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菲莉斯》箫文森

5、第五章

　　1956年冬天。
　　12月2日，早。
　　Louis·C醒来的时候，屋内还是黑暗一片，他躺在床上，似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知道今天对于他自己和C氏家族而言，会是特别的一天。
　　今天的他，对Phyllis的想念比以前任何一天都要浓烈。他望着天花板，一遍遍回忆和Phyllis在一起的时光。
　　早上的阳光透过两面窗帘的缝隙洒进卧室，在不知不觉里，卧室内越来越亮，Louis转过头，看向窗的方向，他知道天已经完全亮了，他想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吧！也不知道昨日下的雪融了多少。
　　开门的声音传来，Louis回头去看，果然是Alice。
　　“早上好,Alice。”Louis的声音很轻，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早上好，Louis。”Alice也对他笑了笑，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今天还好吗？”Alice问。
　　Louis笑着摇了摇头。
　　Alice低下头，伸出手握住Louis的手，她的脸上有悲伤。
　　Louis摇了摇她的手，Alice抬头看他，眼里蕴着泪水。
　　“一直以来，我真的很抱歉。”Louis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又或许他早该说了。
　　在Louis说出抱歉的那一刻，Alice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摇了摇头，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从未后悔过。
　　Louis看着Alice，这是他的妻子，他娶了她，可是他没有办法给她他的爱情，在他们二十几年的婚姻中，她从没有对不起他，照顾孩子，打理家事，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也从未向他抱怨过。
　　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是Louis的晚辈们来了。
　　“父亲。”Louis的儿子低着头站在床边。
　　Louis点了点头，说道：“家族就交给你了，还有，照顾好你母亲。”
　　“是。”
　　Louis转过头看向儿媳，他的孙子被抱在怀里，他还很小，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四处看，Louis笑了笑，然后费力地抬起手挥了挥。
　　Alice转过头对他们说了些什么，晚辈们便都离开了，卧室里又只剩下Louis和Alice。
　　Louis忽然觉得好累，他有些听不清Alice在他身旁说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浑浊，呼吸也慢了下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提起全部的力量。他转过头看向Alice，他的眼皮好沉重，他坚持着，很缓慢地说道：“我终于要去见她了，她已等了我太久，我已亏欠了她太多。”接着，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合上了眼。
　　Louis·C，1956年12月2日逝，享年47岁。
　　Louis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也许，他已不再需要力量。有一道强烈的光刺向他，他连忙用手臂去挡。
　　“Louis·C。”
　　是谁在唤他？他放下手臂，那道光已不再那么强烈，他望过去，隐约有一个人站在那光的尽头，是神吗？是来审判他的吗？
　　“Louis·C，人死后便化为虚无，从此与此生所遇之人再无相见的可能，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再见Phyllis，你愿意吗？”
　　“当然。”Louis向前走了几步说道。
　　神似乎笑了笑，说道：“可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神又笑了笑，不急不慢地说道：“倘若你愿意，你就将再次回到世间，Phyllis也可以再次为人，只是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出现，你需要等待她，也许等几年，也许等几十年，也许等几百年，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等。”只要能再见到Phyllis，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无论要等多久，他都愿意。
　　神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Louis便沉沉的睡去。
　　等Louis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趴在C大图书馆的书桌上。还是白天，图书馆里有来来往往的人，但奇怪的是他们好像都看不到他。
　　“他们触摸不到你，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神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Phyllis呢？”Louis急切地问。
　　神笑了笑，说道：“嗯，只有轮回的Phyllis才能触摸到你，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
　　Louis正欲再问些什么，那神却打断了他，说道：“在Phyllis到来之前，你只能呆在这里，只有Phyllis才能带你离开。如果你后悔了，你可以走出图书馆，然后化作虚无。”
　　神又叹了口气，说道：“凡是做出这等选择的世间男子，没有一个坚持住的。”
