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各有所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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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跟着那几个走在前头带路的黑衣人，谈无欲与秦绢在后骑马缓行。
“带累秦姑娘遭遇这些麻烦，我实是待客不周。”谈无欲抬手在周围设了个隔音术法，直截了当地说，“原本我打算近期专心练功，不涉外务，理应遇不到太大危险，方才请你来我处一起修炼。但如今我的想法已有变化，日后与各路江湖人接触的事情会有许多，定会扯上不少江湖恩怨。如被嵩山派那些人袭杀之类的危险，以后可能常会遇到。虽说这几日有了秦姑娘帮忙，我于修行中获益甚多，但因了我个人的私心，陷你于性命交关的险局，绝非是我本意。更何况你是恒山弟子，对江湖上的人和事自有其立场，看法不见得与我一致，在我这里久了大概会觉得很为难。你考虑一下，若是希望回恒山的话，过一两日我有空便送你回去罢，打扰秦姑娘这么久，当日我许下的报酬仍会全数奉送。”
谈无欲言语坦率，虽然没有提及对此界中人来说过于不可思议的浩劫，但也没有对秦绢刻意隐瞒跟在他身边的巨大危机。其实他若是象开始时打算的那样，在此界只潜心修炼以求化解逆天劫数，只求自保不树强敌，在修炼期间护住秦绢并不难。只是两界苍生大劫将至，为了收集龙气救世，他势必要踏一踏此界的红尘事，对他这个功体出了严重问题的人来说，自身安全都难以保证，何谈保护好一个武功不算高的小姑娘呢。
他心中不无遗憾，要是能早些发现那隐藏于虚空中的灭世危机就好了，事有轻重缓急，他身上虽带逆天劫数，也可勉强再拖上几年，先奔忙救世之事，个人的功体不妨日后缓缓图之。可如今他已吸纳了此界大量火灵，体内五行已然失衡，这种化劫的修行一旦中断，可就是连命都要送掉了。
“谈公子你怎么这样说，要是我有好处时就赖在你这里，见你有危险我拔腿就走，那我成什么人啦！你不用担心我，我也练过四五年的功夫，会努力保护自己的！再说你又不是坏人，就算与嵩山派动了手，也是他们先杀上门来寻事，错在他们身上，我又有什么好为难的？”秦绢听得谈无欲要让她离开，顿时急了，连珠炮一般说道。其实她还想说“以后遇到危险，我就和你一起打坏人”，但想了想自己和对方之间巨大的武功差距，还是吐了吐舌头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谈无欲听得那句“你又不是坏人”，不由自嘲地微微一笑。在向秦绢谈论过一些苦境精妙的武学术法之后，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单纯武痴小姑娘会怎样选择，果然一点都不难猜。
若真的一意为秦绢的安危考虑，他就不会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定下涉足江湖收纳龙气的计划后，第一时间就把她送回恒山。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这个“双修”协助者的存在，对他修行速度的影响极大，这已不仅仅与他个人化消劫数相关，更关系到他能不能支撑到把救世的计划完成。
虽然早就知道她会怎么回答，可在把这个无辜的小姑娘真正牵扯进生死相关的江湖棋局之前，谈无欲还是开口给了她离开的机会，这是属于月才子的骄傲和仁慈。
秦绢哪里晓得这些，见谈无欲未答，只怕人家不肯留她，小脸急得染上了一层红晕，“我才不要现在回去，师父许了我两个月的假呢，要是早早回去，师父肯定以为我在家与叔婶赌气了，少不得又要教训我。谈公子，当日你说过我们修炼的这个功法功成之后，才会酬谢我一套绝学剑法的，我又不急着向你讨要，你可以等到那时候再给我嘛。反正我不走，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谈无欲看着小姑娘急切的样子，渐渐加深了笑意，“秦姑娘确是高义，我感激不尽，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逐客的道理？”
听得谈无欲不赶她了，小姑娘乐得绽出了可爱的小酒涡。她出来这两日虽然危险，可比以前枯坐庵堂，青灯古佛的日子要精彩多了，谈无欲随意指点几句，就能让她在武学上生出新的感悟，内力也突飞猛进地增长，比她自己闷头练剑的效果不知要好多少，更别说她壮了半天胆子才瞒过师父跑出来，才不要早回去念经呢。
