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烟尘》铭扬

14、皓清践诺

　　午后的天气一点点燥热起来，然而钟粹宫四面环树，西南角上又有凉亭喷泉，阵阵清风夹杂着水汽传来，倒觉清凉爽快。

　　香兰抱着个包裹走进门来，便见凝烟攥着一手五颜六色的羽毛，不知在鼓捣些什么，香兰蹙蹙眉道：“姑姑，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凝烟笑答：“小主毽子踢得好，我给小主做一个。你拿的什么？”

　　“哦，是卓大人托人给您带来的东西。”

　　香兰把手里包裹放到桌上，凝烟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书，封面上写着“经脉穴位详解”六字，还有一套用来针灸的针，竟与卓皓清所用的那套一模一样，连针套都是同一样的青灰色。

　　凝烟翻了翻书，但见里面一张白色字条写道：“新针难驭，旧针易持，此针追随家父多年，救人无数，乃家父遗物，清视若珍宝，今赠与姑姑，望能助姑姑早日学成。”

　　香兰又道：“姑姑，刚那送东西的人还说卓大人叫姑姑先背通这经脉穴位”，说着不禁笑起来，“卓大人的动作倒是真快，前儿姑姑才和他提的，今儿就把东西送来了。”

　　凝烟神色一暗，似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如此上心，又岂是为我？”

　　香兰蹙眉，“姑姑你说什么？”

　　凝烟看向她道：“没什么，我一会儿会去趟慈宁宫，托秀琴姑姑把你调到慈宁宫去，以后你跟在老佛爷和秀琴姑姑身边我也可以放心些。”

　　香兰一惊，急道：“姑姑为何要赶我走？是香兰做错了什么吗？”

　　“当然不是”，凝烟叹气道：“我既已答应帮助映贵人，以后这钟粹宫怕是会风波不断了，你还年轻，没必要也跟着冒这些个风险，老佛爷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对奴才们也是极宽厚的，你呆在慈宁宫我才最放心，说不定以后老佛爷还会给你指个好人家……”

　　凝烟话还未说完，便见香兰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姑姑，香兰自打入宫就跟在姑姑身边，香兰无父无母，姑姑是香兰唯一的亲人了，求姑姑不要把香兰调走，香兰愿意留在钟粹宫跟姑姑在一起。”

　　凝烟蹙眉，心内自是伤感又不舍，自打入宫以来，若说她还有个能交付心事的亲人，也便是香兰了，若非要护她周全，又何尝舍得让她离开身边。况要报恩是她自己的事，又怎么能让香兰陪她无故范险。

　　凝烟将她拉起道：“香兰，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你走，只是未来的路无疑惊险万分，你若还跟在我身边，他日若真有什么差池我怎么对得起你，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香兰咬唇道：“就是因为惊险万分，我才更要留在姑姑身边，姑姑不也说过吗，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走到哪我们都在一起，我虽不知姑姑为何愿意帮助映贵人，但我知道姑姑一定有姑姑的道理，香兰早已将姑姑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况若香兰走了，姑姑身边没了个得力的人，办起事来必然处处掣肘，倒容易出差池，香兰又岂能放心，不如让香兰留下来，也与姑姑有个照应，可好？”

　　凝烟叹气苦笑：“你这丫头，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既如此，那好吧，只是以后我们做事要倍加谨慎留神，待这里的事一了结，我就请求太后准我带你出宫。”

　　香兰疑惑道：“出宫？姑姑要带香兰出宫？可是我们要去哪？”

　　凝烟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包裹道：“有了这个，再加上你的一双巧手，我们到哪都饿不死。”

　　香兰眨了眨眼，出宫没什么不好，总比留在宫里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强，“可是，姑姑，果郡王呢？”继而略略压低了声音道：“姑姑不知，去年小淮子回宫送信时曾跟奴婢说讲，果郡王的意思是等年羹尧的事情一了结，就回来求皇上指婚，把姑姑嫁给她做侧福晋，能嫁给果郡王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难得果郡王一心只惦念着姑姑，算起来，姑姑的一身才学有一半还是果郡王教的呢，姑姑若能嫁给果郡王，不就终身有靠了么！”

　　凝烟不由忆及儿时那才气过人又英武倜傥的男子每到坤宁宫都会细细教她琴棋书画、读书识字的情景，片刻方道：“他对我有恩有情，我却只能视他为兄为主，嫁与皇家男儿实非我所愿，那果郡王府比之后宫又能强多少呢？”

　　香兰道：“奴婢倒觉得果郡王是个长情之人，这些年虽常年不在京中，可时常会让人给姑姑送来书信和礼物，尤其每到姑姑生辰之时无论多远都会派小淮子亲自来问安，姑姑若嫁到了王府，王爷一定会尽全力护姑姑周全，不舍得让姑姑受半点委屈。”

　　凝烟无奈一笑，“真是傻话，果郡□□晋乃是果毅公阿灵阿之女，侧福晋乃是一等轻车都尉达色之女，哪个不是位高权重，我这样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普通宫女进了王府还不是任人刀俎的鱼肉？”

　　香兰黯然叹气，明白凝烟说的句句实情，只是她当然不知那最重要的原因是凝烟的心已系于他人。

　　凝烟轻抚袖中那方水墨丹青的丝帕，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卓皓清，报了你的恩，我便可没有一丝牵挂的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