　　听完Louis的叙述后，秦菲整个人都呆呆的，原来故事里的Phyllis就是自己的前世，原来有一个人一直在等她，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她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一直在某一个地方痴心等候着她的出现。
　　“你几岁了？”秦菲转过头问。
　　“我目前的容貌是我47岁时的样子，正式算的话是107岁。”
　　“你等了60年？”秦菲震惊了，他上辈子活也就活了47年啊！
　　“是。”
　　秦菲站到Louis面前，细细打量他，贵族公子果然与众不同吗？他这47岁的样子跟37岁似的，已是中年，却仍然风度翩翩、优雅从容，也不知道年轻时该是怎样的英俊非凡。
　　秦菲歪头想了想又问：“那你需要吃饭、睡觉......嗯，上卫生间吗？”
　　Louis笑了笑回答：“不用。”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秦菲。
　　“嗯。”秦菲点了点头，坐回Louis身边。
　　“Phyllis。”
　　“嗯？”
　　“你该睡觉了。”Louis笑着站起身，将秦菲打横抱起。
　　“你干嘛？”秦菲捶他的肩膀。
　　“睡觉，图书馆内没有床，但你可以睡在我怀里。”Louis低头凝视着秦菲说道。
　　“不要。”秦菲倔强的要下来。
　　可Louis的怀抱却越发的紧了，Louis抱着秦菲走到一张猩红色沙发前坐下，Louis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
　　秦菲整个人一下子缩紧，不敢乱动了。
　　“Phyllis，就让我抱着你好不好？就看在我等了你60年的份上好不好？”他的声音很低，缱绻留恋中带着哀求。
　　秦菲拘谨地点了点头后闭上眼睛。
　　夜已经很深，图书馆外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已熄灭。
　　Louis不需要睡眠，他一直凝视着怀里的秦菲，他用眼里的深情一遍遍描绘她的五官，低下头，在她的脸颊落下轻柔一吻，如果不是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呼吸和体温，他会不敢相信他终于等到了她，60年，他带着回忆在这里等了60年，最后，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在Louis的凝视中流过。时间已经不早了，过不了多久，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就来上班了，Louis低头看怀中的秦菲，她还在睡，他起身将她抱到图书馆隐蔽的地方，以免被工作人员发现。也许，她上午有课的，想了想，Louis轻轻拍了拍秦菲，叫醒她。
　　秦菲悠悠转醒，两眼朦胧望着Louis ，等到头脑清晰回过神时，立马一个翻身离开Louis的怀抱，羞红了脸，背对着Louis。
　　Louis上前牵起她的手，“我陪你去学校餐厅吃早餐。”
　　“图书馆的门开了吗？”
　　“嗯。”
　　两人牵着手走到图书馆门口时，秦菲停下来转身对Louis说：“你不用陪我，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说完，秦菲拿过Louis手里的包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Phyllis。”Louis想要上前跟上，可是一走出图书馆，Louis全身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撕裂，Louis只好退回到图书馆，他望着秦菲远去的背影疑惑，不是只要和她一起，就可以离开图书馆了吗？莫非，是离她太远了吗？秦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Louis的视线中，他低下头，突然有些失落，她还会再来吗？
　　秦菲在学校餐厅匆匆吃完早饭，赶到教室后，挑了一个靠后的位子。
　　秦菲拿出册子，打算在课上把后面没有看完的内容看完，只是知道故事里的Phyllis就是自己后，心情就大不一样了......
　　Phyllis回到上海后，在一所女子学校教英文。Phyllis的父母都早逝，她的生活与学业一直都是从商的叔叔在支持，回国后，Phyllis婉拒了与叔叔一家同住的邀请，独自带着从前照顾她的月姨到祖父母遗留下来的院子里去住。
　　“Phyllis,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年轻的男子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盒子来，打开，蓝色的绒布上是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那珍珠颗颗晶莹饱满，恐是价格不菲。
　　“抱歉，我不能接受。”Phyllis摇了摇头，眼前的年轻男子与自己在同一所学校里交英文，留过洋，据说家世不一般。
　　“为什么？”那年轻男子有些焦急的上前，想要拉Phyllis的手。
　　Phyllis后退一步，避开了，Phyllis礼貌地回道：“很抱歉，我已有了喜欢的人。”说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Louis的身影。
　　年轻男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Phyllis向他点了点头，“告辞。”便转身离去。
　　“我愿意等。”年轻男子的声音在Phyllis身后响起。
　　Phyllis笑了笑没有回应。
　　走到一处花坛边，突然觉得乏力，靠在花坛边歇息，花坛里种着的是杜若，美而不艳，真是好看！
　　突然又想起从前Louis送自己的那束蔷薇花来，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从身上掠过，只觉得凉，忍不住捂着嘴咳了几下，前几日有些喉咙疼，吃了点药好了一些，便也没有再管它，今日起来后，只觉得喉咙比先前更疼了，Phyllis也未多想，起身向前方的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