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我为子高歌

5、风的诉说

　　“啪”的一声，陈旷朗将筷子拍在桌上，半起身有点严肃的看着她：“我再说一遍，她是我老乡，高中同学，这次去河北老家，路过来看看我们这里的同学，仅此而已。”她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盯着他瞪圆的眼睛。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两个人突然一起笑起来了。陈旷朗伸手叫人将桌上的东西收走并送茶上来。然后一边笑一边问：“你也问明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你今天收了信怎么不开心？你男朋友移情别恋了？”她立刻将眼睛瞪得比他刚才还圆：“什么信，什么男朋友？”
　　陈旷朗审视着对面的女孩那副吃惊的表情，睁得大大的水眸里写满了迷惑，半张的嘴泛着润润的光泽，一直飞扬浮躁的盘桓在心底的浓云忽然透出裂缝，为大片的光彩让开了空间。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原来如此！
　　他为她收了两年的信，每次都会默默的放在她的课桌上，她如果在，就会仰起光洁的额头，毫不吝啬的送给他灿烂的笑脸，他常常在转身时微微苦闷的疑惑那笑容是为他绽放，还是给他送来信的奖赏。他新年时会接一个为她写下祝福的电话，那温和有礼的声音会让有砸掉电话的冲动。但每次，他都会挫败的阴沉着面色亲手将那句该死的祝福写在黑板的通知栏，然后坐在学生会的值班室里，偷偷的从窗口看她快乐的哼着歌擦去自己的字迹，将别人的祝福藏在心底。他有时会痛恨她清亮的眼神和不自觉透出的浓浓的书巻气，它们不停的拉远他试图走近她的距离。他看见她和谐的融在公园风景里的身影，手心里翻动的书页象跳动的精灵，但她站起来打招呼说“你们”，他希望是“我们”，于是就从自己突然升起来的怒气里匆匆逃离。原来，她就一直在静止的城堡沉睡了千年，他，还有机会做那个为她持剑劈开玫瑰花藤的人。
　　如今，他的公主正带着迷茫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也等待他伸出双手，带她出混沌乾坤，去品尝爱的甘甜呢。他放松了下来，眼里闪动狡黠的光，笑嘻嘻的回应：“没什么啊，你误解我，当然也要你尝一下被误解的滋味。”她也笑：“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陈旷朗同学如此睚眦必报，我可真是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在对面那个大男孩忽然热切的注视下，她灵动的眼睛开始不由自主的躲闪起来，她有些惴惴不安的顿了一下，就开口告辞：“谢谢你今天及时送温暖，东西很好吃。雨也停了，我该回去了。”陈旷朗一边挥手叫人结帐，一边站起来：“你等一下，我送你回。”
　　“不用了，你的车子还在教学楼呢。我回宿舍。没准路宁给我带饭了，我回去还要掏好耳朵准备挨骂。再见啊。”她不会跟一个东北男人抢着付帐，那等于是扫他们面子呢，就当欠个人情给他，下次帮他们那圈子人写点东西就还了，所以她也不啰嗦，道个别就忙忙的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那儿手忙脚乱的找钱。
　　雨雪停了，但风却更大了，带着湿湿的寒气巻起她的长发，她裹紧风衣踯躅的走回去，昏黄的路灯不时拉长又缩短她的影子。她在害怕。
　　她沉迷于书海，却不真的是呆子。书里对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描写抽丝剥茧，细入骨髓，她如何会视而不见？她的理解只怕会更深更透彻，也同时有更深的恐惧。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就象美丽的罂粟花，大片热情的绽放，让人深深沉醉，苦苦追求，然而却总在“开到荼糜花事了”的无耐与苍桑里结出累累让人饮恨的果。
　　她的情不自今日始，大学里暗潮涌动的青春也并没有独放过一个小小的葛巾。那些落在耳际的爽朗笑声、活跃在校园的帅气身影、女生中红着脸窃窃的私语话题也都被自己细细的手指纺成长长的丝线，绕线的纺缍也仿佛注定要轻轻刺痛年少的心。当书里的熟悉与心底的陌生碰撞在一起，她还是悄悄的退缩了，暗恋在明白的瞬间被怯懦放逐。他成了她默默关注的最美一处风景，而她依旧在书页里流连，做姐妹们眼中的书呆子，做最安全的自己。
　　直到他身后多了那抹身影。就象她的风景被修上了栅栏，她开始不安。于是问了又问，今天的答案她仍是不信的，回家的老乡不会温柔的陪伴在普通同学的身侧。但她却意外的发现那对霸气的眼睛对她闪烁着另一种神采，她敏感的嗅到了今晚话题的危险，她想快点离开那份理不清的复杂，回到自己单纯的世界里。
　　清冷的街头，紧密的风声摇荡，清吹那堪听？有女孩细致的情窦如同“淅沥暗飘金井叶”一片片无声的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