见谈无欲回头将她那匹总是走得慢几步的马儿缰绳拉住，放慢速度与她并辔而行，秦绢心情更加雀跃，看来只要不被真的惹恼，谈公子就特别好脾气好说话，特别会照顾人（……）啊，她一定要坚决跟紧了多从他那里学些东西，以后师父见她武功进步这么快，肯定会夸赞她的！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想到他们要去见的那人，秦绢心里冒出了些不安，经历了差点丢命的凶险暗杀，再加上谈无欲对左冷禅那几乎是刻薄的要挟挑衅，她不用想都知道左冷禅这番相请是宴无好宴，可一看到身旁谈无欲从容的神态，那些不安就又消散了。她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一块轻纱遮掩了面庞，虽然当时大部分体面人家的年轻女子外出时都是如此，江湖女子这样做的却不多。见谈无欲目光中微露疑问，她便解释道，“几年前我刚拜入师父门下时，左盟主恰好到恒山拜会，我跟在师父身边，匆匆见过他一次。都过了那么久，人家一位掌门前辈，肯定记不得我啦，我只是求个自己心安，恰这次出门，同住的一位俗家师姐正好探亲回山，送了我这块纱巾，干脆罩上，少惹麻烦罢了。”
“也好，秦姑娘既是不愿露了名姓，为了方便就暂且与我兄妹相称如何？这却是我冒昧了。”谈无欲思及此界较之苦境更为森严的礼俗，便如此建议道。
“好呀，有谈公子做我大哥，我可是赚到了啊！大哥，小妹有礼啦！”秦绢喜出突然，她一直孤身一人，此时竟有了个“兄长”，即使不过是暂且行事，她也笑得极是开心。
谈无欲向她点点头，压下了心中随着那一声“大哥”，浮现出的亲妹笑眉的影子。笑眉逝去那么多年了，红尘纷扰依旧，江湖繁杂依旧，即使是在异界，世事也还是一般啊。
他放下思绪，拉紧了两匹马的缰绳，“我们要到了。”
衡山城西的“客来归”酒楼离繁华的主街道颇有一段距离，它规模不大，青砖外墙也有几分陈旧剥落，看上去很不起眼。对稍有身家的往来商人和江湖豪客来说，这里并不是个好的落脚处，平日里即使是到了饭点，大堂中也通常稀稀拉拉没几个客人。
然而现在并未到饭时，却已有十几名商贾打扮的精干利落男子安静地围坐在大堂里，面前桌上虽应景摆着酒肉，他们却没有动筷子，更没有象寻常聚众饮酒的酒客那般喧哗着猜拳行令，甚至彼此连话都没几乎没有，众人鹰隼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大堂门口，似是在严阵以待某个要紧的人物。
前头带路的几个黑衣人中有一个已进了这座低调的酒楼报信，其余几人在大堂门前回身行礼，请谈无欲和秦绢进去，左冷禅便是在此处相待了。
谈无欲跳下马，向紧跟着他跳下地的秦绢嘱咐道，“你跟着我进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必开口，更不要妄动，我会用个有一定防御功能的小法术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和左冷禅之间的事情，你只管站在旁边等着就好。”
“那哪行呢？万一，万一嵩山派的人动了手，我可不会站着不动看他们伤你！”
谈无欲失笑，“那就请小妹在我实在打不过他们的时候，再来救我吧，在这之前就不劳烦你了。”
秦绢不好意思了，轻声说“好吧，我只当我不在。你一定得小心，安全为重，不行咱们就快离开，千万不要与左盟主说僵了啊。”说完便乖巧地跟在了谈无欲身后。
两人穿过酒楼大堂，谈无欲只冷冷扫了眼那十几个严阵以待，武功显然不低的左冷禅手下，便傲然带着秦绢行过，随着领路侍者转进了回廊里面的雅间。
一进房，便见此处摆设一如大户人家待客的中堂，主座上坐了一位不怒自威神情阴沉的男子，那人放下茶杯，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他们，便向着谈无欲微一颔首，“足下可是谈无欲？”
此人不愧是一方武林大豪，身上果然有丝丝缕缕的龙气！且看那龙气气象蓬勃，颇有生发壮大的趋势，显见这人野心勃勃，正在图谋大事。
无声无息地弹出一个无形“吸灵术”，缓缓吸收着洋溢在左冷禅身畔的龙气，谈无欲并不接他的话，似是丝毫不曾把这一派掌门放在眼里，径说道，“左盟主既是约我来此，想来也不是要坐等着我来杀，可是把寒冰掌的秘笈带来了？”
对方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左冷禅不禁面色一沉，冷笑道，“年轻人，你既然敢开口要我门中秘笈，便要拿出相应的本事才是，左某只怕你消受不起！”
话未尽，左冷禅一拍桌案，手边满斟香茶的茶杯连同茶盘上团放着的七个空杯被突来的巧力排成了一列，如暗器般向谈无欲急击而去！
他这一手功夫用上了八分内力，距离又是极近，茶杯带风雷之势，去势快如流星，一旦被打中不死也要重伤，即使是江湖中高手想要避过也是很难。更妙的是，这一招中化入了强悍内力，即使只是杯沿在对方身上碰一下，也能伤人于无形。
谈无欲不闪不避，凝指向空一弹，迎面击来的八个杯子顿时悬空转向，迅疾地沿着原路飞了回去，七个空杯子团团落在茶盘上未曾发出一点声音，那盛了茶水的一杯则分毫不差地落到左冷禅面前的桌案上，八个杯子如同没有动过一般，位置与方才分毫不差。只是再看时，左冷禅面前的杯子里竟已是茶香沸腾，热气袭人。
“这枫露茶最适滚水冲泡，左盟主的茶却是欠了几分火候，茶之一道上未免缺了些见识。”谈无欲毫不客气地讽道。
