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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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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的,屏风后就有雾气了,同这节气很不符。
吴邪很喜欢洗澡,于是也不管有没有人在旁边,解了衣裳系带三下五除二剥个精光。细瘦的脚踝突得晃过脚踏,再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吴邪同往常一样,自然伸出在水中的头,使劲晃晃湿透的短发,具体形容可参见其爷爷为三寸丁洗澡三寸丁不满从而抖头的动作。
吴邪睁了眼,瞬间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一个人?!!呆楞一秒,看着被自己溅起的水花、甩头的水珠打湿大半个身子的张起灵,吴邪反应过来了,哦,这孩子是自己带进来的,还说好要给人家洗澡的。
吴邪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往木桶边走走,然后停住。吴邪继续道:“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吴邪扒拉着桶边。
张起灵用受伤的手准备解带。吴邪大喝一声:“住手!”随后从桶里探出大半个身子,用不瘦不肥的手给张起灵脱衣,“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伤口再裂开就不好了。”说话间上衣脱完了,吴邪艰难地从张起灵胸口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爪子有点不受控制地抖:“你你你,你怎么白得跟姑娘似的?”
“……”
“不对不对,你怎么还刺了青?!”
确实,孩子白花花的胸膛大半都刺了青,蔓延至左臂小臂,竟是一只麒麟!鹿角凤鳞,浴火焚风,图案复杂无比,看了着实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你成年了么怎么就刺青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啊……”
“……”
还是没有回应。
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自言自语总能玩得很欢。不管张起灵的态度怎般淡漠,吴邪始终热情:“哎哎哎,你,裤子自己脱,我长这么大还没让我娘亲给我脱过裤子呢。”没说出来的是一直是奶妈帮我脱。
于是闹腾了一阵两人面对面坐水里了。
吴邪取了半瓣葫芦瓢舀了水站起来:“你把眼睛闭起来我给你洗头。”张起灵闭眼,水从头顶流下,温温的,好像触动了心里一块什么地方,叫人安心得想睡觉。
可下一秒,吴邪的声音就响起来了,还很粗暴地撂了瓢抓起张起灵的左手:“喂喂喂,你也要注意点吧,你想睡也不至于连澡也不洗吧,最主要的是,你的手,不能浸水,还要不要手了?”假大人的语气,张起灵莫名地想笑,便索性笑了出来。
吴邪再次发楞:“……你笑起来,很好看……”却是昙花一现。
吴邪把张起灵的手搁到桶边上,终于开始认真洗澡。
不说话效率果然很高,一会儿,两个孩子浑身湿漉漉地就出来了。屏风边的几上整齐叠着两套衣服,有套小的是吴邪八岁时穿过的,张起灵现在的身量刚刚合适。吴邪在对没有新衣服给新朋友感到内疚的同时,也对奶妈竟然能找到旧时的衣裳感到崇拜。
于是接下来就是擦干、穿衣。看到张起灵胸口刺青隐去,吴邪好奇宝宝属性再次被激发:“哎哎哎,怎么没了?!!”张起灵再次无视掉,目空一切爬上木床,拉被子,几乎瞬间,轻微的鼾声就起了。吴邪还僵在一旁,保持着满脸不解。
反应过来时,吴邪有些难以置信,平时小少爷当惯了,这么突然被无视还真是……于是嚣张气焰陡涨,蹬下鞋子扑上床,大声道:“你这人太过分了!”张起灵掀起眼皮凉凉扫了吴邪一眼。吴邪闭嘴,低声下气小媳妇般乖顺钻进被窝。张起灵转身向里,背对吴邪,继续睡。
吴邪无言,自己这是带了尊什么大佛回来啊?恨得有点咬牙切齿磨得牙咯咯响,但一想这是自己带回来的怪不得别人,便索性又弄出大动静——猛提被子一盖。闭眼!睡觉!【好像……忘记吃晚饭了……】
咕噜——
吴邪闭眼不过几秒,肚子就叫起来了。突然发现,自己被张起灵带沟里了。晚膳还没有用!夫子布置下来的作业还没有动!是被气得快疯了么……
又是大动静——吴邪掀开被子推了推里边那人:“你不饿么?”依旧,没有反应……
吴邪爬下床,穿鞋。奔出房门直冲饭厅。果然,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吃得正欢。吴邪脸挎下来了,有些委屈:“爷爷,你们都不等我……”
吴老老爷吴爷爷虽慈善可亲,但难免古板,所以定下的家教甚严:一到饭点自己归位,一概不等,错过了就饿肚子。当然有例外,老老爷不上桌,旁的便一率不许开饭。吴邪想到此规,索性撒娇:“都是张起灵拖拖拉拉……”这次是老爷吴一穷发话了:“小邪,男子汉要有担当,不可推卸责任。”于是吴小朋友拉一张苦瓜脸,眼眶泛红,快哭出来的样子。
最毒妇人心,最软也是妇人心。老夫人发话了:“小邪啊,这次就当你失误,马上让奶妈给你送房里去,莫担心,会备两人的份。”到底出身名门,乃大家闺秀,吴奶奶从众人话语中便可知这家中还有一人,可谓明察秋毫。
吴邪满心欢喜再次奔回西厢。
饭厅上吴夫人碧芬未发一语,是个懂礼节的妇人。吴一穷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在妻的碗里,温良贤淑的她抬头,正对着丈夫温厚的笑,不禁菀尔,美得人心中暖意渐生。吴邪的貌承于母亲,一定的。
却看西厢。吴邪坐在凳上盯着面前两盘菜发呆,菜色略有些不佳,光是瞧着就叫人没食欲。
站一旁的奶妈抱着托盘,哄着小祖宗:“小邪啊,虽然这青菜看着有点黄,白菜看着有点绿,但好歹还是菜啊,总比白饭好不是?”“……”这时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奶妈,老夫人叫你过去一趟!”奶妈朝门外急喊一声:“哎!”又看了眼吴邪,不忍道:“小邪啊,就这一顿吃差点啊,这不老夫人喊了,我先走了,尽量吃点,要不得饿一宿呢……”说完后万般无奈开门出去。吴邪拿起筷子,戳碗里的白米,腹诽:最毒还是妇人心……
正戳着呢,有人坐到了对面,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吃得慢条斯理。
“你不是睡觉呢么?”吴邪抑郁寡欢撒气撒到张起灵身上。张起灵依旧沉默,夹菜夹得频率有些快。吴邪也不说话了,再不吃真的连菜都没了。
于是,不说话吃饭效率也很高。两人不多久就吃完了,张起灵又爬上了床睡觉。吴邪无言,不怕积食么?
再过不多久,吴邪扫了眼夫子让背的文章,觉着没意思得很,吹灯上床睡觉,一系列动作心安理得得很。
江南的夜晚天色黑得如漆,就算是为养活小儿熬夜织布的寡妇也熄了如豆的灯火,只有沙沙细雨仍在落,安详却隐着不可道的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