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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劍意與殺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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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我的劍有殺氣嗎?」
傅劍君的問題讓無情火愣了會兒,才答:「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你卻招招欲置我於死地呢?」雖似質問,傅劍君卻又似乎已有答案,一派淡然。
無情火的回答卻是只有兩個字:「火源。」
「火源?為了證實有所相關嗎?」見無情火略頷首,傅劍君道:「來此之前,犬子應該有對你說過『火不同源』,你有想過為什麼嗎?」見無情火不答,傅劍君續道:「冶鑄之術在五行,而生滅之火在哪裡,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嗯……」無情火閉目沉思片刻,反問道:「你想見我,為何?」
「有意相勸。」
「素不相識,你想勸我什麼?又憑什麼立場勸我?」
「我和你本來素昧平生,但是現在是不打不相識了。」傅劍君慈祥的笑道:「我想勸你對自己的做法重新思考一番。至於我的立場,同樣是生存在天地之間的人,應該是很好的立場。」
「我還以為,你的立場是你手中那把劍。」無情火冷冷回道。
「我的劍?如果是老朽讓你有這樣的錯覺,那我在此向你道歉。」傅劍君將劍入鞘,對無情火眼中浮動的殺意視而不見。「真是想不到,我的劍意竟然讓你有這樣的誤會。」
「你的劍意?」方才交手,無情火已知傅劍君並非尋常劍客,縱然他劍已入鞘,無情火也不敢掉以輕心,仍然暗中保持戒備。
傅劍君以問代答:「難道你讀不出來嗎?」
「無情火非是用劍之人。」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傅劍君笑了笑,道:「並非只有用劍之人才能讀出劍意。」
無情火不以為然的說:「這不過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慢。」
傅劍君卻道:「這也是一種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同理心。」
無情火雙目直視傅劍君,估量他話中的找狻F鋵崯o情火的心中殺氣已淡,只是他不明白傅劍君所言所為究竟所圖為何?
略為思忖之後,無情火直接問道:「你為何要費心對我說這些話?」
「因為你雖然天生帶有無情之火,卻是一個有情人。」
無情火冷笑一聲,道:「哈!世人皆知,我為無情火,非是有情人。」
傅劍君搖頭道:「你雖名為『無情火』,卻非無情之人。」
無情火不語,靜待下文。
「一個無情的人,是不會為了那幾張美人圖大開殺戒的同時,又放過沒有看過圖的人。」傅劍君表面淡然,卻是小心地斟酌字句。「由你執意要殺盡看過美人圖的人來看,可知那畫中女子不是與你關係特殊,就是那女子對你而言意義非凡。只是,誰無父母?誰無親友?殺人,絕對不是解決事情的好方法。」
無情火冷冷應道:「只有死人才會忘記所看到的一切。」
聽到預期外的回答,傅劍君苦笑著問:「死去的人有無記憶,那就不得而知了。而活著的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殺戮?」
「直到毀去所有的美人圖,直到看過圖的人都進了黃泉。」對這點,無情火十分堅持。
傅劍君長嘆一聲,說:「那麼,點燃死亡之火的人,想必已覺悟要背負著無窮無盡的痛苦了。」
無情火聞言一震,一時無語。
心有覺悟是一回事,被人當面說破又是另一回事。無情火只能低垂眼簾,遮掩自己的哀傷。
傅劍君看見無情火的反應,內心有數,嘆道:「殺人令你感覺痛苦吧?既然痛苦又何必殺人?」
「……」
傅劍君見無情火還是不說話,便接著勸道:「你為逝去的生命痛苦,為自己雙手沾染的血腥痛苦,為必須面對的現實痛苦。一個懂得痛苦的人,必然是個有情之人;既然有情,又何必強迫自己做出無情的事?」
面對傅劍君連番言詞,無情火只吐出一句:「……別無選擇。」
「你當然可以選擇,只看你願不願意。」
