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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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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小人回帐,怀里的小人在睡梦中哼哼。
吴成与杜武伟见王庭怀抱小人而回,心里疑惑着,这大晚上去哪里了。不过总算谢天谢地,女童没有哭着回来,不然有得头疼。
王庭把小人放在铺了厚厚的羊绒毯榻上,紧紧风衣。
带二人去帐外,王庭问道:“可安排妥当?”
杜武伟拱手道:“大公子,棺木已制,人安放在内,棺木停放在谷风口,是否连夜安葬?等大公子吩咐。”
王庭看了远处几个兵士看守的棺木,人已死,为安其魂魄,最好尽早安葬,现在送棺木回泰州,一来耳目众多,申侯与申林起疑,二来刘府正值多事之秋,朝廷上正为信阳王一事牵制刘府。各方势力盯紧刘帝师府上,贸然送刘聘娘棺木与女童回泰州,只怕会掀起风浪。
声音冷硬:“找块地势高埋了。”
杜武伟与吴成皆称是,找了棵最大的槐树做地标,挖土埋了。
天亮后,珑儿醒了,睁着眼睛找母亲,爬下床榻。
王庭在案上布置事务,听到动静并不回头。果不其然又哭了,珑儿似乎记起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母亲,走近王庭,对着他哭得伤心,似乎是让他还回母亲。
从案旁走过,王庭蹲在地上哄道:“哭是没用的,等你到十岁,你就能见到母亲。”
珑儿眨着眼睛,似乎在问,真的吗。
王庭对着她的眼睛坚定道:“当然,那时你能言能笑,你母亲自然愿意见你。”
珑儿伸出五根指头,王庭收回她的指头,抹了她脸上的泪:“好,过了五年,正好你虚岁满十,我带你母亲见你。”五年后我必迁回你母亲的灵柩,王庭从心里道。
大批兵士押着众犯往北而去,吴成正与李德拜别,李德言道:“这一别几个月,吴兄弟千万保重。”
吴成谢道:“李兄弟不必记挂,回来后兄弟来找你喝一杯。”
李德应了,又道:“自从出了你收养女童的事,我看你俨然成了王将军的部下,军中传申副二将与王将军不和,他两人皆是皇室子弟,怕不好惹,这次王将军派你与他的贴身侍卫去薤州,他本人并不去,若是申副二将难为你,将军离得远,不能保你,你将如何自处。”
吴成安慰道:“我是替朝廷办事,一言一行皆听上头,申副二将军代表圣意,怎可难为我一个无品无阶之人。且王将军看中我,是我之幸,看在王将军份上,他二人也不会怎样。”
李德想他前程似锦,如愿抱养了个女童,可不是双喜临门,羡慕道:“你昨日抱了孩子回去,嫂夫人必是欢喜吧。”
吴成道:“贱内确实欢喜,我回来后置桌酒席,你可要来捧捧场。”
李德道那是那是。二人分了手。
王庭对杜武伟说道:“我不在,你万事要自量,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吴成与你一道,他是个有存算的,你们两个一路互相照应。”
杜武伟并不愿离开大公子,却不敢违抗,拱手道:“小的遵令,大公子也要仔细身体。”
吴成妻子牟氏是个温柔亲切的,在家细细照看珑儿,那日夫君抱了她回来,说是把她寄放在家,让自己好好看顾,不可大意。牟氏本就是个喜欢孩子的,自从珑儿来了后,把她看得如珠如宝的,喜得不行,并不在意她不能言语,反而更加怜爱。
珑儿想着母亲会回来,就得认真听王庭的话,乖乖听王庭的话,让吴成抱回吴家,并记得王庭说要来接她的话,在心里默默算着天数。
庭院里,菊花盛开,牟氏看天气不错,让人搬了几张桌椅,在桌上摆了几盘时令水果,又让丫头雀儿摘了几朵状态佳的菊花插了瓶,一并摆了桌。
珑儿坐在椅上,板着指头算日子,白嫩的指头在日光下闪烁着光芒,数到第八个指头,抬眼看着一旁的牟氏。
牟氏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对着小人的眼睛,心里软得不行,拿了个橘子递给珑儿手里,温声道:“珑儿,吃个橘子吧,尝尝看,它甜不甜。”珑儿接了,下了椅子依近她怀里,嗅着身上的香味,又把头移开,那并不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牟氏喜得不行,孩子初来时,并不愿意自己靠近,自己这几天也没白忙乎,到底是愿意跟自己亲近了。
牟氏轻轻抱珑儿进怀里,珑儿乖乖依了,她抬头对一旁雀儿喜道:“你瞧瞧,她乖着哩。”
