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绸缪束楚

5、段子禾表情更加严肃：“妹子有我如花似玉？”

　　夏行苇还真的一整夜没回来。
　　早晨起来喝水，程嘉七特地去玄关溜了一圈，夏行苇专用的小猪拖鞋七歪八倒的躺在鞋堆上。心里算计两三轮，他大摇大摆地往沙发上一坐，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上午有课所以难得早起的段子禾路过，听到抱着水杯的小兔崽子语气里满满的不怀好意：“行苇啊~”
　　话音刚落，程嘉七顿时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不明物体，此时不明物体还对他比着嘴型：“免提。”
　　顺应人民群众的要求按下免提键，手机那头“干嘛”了一句之后一阵骚动，接下来不负众望的是林嘉楚的声音：“才几点啊打什么电话？！”
　　“九点了已经九点了哥！都九点了！”
　　“才九点怎！么！了！”
　　“你闪开！我要跟行苇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就是不能跟你说！”
　　调戏林嘉楚有什么意思！
　　估计是终于争回了手机所有权，那边换成了夏行苇：“有事？”
　　啧啧啧，有后台的人果然可以瞬间切换高冷模式。
　　“行~苇~啊~”
　　“……”夏行苇冷静的回答，“挂电话了，再见。”
　　“今天你还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去上课！”
　　手机突然安静了，夏行苇迟迟没有回应。
　　于是小兔崽子忍不住又开始得瑟：“行苇啊，还~能~不~能~去~啊~”
　　“程嘉七你等着我回去收拾你。”甩下狠话，夏行苇果断的挂了电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等着等着等着，只要今天你能回来我一定好好等着！
　　段子禾看着笑倒在沙发上头发还乱得像鸟窝的孩子，在内心深处深深嫌弃了对方没形象后又莫名觉得有点萌。所以他顺手摸了摸头，问：“一个晚上你就可以克服心理障碍去调戏行苇了？”
　　那此人脑神经之粗也是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本来也没什么很大不了的。”程嘉七笑起来的样子就是充满了阳光，以及傻乎乎的，“All love is blessed。”
　　所有的爱都值得祝福。
　　“话说，你今天什么课？”
　　“啊？”段子禾恍惚了一下，“外国美术史。”
　　“我可以去吧！”
　　下一秒，两个人就坐在阶梯教室里了。
　　段子禾习惯也喜欢坐窗边的位置，发呆时可以看到很美的景色。这栋教学楼阶梯教室的窗子开得很高，可惜冬天抬头看见的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干涩的风一阵一阵晃着墨绿色的帘子，啪啪打在木质窗边上。
　　“等到春天，从这里看过去就很漂亮了。”服饰讲究如英国绅士的老教授在前面讲得眉飞色舞，后排段子禾在本子上画东画西，还有闲心跟程嘉七咬耳朵，“外面是桃林，花开的季节风随便吹起来，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花瓣沿着窗铺了满地。”
　　“……我觉得我有必要来美院多上几节课。”程嘉七表情严肃，“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妹子。”
　　段子禾表情更加严肃：“妹子有我如花似玉？”
　　程嘉七笑趴在桌上：“没有没有，段姑娘您是院花，不不不校花都非您莫属。”
　　闹了半节课，段子禾收起素描本：“说点正经的，转系的事跟你家里说了吗？”
　　“当然啊。”程嘉七的口吻就像是说今早喝的粥还不错，“没有击剑队的证明不能转系，没有我爸击剑队不会给我开证明。”
　　“那你……”段子禾带点迟疑，“要回去住吗？”
　　“当然不啊！”程嘉七差点跳起来，“你知道我家在哪吗？城北啊！来学校要穿过大半个市区！还牛郎织女呢！我不就是想上个学么容易么我！”
　　在教授砰砰砰的目光连射下毫无知觉的你是挺不容易的……
　　段子禾怜悯地看着教授，又觉得忍着没冲下来揍这扰乱课堂的小子的教授更不容易。

　　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可当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程嘉七打开家门的时候妈妈正在客厅练习插花，看到回家的儿子立马放下手里的鸢尾花，冲上来紧紧拥抱了好几秒。
　　牵着小儿子的手絮絮叨叨瘦了憔悴了是不是没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时，早已经搬出去的大儿子也正好下班顺路回父母家看看。妈妈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摸摸这个又瞅瞅那个，怎么样都觉得不够。
　　和谐的气氛一直维系到了晚饭以后，爸爸一边看新闻一边不经意的问：“嘉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再不开始训练就赶不上亚锦赛了，国家队那边也来催过好几次。”
　　程嘉七低头盯着地板，躲开妈妈的目光：“我不回去了。”
　　就在那一瞬间，客厅里空气都凝固了，他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有电视里女主播依然喋喋不休：“亚冠联赛小组赛昨晚重燃战火，率先出战的两支中超球队都没能迎来胜利。在第四轮比赛中，客场作战的广州恒大在比赛最后一刻被对手绝杀……”
　　过了许久，爸爸哑着嗓子开口：“你再说一遍。”
　　程嘉七稍稍挺直了背，一字一句的重复：“我不回去了。”
　　“砰——”
　　遥控器摔到大理石上的声音。
　　砰砰砰。
　　厚实的手掌拍在黄梨木椅上沉闷的声音。
　　砰砰砰。
　　布料摩擦，爸爸站起来的声音。
　　砰砰砰。
　　“等等——”
　　是哥哥的声音。
　　“嘉嘉的事妈妈都跟我说了，爸爸，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仍然没有抬起头，也就无从得知此时哥哥与爸爸的表情。
　　砰砰砰。
　　心脏以超负荷的速度跳着。
　　爸爸还是没有说话。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两个人走远的声音。
　　妈妈柔声说：“嘉嘉，过来。”
　　程家冰凉的木沙发无论四季都有厚厚的棉套，是专门为身上旧伤累累的妈妈准备的。程嘉七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鼻头酸酸的。
　　“我真的已经想好了。”他吸吸鼻子，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声调，“我真的很想唱歌，很想跳舞，很想被很多人看到我帅气的表演的样子。”
　　妈妈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还是温柔的语气：“想要的就努力去争取，妈妈的儿子一定可以做得到。”
　　不知道哥哥和爸爸谈了多久，他在妈妈怀里说了很多东西。
　　说小的时候哥哥在房间里放Michael Jackson，他超级喜欢哥哥却怎么也不答应把磁带送给他。后来他为了那盒磁带，在击剑队拼命练习，终于作为奖励从爸爸那里得到。那天晚上，他是抱着磁带睡觉的。
　　说第一次听到hip-hop类的歌，他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让人这么开心的东西。后来听了很多很多，慢慢明白了背后隐藏的意义带来的愤怒无奈或批判痛恨或者愉快幸福，简直无法自拔。
　　说他关上门对着电脑学跳舞，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分解后还要重新合上节拍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合成，每天在击剑队已经累得不行还是要挤出时间和精力来学这个，只是因为喜欢。
　　说着说着，他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就像很多年前，他什么也不用担心，安然的躺在哥哥的床上，听着Michael Jackson的Heal the world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