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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年前 ...

  •   吃完饭,辞别师傅师公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年,来这里已经十年了啊!
      初临这个世界,语言风俗都是陌生,当时满满的都是抗拒;拒接说话,拒绝学习,甚至拒绝交流。韩迩一岁多得时候,是个孤僻又怪异的小孩,特别在聪明又懂事的大姐,嗷嗷待哺只会哭泣的三妹的对比下,韩迩的表现怪异得不同寻常。
      在韩迩还没有穿过来之前,原身已经开始说话了,虽然不连贯,但还算是正常,但韩迩来之后,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而五岁的大姐早早的开始说话,很小的时候就显露早慧的苗头。
      爹生三儿的时候去世了,剩下娘整日郁郁寡欢,还要照顾三个小孩,维持镖局的日常经营,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状态。镖局是由娘韩述一人维持,为了照顾三个孩子,她好久没有出过镖了。没有出镖,就没有收入,吃饭要钱,衣裳要钱,样样都需要钱,但娘韩述分身无术,离不开需要她照顾的孩子,去赚钱。娘韩述注意到二姐儿的异常,她曾耐心哄过,但没什么用,她自己也很忙,一家人的生计都在她身上,只好先交代了大姐好好看顾。
      韩迩早晨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简陋的屋顶。她无力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出神想些什么,整个人都是懒散到极致,一点都不想动。直到听见啼哭声,韩迩知道三妹饿了,娘韩述知道她对三儿还有一点反应,特意把三儿放在她房里的。她慢吞吞的起床,慢吞吞的穿衣服,收拾好自己,慢慢向对面床铺走去。她看着三妹哭红的笑脸,有些不敢伸出手去,歪着头就这么看着。直到三妹哭红的小脸憋成青紫色,她慢慢伸出手,默默三妹光滑的脸蛋,听着三妹断断续续的哭声。韩迩有种奇怪的感觉,最终缓缓伸出手抱起三妹,拍拍她,感觉三妹还是哭闹不止,想起小时候听到的歌谣,轻声哼唱,轻轻晃动,企图让三妹好受些。
      哐当,门口传来开门声,出现一个满脸黑灰的女童端着碗正惊喜的看着自己,是那时的大姐韩逸。
      韩迩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自己的境况有些羞恼,背过身,继续哄着三妹。背后传来脚步声,听见女童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完全听不懂,韩迩知道自己穿来的世界完全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时候,顿时有些失落。当女童一脸高兴的走到自己眼前,韩迩明白女童是为自己的主动而高兴,心里有些羞愧,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孩子担心,看着女童满脸兴奋地跟着自己说些什么的时候,韩迩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亲人,一瞬间向心里流过淡淡的暖流。
      女童看韩迩没有反应,微微把碗送过来,碗里是灰黄色的糊糊。韩迩开始没明白,看到女童把碗继续往前凑了凑,然后试探性的接过碗,女童露出大大的笑容,韩迩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女童熟练的接过怀里的三儿,轻轻拍着,安抚三儿,走到床边坐下,调整好三儿,然后努嘴示意韩迩把糊糊端过来。女童用粗制的木勺搅了搅糊糊,韩迩注意到木勺虽然粗制,但勺子的那边已被细心的打磨好,绝不会被倒刺刮伤。女童舀了一小口糊糊,送到嘴边吹了吹,然后慢慢的喂给哭泣的三儿。
      三儿慢慢停下哭戏,蠕动的小嘴开始吃着糊糊,兴许糊糊的口味对了她的胃口,她开始专心的吃饭,不再哭闹。
      韩迩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三儿,专心喂着三儿的女童,再一次感受到了亲人这个词。
      韩迩静静地看着女童喂完糊糊,抱起三儿,拍了拍,在屋里走动几下,摸了摸后背,确定没有呛奶,摸了摸尿布,有些湿湿的,拿过床角的尿布换上,然后转身走来。女童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后,就把三儿放在她手上,然后拿过换下的尿布,转身向房外走去。韩迩对着语言不通的境遇有些无力,只好眼睁睁着看着女童走出。