雀儿应道:“可不是哩,前几天可没这样的,小孩多多相处,她就知道好歹,谁认真对她好,她认准了,自然愿意轻近,也不枉了奶奶一番心意。”
珑儿初进吴家,心里惦记着母亲,愿意一个人呆在一处,有人亲近,就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珑儿剥了橘子,分了几瓣,给了牟氏雀儿,两人皆欢喜接了,牟氏向来嫌橘子酸,家里的橘子摆着好看散个好气味,倒是并不吃。这会儿接了橘子欢喜吃了,口里觉得甜津津,对着珑儿的黑亮的眼睛道:“甜着哩,我们珑儿也得尝尝才是。”
珑儿认真看了她们的表情,把橘瓣含进嘴,学着吃了,嘴里鼓动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进牟氏眼里,可人的不行。
晚上珑儿睡觉,却要抱着品娘的衣服才能入睡,雀手里掌着烛火,牟氏盖好被子,看珑儿面色安稳,两人悄然离去歇下。
半夜,珑儿大哭,惊醒了隔壁的牟氏,牟氏摇醒珑儿,抚着背,哼着童谣,珑儿睁了眼睛,哭声虽止,仍抽抽搭搭。牟氏安抚了大半宿,珑儿抽搭入了睡,牟氏倚在床头睡眼朦胧。
次日,雀儿开门见牟氏倚在珑儿床头睡着了,扶她进后房补眠,牟氏脱了外衣,对雀儿言道:“孩子必是收了极大的苦,夜里每每在梦中哭,今后晚上我两人轮回值夜好好安抚她才行。”
雀儿安置牟氏,抖开被子,道:“便依了奶奶,今晚我来值夜,奶奶且睡个安稳觉。”
却说珑儿除了跟母亲睡一张床铺,并不愿意其他人挨近,雀儿白日里哄了她一天,陪她玩百秋锁踢毽子,珑儿仍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夜里雀儿脱衣与她睡一张床榻,小人儿惊恐睁着眼,不愿入睡,雀儿无法另拿了棉被在窗下睡塌铺了,作个临时窝睡了,夜里珑儿倒没有哭。一宿无事。
珑儿来吴家穿了一身全旧夹衣和薄棉袄,包袱里的衣物俱是旧的,看着上了年头,珑儿把包袱看的重,刚进吴家整日里抱着不放,每日夜里都要捡一件母亲的衣物抱着入眠。牟氏夜里趁她睡沉了,抖开包袱检视了一番,里头是妇人与孩童的衣物,衣裳等都是旧的,缝缝补补了几次,胜在针线功夫不错,缝补改制处针线细密齐整,衣领袖口下摆绣了雅致花纹图案。
牟氏叹息,记着孩子初来时,衣襟处系了白带,这样看来去世的应是她生母,可怜这小的孩子,失怙没了母亲,倒不知有无其他亲人。
包袱里有一根金钗,牟拿在手里掂量细看,金钗价值千金不止,更疑惑,从衣物穿戴看来,都是寻常贫寒人家的,单看金钗,却是那等富贵人家所有。
这孩子到底是何出身,夫君带她来吴家又是为了哪般,夫君走得急,也没与自己细说,还是等他回家后再作计较。这几个月里,让小儿与自己做个伴也好。
却并不知当天珑儿见包袱动过,急的不行,开了看物事一样没少才放心,自这日起,也没有再紧张包袱抱着不离身。
吴家没有孩子,小孩穿戴衣物俱无,牟氏想着给她置办几件新衣,挑了个大晴大晒的日子,搬了箱笼到庭院里。开了箱笼,牟氏与雀儿搜检出几匹细软的绫罗绸缎,珑儿正坐在一旁的椅上数指头,这时也被这些花花绿绿的布匹闪花了眼,走到箱笼间,左看看又看看。
雀儿见了,指着珑儿笑言:“上到九十九,下到能会走,女儿家的没有不爱穿戴的,老话说的果真不差。”
牟氏也笑,难得见珑儿有兴致,爱这些东西:“珑儿来挑一挑,看有喜欢的,婶娘捡了给你作衣穿。”
珑儿还真弯腰从箱笼里拿出一条小件,攥在手里。
牟氏认真细看,是一条素绢。原来让人从江陵买办了一批货,捎带了一沓素绢,其它绣了时令花卉作了手帕,送了闺中姐妹,独留了一条压在箱底,笑说;“这个太小,作衣服可不行,你且放了,再挑一挑。”
珑儿攥着素绢,眼睛巴巴看着牟氏。
不等牟氏言,雀儿道:“你喜欢就拿了吧,奶奶可不是个小气人。“
牟氏可不是个在乎一针一线的人,一条素绢虽值两个钱,倒并不看在眼里,珑儿既喜欢,给了便是,且箱笼里更值钱的物事,只要珑儿喜欢的,她断没有不给的。听了雀儿的话,嗔道:“你倒会借我的东西穷大方。你这会子大方,且去你妆箧找出几个头花给妹妹戴戴。”
雀儿认真笑道:“等会子我带她去挑一挑,她喜欢,我全给了就是。”雀儿的头大,花都是大个的,看珑儿脑袋瓜不小,头发稀黄,分明是吃食上苛刻,没有好生滋养,对牟氏言;“我的花都大着哩,她的头发可戴不上。”
牟氏细看,暗道得找个方子给她好好调理。
晚上,牟氏睡在窗塌下,珑儿起身从怀里掏出素绢放在包袱里,倒在床上摸着稀疏的头发,一会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