完就端起药碗往嘴里送,慕容离一惊,连忙夺下药碗,嗔道,“你……我喝还不行吗?药也是浑吃的?”
执明笑笑,捏了捏慕容离的脸。慕容离嘟了嘟嘴,轻叹一声,蹙眉喝下了药。
一碗下去,慕容离心都颤了颤,苦就算了,偏还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人舌头的都麻了。
“唔……”慕容离还不及叫苦,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霸道地蹿进他口里,一寸寸的舔吮搅弄,残留的药味就这样被席卷而去……
执明轻轻松开他,看着眼前脸红红的人,低声道,“还苦吗?”
慕容离羞赧一笑,“你还真是。”
“以后阿离服药,寡人都这么陪着你。”
慕容离想笑,心里又满满都是暖意,很踏实,他抚上执明脸,“很苦的。”
“甘苦与共。”执明唇角一勾,勾过慕容离后颈,再次吻了上去……
绵绵密密的亲吻自唇上滑落心口,慕容离禁不住一声轻吟,执明打横将他抱了起来,缓步行至寝间,顺便灭了灯。
慕容离缩在他怀里,略有些紧张,“快放我下来,你手的……”
执明俯身吻住他,将他放在床上,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一个时辰前,典药局。
“陛下,这就是天玑针。”莫澜将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四根由长到短排列的针。
执明拿起一根,对着烛火看了看,“真是空的啊!”
莫澜道,“府库里找来的,天玑郡大约是当做祭祀的吉物随在贡品里了。”
“还是你聪明。”执明拿着针看了又看,满眼都是欣喜。
莫澜则高兴不起来,“陛下真要这样做?臣可以代劳啊,臣和阿离也是至交好友。”
“小胖也可以的。”小胖道。
执明笑笑,拈针便刺入臂弯内侧。莫澜张嘴欲呼,到底是忍下了。执明凝神看着露在外面的针尖,并未有太多血滴出,默了片刻,忽然道,“玉鸢,你替寡人拈住这针。”
玉鸢点点头,扶着执明的手臂,拈住针。执明以手扣住自己的手臂向下狠狠一挤,立刻便有血涌出针尖。执明松了口气,对着手臂又是狠狠一捋,如此反复几次,整个手臂都青了。
“够了够了,陛下。”玉鸢拔了针,忙用棉纱将执明臂腕缠上。
执明浑然不觉痛,只俯身观察着药,“似乎有血腥气,阿离会不会察觉?”
玉鸢又放了几片叶子似的东西,“这是百消叶,于国主的药无甚冲突,这叶子有股奇异的味道,可以压过任何气味,且服下后,舌头会有片刻麻痹,这样国主就不会察觉了。”
执明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便可无虞了。
“可是陛下的手臂怎么办?”莫澜道,“就寝时阿离一定会发现的。”
就寝就寝……玉鸢脸刷地红了,抱歉道,“这……我可就没法了,没有药能在一个时辰内散去淤青的。”
执明不以为意,“这些都是小事,寡人自不会让他发现。”
比如,可以趁他喝完药亲亲他,比如亲亲他之后再抱去床上,顺道把烛火熄了……
执明满意地笑了,当然,这种周密的计划,众卿就不必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