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一生》徒歌

3、第 3 章

　　“你是大衍的使臣吗？”
　　话问得直白，但语气并未让人感到无礼。抬眼望去，一华服女子背对夕阳看着她，轮廓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一层暖光，看不真切；但她的声音如同风抚垂铃般清亮明净，让蔡夫人不由从心底生出几分好感。

　　笑吟吟地看着她，蔡夫人答道：“我是大衍礼部尚书蔡易之妻，你是？”

　　女子闻言翻身下马，往前走了几步靠蔡夫人近些，开口道：“杨颖曼。”

　　一时间，两人都在互相打量。

　　方才颖曼逆着光，蔡夫人看不清她面貌，如今离得近了细细打量不由暗暗赞叹。
　　真是个漂亮姑娘。

　　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如璀璨的夜空般神秘却又透出星子般的亮光，泛着生动的灵气；鼻梁挺翘，唇为浅朱色，肤色凝白如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随着湖边轻柔的微风在身后飘扬。

　　然而还未等蔡夫人再次开口，不远处又有一人策马而来，仔细一看，赫然是昨日去迎接他们的那位青年。

　　“阿曼，快跟我回去，王后正在找你。”说罢向蔡夫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半推半拉的将杨颖曼弄上马匆匆走了。

　　额济为大衍使臣举行的洗尘宴安排在次日午间。

　　早早就有人过来，半含蓄地告知蔡尚书一行人有关额济的基本礼节与忌讳。蔡尚书一一都记在心里；虽说自己若是真因不了解额济风俗而触犯了额济王，碍着他大衍使臣的身份与“不知者无罪”这一道理，额济也不会真拿他如何；但既然额济与大衍为友邦，他现也身在额济领土之上，那么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些为好。

　　其他一切都还顺利，只是额济王在宴会上的神情让蔡尚书有些不安。

　　额济王神情十分凝重严肃，仿佛这一次要商讨的并不是与大衍和亲而是如何攻打大衍似的。

　　而且他似乎对和亲之事避而不谈，蔡尚书几次想把话题引到这上面去都被额济王不痒不痛地打太极打了过去。他不想谈，蔡尚书虽有心也无力，只得打着哈哈说那些有的没的。

　　宴毕，王后将蔡夫人以消食的名义单独邀了出来。

　　说是要四处走走以防饭后积食，其实也就是带着她在大帐附近闲谈几句。

　　对于王后为何要单独邀她出来，蔡夫人心里也大概有数。
　　无非是想向她了解了解大衍的青年才俊。
　　事关两国，这种事情男人们不好摆在明面上探讨，自然是要靠夫人外交了。

　　王后先是向她问了些大衍的风土人情，待蔡夫人觉得不那么拘谨时才问道：“既然两国有意和亲，我也就明着问了，你可知道你们皇帝有意将哪些人作为联姻对象？”

　　蔡夫人一怔，王后口气这般慎重，莫非是选定公主嫁去大衍了？想到这层，蔡夫人也不敢怠慢，细细斟酌后才开口。

　　“皇上的心思我等也不敢揣测，不过若说到朝中得皇上赏识又适婚的男子，只怕也就那么几位了。”

　　王后不心急，蔡夫人也不着急，一个一个细数过来；王后有时还会问上一两句，两人就这么说了几乎一下午。

　　从蔡夫人口中得知，大衍这一辈最优秀的便是白凝泷与赵子雄两人。

　　赵子雄沉凝稳重，年纪虽轻却早已威名远扬，她早几年便听说过赵子雄的事迹，只是当时从未想过他还这样年轻罢了。白凝泷出身显贵却丝毫未有寻常纨绔子弟的恶习，气质温润却也不缺独到的魄力。

　　王后略一思量，便已有了决断。

　　次日蔡尚书便得到额济王的旨意，此次与大衍和亲的，是额济王的嫡亲女儿，宣宁公主杨颖曼。

　　初听到“杨颖曼”这三个字的时候蔡夫人简直惊了一跳，虽说她早猜到那日她遇见的女子身份不凡，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就是额济王最宠爱的小女儿。

　　也是了，她眼眸里泛动的灵气与身上所带的不羁英气，哪是普通女子所能有的。

　　额济族的行动速度也让蔡尚书颇为惊讶，上午传的旨意，当日下午公主的陪嫁随从及嫁妆等就已准备完毕，并且似乎有让他们尽早动身最好是明日清晨便回大衍的意味。

　　先前皇帝的旨意就是让蔡尚书去谈妥和亲一事，并与额济方面商议直接将和亲女子接回京城；这也是为何要带上蔡夫人的原因，就是为了一路上方便照顾女眷。

　　一方面由于皇帝的吩咐，另一方面由于额济王的催促，蔡尚书还真在和亲人选定下的第二日就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出了额济，杨颖曼明显有些情绪低落，蔡夫人本就对她有不少好感，这回看她这样更是不忍心，一路上都陪着她，说些大衍的趣事逗她开心。

　　离开故乡离开家人独自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若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好在蔡夫人一路上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杨颖曼安心不少，不知不觉间也对蔡夫人生出些许依赖。

　　入京的路途似乎比远去额济更遥远更枯燥，再有上嫁妆等琐碎物件拖慢了整支队伍的前进速度，更是让人觉得难熬。

　　慢慢悠悠地赶了数十日的路，总算是到了京城了。

　　对于额济将宣宁公主作为联姻对象这一事，大衍皇帝也十分欣喜；得到他们一行人进京的消息后便立即命人布宴迎接宣宁公主。

　　皇宫，御书房。
　　“这是你父王叮嘱你，一定要交给我的？”大衍皇帝从杨颖曼手中接过一封信，面带疑惑。

　　“是父王的亲笔，说要我一入京便交给您。”杨颖曼半低着头，掩去了眼中的神色，规矩站着的模样显得十分乖巧。

　　看完了那封信，大衍皇帝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来开来。原以为是什么大事，既然额济王开口，那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额济王这个女儿，他觉着也是不错的。

　　大衍皇帝重视这次联姻，连带着众大臣们也重视起来。而皇帝更是下旨，让朝中重臣与京中名流都务必参加此次的接风宴，让不少大臣都暗暗猜测，皇上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来赐婚？

　　依着大部分人的猜想，皇上大约是借这次宴会让宣宁公主与各位青年才俊接触接触，选一个心仪的赐婚，借比让大衍与额济的关系更上一层楼。毕竟谁都知道，额济王可是将这个女儿当明珠护在心尖上的。

　　有不少年轻公子都跃跃欲试，希望能借宣宁公主而得到皇上重视。

　　碍于身份，白凝泷也来了，只不过他对众人议论不已的宣宁公主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地位显赫自然是坐在靠前的位子，正好是杨颖曼的斜下方，与旁人谈笑间他也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只觉得这公主确实属难得的美人，却再无它想。

　　皇帝在首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朕将诸位都叫来想必你们也猜到是什么事，朕就不卖关子了，额济的宣宁公主，”他抬手往杨颖曼那边一挥“大家也都见到的，才貌皆上品，既然额济拿出了如此诚意，我大衍也不能亏待宣宁，安王之子，定南侯白凝泷是我朝这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一个，由他来照顾公主，想来额济王也能放心了。”说罢还捋着胡须笑了两声，看样子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还心情颇好的对杨颖曼解释白凝泷为何是安王世子还被封了侯的缘由。

　　立马有太监出来吊着嗓子宣读圣旨。白凝泷接过那一道明黄色的卷轴是整个人几乎还是懵的，就这样被赐婚了？
　　下意识忘杨颖曼那边一望，却意外地看到一双同样惊愕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