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有泪》半弦玥

7、如若初见莫相依（六）

　　我见他如此固执，又担心他的伤势，若是再不医治，便真的会命丧黄泉。爹爹曾经教诲过我：“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乃仁之端也。爹爹从小教育我要成为一个四心皆备的人，虽然这四心是与生俱来的品质，但爹爹要求我，对亲人不可无心，对朋友不可无信，对需要帮助的人不可不施于援手相助，这便是做人的本分，人犹为这样活的才心安理得。
　　可是我的脑中频繁重现那老婆婆所说的话，不可再助人？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看着那人的背影，他侧对着我，在瑟瑟发抖。
　　难道指的是他吗？可是，有何原因呢？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想起那时，应该留下多问那老婆婆几句，现在也该会有些线索。
　　钟伯在催着我回去，但当他走近看到这幅情景时，却是一番惊讶。
　　“小姐，他是．．．．？”
　　“钟伯，赶紧将他带回府中，他受了重伤，需要最好的大夫和上好的药材。”
　　钟伯的神情有些慌乱，见此人受了如此重的伤，看着伤口处实在是渗人，便帮着我扶起那男子。
　　那男子似乎睡着了，还是他的身体太虚弱已经无力，之前一直拒绝我帮助的他就这样任由我和钟伯扶着。
　　他的身体没有重心，无力支撑着他整个人，就这样倒在我身上。我伸手刚想扶住他，只见他忽然睁眼，一股寒气直向我逼来，他狠狠地甩开我的手，就这样硬生生的摔在地上。
　　“一定很疼吧？为什么不让我扶你？”我觉得很是奇怪，这个人似乎对我是特别的反感。
　　不对，应该是说这个人对每个人都抱有敌意。
　　我的眉头微皱，心里终有重重疑惑。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还会活到今日，明明身体已无力支撑，为何还会有力气反抗，还有，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拒绝我的帮助？
　　只听见他一声冷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我嘶喊着：
　　“我厉江流绝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种痛楚。
　　钟伯低下头，悄悄的在我耳边说了句：“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我明白，再说什么已毫无意义了。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身旁，将手中的膏药和纱布轻轻的放置在他身旁。
　　“钟伯，我们走吧。”
　　“可是小姐．．．．．．．”
　　“无需多说，回府。”
　　“是．．．．．．”
　　回府的路上，街上的喧闹声，叫卖声似乎都已听不见，似乎只有马车疾驶的声响弄得我的心头有些烦躁。
　　钟伯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这样过于安静的气氛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我撩开帘子，问了句：“钟伯，快到了吗？”
　　“是的，小姐。”
　　他像是平常那样回应我，但我总觉得话语中带着一种另类的情绪。
　　“钟伯，为何你从关帝庙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
　　“小姐，钟伯跟随欧阳家多年，老爷夫人对下人极好，虽然小姐您如此看重我，喊我一声钟伯，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下人，哪敢说什么话。心里只想着在有生之年能为老爷夫人和小姐尽一份力，这样钟伯我也就值得了。”
　　“钟伯，虽然爹爹的等级观念很深，但他对你一直是非常信任的，我更是把你当作家人，所以，钟伯有些话，不妨直说。”
　　他沉默了许久，说了句：“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何处奇怪？”
　　“小姐菩萨心肠，并且是固执的个性，这点随老爷。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为何今日见了那个受了重伤的人却没有坚持救他？”
　　钟伯的话语中带着些质问的语气，这让我顿时语塞。钟伯是在怪我为什么没有坚持救那个男子吗？
　　只是我当时看到他的眼神，如果我执意要带他回来的话，想必这比让他死更痛苦。
　　但是爹爹说过，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救人，不管有什么原因，也是做了违心的事。
　　想起爹爹说的话，我觉得愧疚不已。
　　“钟伯，我们马上回去救人吧。”
　　钟伯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但又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立马调转马车，向关帝庙急驶而去。
　　到时，我和钟伯立即下了车。
　　夕阳依旧，人流依旧，只是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并不是未曾想到这种情况，爹爹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深受，所以，何必把血痂撕开给人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