      天色越来越灰暗,一场大雨即将来临,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大风似乎要把整个屋子吹跑,木质的窗棂发出嘎嘎地惨叫声,晒在后院的衣服忽起忽落,衣料的摩擦声啪啪响着。
      在衣料闪动的间隔中,小小的女童在水缸旁费力地洗着尿布,满脸倔强,大风把穿在身上的衣裳吹得鼓鼓的,衬得整个人越发单薄。
      看着这么小的人这样费力的照顾自己,韩迩始终抗拒这个世界的心灵终于有了丝缝隙。娘今天早早的出去送镖了,剩下五岁的女童照顾更小的人。怀里的小人吃饱了,直溜溜的看着自己,远处女童费力的劳动着,明明是成年人的韩迩不好意思了,想起女童大早上还没有吃过早饭,一手拿起床边专门用来放置婴儿的木篮,一手抱着三儿走向厨房。
      厨房里煮碗糊糊的灶台还来不及收拾,韩迩终于有丝自觉了。将三儿放在木蓝里,安置在远离灶台的地方。动手收拾,把锅里剩下的糊糊盛起来,放好,洗锅,收拾灶台。等把零乱的灶台规整好,韩迩才有空闲看看厨房还剩下什么食材。
      屋角有几袋子黑米面,半袋粗制白面,一小包精制白面,那是三儿吃的,精细,易消化。还有几根胡萝卜,几颗鸡蛋。
      韩迩来这个世界已经一段时间了,她知道寻常时候吃的都是黑米面掺杂些粗制白面,那味道吃起来非常干,异常噎喉。这个家最近一直无收入,生活有些困难,所以韩迩也不打算奢侈的用些好食材,照平常的样子,抓些黑米面,往里掺些粗制白面,和好。重新点燃灶台,拿起竹制的吹筒,韩迩一开始没有掌握好方法,胡乱吹一气,结果浓烟反被吸进肺里,一阵灼热,呛得韩迩直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
      在韩迩咳嗽之际,手里的吹筒被人抢走,在泪眼模糊间,已经洗净脸的女筒急切的在面前说着什么。看韩迩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又失落的坐在的灶台前。
      韩迩看着坐在旁边的女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的站起来。韩迩刚一动身,女童就转过头来看着她。韩迩没理,径直走向放置佐料的橱柜。拿过猪油,重新回到灶台前,站在小马扎上,韩迩小心的舀了一小勺奶黄色的猪油,轻轻的放置在锅里。在这个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的家庭里,猪油都算是贵的,平常一定要省着用。
      待猪油融化后,韩迩将和好的黑面沿着锅面摊平,等黑面微微有些焦黄后,拿过锅铲小心的翻面,直到两面煎熟。
      韩迩将煎熟的黑面饼盛起来,放在灶台上,忙过一阵想起三妹,跳下小马扎,跑到木篮前,看着三妹无辜的吸着手指头,韩迩放下心来。转过身,看到女童已经停止烧火了,已经另外拿了个碗,将黑面饼分成两份。女童发现韩迩望过去,连忙笑着招呼一声。
      韩迩虽然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对干燥的黑面饼还是难以接受,看着女童努力吞咽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韩迩起身喝了口水,使劲咽了咽,看到墙角的鸡蛋,忍了忍,想起鸡蛋的香味,还是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鸡蛋。
      其实在韩迩刚伸手拿蛋的时候,女童就发现了,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韩迩默默锅面,还有些温热,打蛋,摊平,动作一气呵成,就着余热煎熟了鸡蛋。鸡蛋一熟,那香味勾着两人肚里蠢蠢欲动的馋虫。韩迩费力吸气,似要把所有香味吸进肚里,吸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看到旁边的女童也是吸气的模样,有些心酸,脸上的红热稍稍的退去一点。
      将熟透的鸡蛋切碎,分了一半给女童;然后将碎碎的鸡蛋放在面饼中,卷起面饼,这样做成了面饼鸡蛋卷。粗粗的面饼加上软绵的鸡蛋,撒上点盐,鸡蛋香混着猪油香,味道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旁边的女童也是有样学样,一顿早饭吃得是有滋有味。
      女童率先吃完早饭,对着韩迩说了什么。韩迩没听懂,只好傻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韩迩点了头,女童就放心似的走出厨房。
      韩迩吃完饭,洗了碗,收拾好灶台后,就去看着三妹了。三妹还是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韩迩看着三妹天真的模样,心里一阵轻松,笑着用食指轻轻地点点三妹的小鼻头,三儿睁着看不清人的纯真小眼睛,咧开无齿的小嘴笑了。