左冷禅面色虽不变，心中早已大惊，根本没顾得上计较对方在嘲笑自己没文化。将杯子原路飞回这一手，用力之巧固然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可左冷禅自认他也可以一试，不过就算是他的寒冰掌这般迅速凝冰的绝学功法，让水结冰也是需要时间的，要想隔空瞬间成冰那也是没门。而转瞬间就能远隔丈许将杯中的温水变得沸腾，这世上可没有哪位高手能达到。能作到这一步，谈无欲的内力得炽热到甚么程度？有如此烈的内力，经脉怕是都要被烧烂了，哪里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这个谈无欲和素还真一样，如此年轻，武功便已高得不可思议，想来绝不可能是按部就班练得的寻常功法，很可能是机缘巧合，偶然得传了某种早已失传的魔门秘笈。
但凡修行过快的武功法门，多半都有其严重缺陷，走火入魔的可能也相应会大很多，细思谈无欲这极是骇人的一招，貌似几近仙术，但更可能的是，他行功走火，火毒已深入经脉，已是危在旦夕了，这只是身体崩溃前的回光返照而已！他与素还真同在一处，却没有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会，甚至据探子回报，这谈无欲连门都几乎不出，很可能是练功早就出了问题，无力也不敢来求取克制火毒的寒冰掌功法，只能一直在家闭关休养。这番自己派人暗杀他，将他逼急了，这才破釜沉舟与自己对上，以图侥幸吧。
左冷禅以为自己真相了。
他突然暴起出手，凌厉至极地向谈无欲攻来。谈无欲身形翻飞，提掌与他对了一招，立刻就回身挡在秦绢身前，微现恼怒之色，“莫惊扰了我小妹，若还不交出密笈，我下一招便是取你性命了！”
左冷禅被硬生生逼退了三步，略带狼狈之态，却经由这一接掌再度确定了一件事，哈哈大笑起来，“谈无欲，饶是你有一身好功夫，却内力奔突混乱，热不可当，必然是中了极强的火毒。再过几日，别说与人动手，就是命也保不住吧？”
左冷禅这样的武学大家说得斩钉截铁，让提着心盯着他们比试的秦绢心里也打了个突，谈公子看起来虽没什么伤，可谁知道他以前和何等高人动过手，安知不是他在强撑着？焦急之下，即使是隔了面纱，她那丝毫都不做伪的担忧还是让左冷禅看了个清楚，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看着左冷禅面露得意，谈无欲神色微动，好似被人说中了一般，声调稍稍提高了一些，“我内力如何，不用你来评说，只现在的水平，对付你就已足够！”
左冷禅笑得更加笃定，对方这般状况，以他习武数十年的眼力判断，绝对造不得假，定然是在强撑，于是他换了口气，“你中火毒已深，怪不得要谋取我门中独门功法寒冰掌驱除火毒救命，倒也是有眼光。年轻人啊，练功就是心急，这一不小心，可就是走火入魔了。观你这伤势，应该也有些日子，火毒入脉，根本就不适合再与人动手。听说素还真是你师兄，你们又居住在一起，应该也清楚你的伤势需要极寒的功法稳定吧，你受伤已到这种程度，要谋求别家功法，也当是他出面替你来求。可当日他丝毫没有要有求于我们嵩山派的样子，在刘家悍然出手杀我嵩山弟子近二百人，不惜与我嵩山派结下大仇，明着是要保刘正风一家，却是要绝你的路了，你这位同门，也真真是个狠人啊。”
这话明白就是在挑拨了，谈无欲不屑道，“素还真是素还真，我是我。我不过跟他暂时同行，可不负责他惹下的恩怨，他的事你们自去寻他，别栽在我头上。”说着他语气转而狠厉，“今日左盟主交出寒冰掌秘笈便罢，否则，我与你对上，先死的绝对不是我！”
听着对方的意气之语，左冷禅越发肯定，这两个年轻人虽说是同门，可是积怨已深，这就有些趣味了。
左冷禅早有称霸武林的野心，他半生汲汲营营，正道邪道的办法都没少用，总算把嵩山派经营成了个江湖上的一流门派，但与传承甚久的少林，武当还有日月神教相比，嵩山派的这点底蕴就很有点不够看了。他需要得到更高深的武学秘笈，收纳更多的一流高手，来帮助他压倒诸门派，一步步完成一统江湖的野心。这个叫谈无欲的年轻人，武功高得不同寻常，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又身受重伤需要寒冰掌的功法救命，这可就大有利用的余地。
虽然这谈无欲跟素还真是同门，嵩山派弟子的仇也不能说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但那些死了的门人，本来就多是他私下招募来的亡命徒，非是嵩山派的嫡系，死了也就一文不值。只有费彬等几个师弟可惜，不过大事当前，报仇之类的小事靠后不妨。
“以你现在的状态，真动手未必赢得过我，更何况，”左冷禅笑着指了指房顶、门口、帘幕之后，“左某出门，可不是无所准备，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个门吗？你妹子一个好好的漂亮姑娘，落到那些武林人粗人手中，就不大好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各有所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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