      韩迩将三儿包好,提起木篮,侧着身子顶着大风向卧室走去。风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在眯眼间,韩迩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上串下跳地收衣服。凌冽的风打在衣料上啪啪作响,吹起的衣料忽上忽下,女童费力地在风中捞它。
      天色渐完,这个世界的娘出镖还没有回来。简单地吃完晚饭,喂完三妹,就无所事事了,现在天色渐冷,韩迩和韩逸穿得有些单薄了。晚上没有娱乐活动,只要早早上床,盖着被子,逗逗三儿。
      韩迩其实想问叫娘的女人怎么还不回来,这么晚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但看着女童也担心的模样,加上语言不通,只好作罢。
      天渐渐下起小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响着窗户。半坐着的韩迩轻轻拍着三妹,听着雨声,半睡半醒的迷糊着。
      直到后半夜。
      韩迩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醒的,睁开眼,看见睡在旁边的三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韩迩先摸了摸尿布,没有尿湿,看着三儿哭红的小脸,摸了摸,感受到有超出寻常的温热。坏了,定是受了凉,夜里起热了。
      睡在旁边的女童也被这动静闹醒了,看着韩迩着急的模样,女童也急忙起身。
      韩迩想说三儿发热了,但是不会讲,连忙抓起女童的手放在三儿的额头上,希望女童能尽快了解这个情况,赶紧带三儿去看医生。
      果不其然,女童下床拿着伞,打着手势让韩迩跟着她走。
      韩迩从衣柜里拿过一件衣服,包好三儿,就跟着女童冲了出去。
      漆黑的城镇,夜晚的神秘为风雨增添了未知的力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上,隐隐约约出现几个小小的身影,她们怀里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街道的静谧,多了几分人气。
      女童左手环过韩迩,紧紧搂着她,伸出来的手和右手合力支撑着雨伞,湿哒哒的雨水逮着各种间隙沾染我们的身体,力大无穷的狂风也要撼动她的脚步,风雨毫不容情。
      女童咬牙撑着雨伞,顶着狂风,身体的大部分已被雨水打湿,但仍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
      半边身子被打湿了,握着雨伞的手隐隐有些颤抖,逛风时而掀翻小小的雨伞,但女童仍然没有放弃。
      韩迩和被自己抱着三儿被女童保护的很好。女童用小小的身体保护了自己,用她还弱小的身体撑起了一个小天地,韩迩深刻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是被人保护着的,心里一阵柔软,突然兴起了我也要保护她们的念头,这也是韩迩第一次承认了大姐。
      韩迩紧紧靠着大姐单薄的身体,小心的为怀里的三儿遮挡风雨。
      两人迈着一深一浅的脚步走到了医馆。
      敲开医馆的大门,有个大夫来应门。韩迩将手里三儿交给大姐,让她去和大夫交涉。当看到大姐和大夫沟通后,露出的笑容,韩迩知道三儿没有大碍,放下心来。
      喂完药,哄睡三儿之后,韩迩注意到湿湿的衣服紧紧贴着大姐的身体。尽管语言不通,韩迩还是手脚比划着,让大夫借两件衣服。
      换好了衣服,韩迩靠坐在三儿的床边,大姐坐在木椅上,身体前倾,胳膊搭在床上,脑袋搁在胳膊上。韩迩看着大姐似睡非睡的模样,想起她今天的保护,心中一热,伸出手握住了大姐空的手。大姐一愣,反手紧握住了韩迩的手。
      夜深了,韩迩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娘的背在身后。
      宽阔的后背,稳健的步伐,娘和大姐温柔的谈话声。牵着衣角的大姐仰着头高兴的和娘说着话,大姐看到二妹望着他,对韩迩绽放了大大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一家,韩迩再一次感受到亲人羁绊的力量。耳边传来娘温柔的询问声,韩迩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亲人,韩迩突然想融入这个世界,融进亲人中间,在这个世界,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
      十年后。
      韩迩回过神来,看着十年后的大包街,暗道自己怎么会想起来十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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