無情火沒有回答,只是斂眉沉默。過了半晌,突地冷笑。
「你很會說道理,而這世上有許多事根本毫無道理可言。」
傅劍君毫無猶豫的接口,道:「那麼,理出一條『道』吧!不是世人眾口鑠金所決定的道,也不是上天所安排決定的路,而是你用你自己的智慧、生命與情感所思考整理出的一條新的『道』。」
無情火一愣,復述:「我自己的『道』?」
『不屬於世俗概念,也不屬於天命或宿命的『道』嗎?……』
傅劍君的一番話,讓無情火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 * * * * * * * *
「哎呀呀,這不是無華嗎?這麼急著趕路,是打算上哪兒去呀?」
黎明時分,策馬疾行的葉自香一心想早日趕回萍影小會,未料來到半途,便在路上遇到金紅開攔截,心中不免詫異。
「半箏?你不是和一劍約在伴箏山莊?」
「是呀。」金紅開輕笑著拂玩手中的箏,漫不經心的回答。「只不過去見他的人不是我。」
「嗯?」
從話語中察覺有異,葉自香才想掉頭回去找冷無色,此時金紅開手一拂弦,款款箏曲隨手撩起,細膩悅耳的樂音中夾帶著隱隱殺意。
「琴音鎖脈!半箏你……」不待細想,葉自香立刻躍下馬背,取出隨身竹笛欲以笛音相抗。
箏曲瑽瑢,笛音清揚,兩人各自將內勁施於美妙的音符中,氣波的震盪讓空氣中充滿肅殺之意,周圍草木也因氣流的激蕩而煙塵四起。
異聲相鬥,一為殺人,一為自救,雖然同出一門,所學相近,但殺人之樂並不是葉自香的專長,時過三刻有餘,葉自香冷汗涔涔,敗象已現。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明白自己無法在樂音中取勝,葉自香決定行險招棄笛用掌,心思轉動之際,咦銉葎偶队沂质终疲嵋宦曒p喝,強烈掌氣隨之擊向金紅開。金紅開察覺掌氣來襲,間髮之際猛地挑拔幾個高音,然後以箏擋住掌氣,身形後退之時,順勢往箏側暗簧一擊,光芒閃爍,鋒利無比的半箏劍隨即在手,半箏也在同時應聲而碎。
「呵呵……」望著心愛樂器的碎片,金紅開不怒反笑。「毀了半箏,同樣難逃死在半箏劍下的命撸伪囟啻艘慌e呢?」
雖說是同門,但是葉自香也只知道金紅開箏劍雙絕中,劍法猶在殺人音樂之上,卻不曾見識過,想不到今天有機會一見,竟可能成為自己的死期,不禁苦笑。
「半箏,你何時變得如此絕情呢?」同門相鬥,性命相逼,讓葉自香覺得十分悲傷。
「呵……,會覺得我有所改變,就代表你從來不曾了解我。」
「是你不肯讓人了解。」
「錯了,是你不能面對現實。」金紅開抿唇一笑,道:「就以樂來說吧!同樣是殺人之樂,為何你會敗給我呢?因為你將你的笛當做紓發情緒的器具,而我卻將箏當成達成目標的工具。單論樂理,你也許不在我之下,但身為殺手嘛……」金紅開驀地眸色一冷,殺氣滿身。「你還差得很。」
身為殺手,取命的武功與冷酷的心不可或缺,葉自香也知道自己太過容易被情緒左右,幸得歷代的蝴蝶君皆非無情之人,才會放任他在任務之餘過著自由平靜的生活。
有情並非過錯,然而此刻面對殺意盎然的金紅開,卻是致命的缺陷,所以葉自香全神注意金紅開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雖知效用不大,葉自香仍是想要勸動金紅開回頭。
金紅開無情的笑道:「拖延時間,並不能改變你的命摺!
葉自香一聲輕嘆,道:「總是青梅竹馬,至少讓我死的明白。」
金紅開卻是回答:「明不明白又有什麼差別?人生到頭一場空啊!」
一聲感慨,半箏劍猛攻而至,招招式式毫不留情。葉自香以笛擋劍,然而方才已被箏音震傷肺腑,此時勉強提氣再戰,功力難濟,被逼得頻頻後退,險象環生。
方才棄笛從掌,金紅開最後所奏的高音已使葉自香的血脈伏下致命之危,本想借言詞打動金紅開,看來已經無望。
「哎呀呀!身為殺手,盡採守勢,注定你今天該亡於此地啊!呵……」金紅開談笑間攻勢不減,一個回劍,在葉自香左臂留下一道深幾見骨的傷痕,然後躍身後退數丈。
「無華,看在你我同門一場,奴家就給你一點時間,好好安排自己的後事吧!呵呵呵……」
看著金紅開揚長而去,葉自香緊繃的神經剎時放鬆,忽覺喉頭一甜,嘔了幾口血後,勉強走到路旁倚樹坐下。
「高段的琴音鎖脈……,半箏啊……」本來就被琴音鎖脈所傷,加上方才對戰必須吖Γ哟邉恿饲僖翩i脈的威力,葉自香此時全身都感覺到微微刺痛,顯知全身血脈已開始慢慢迸裂。
雖然明白自己時間已經不多,葉自香心中卻仍有許多的疑問。
『半箏為何會突然間對我下此殺手?難道就只因為蝴蝶山莊消失?還是為了那位惜花人?』
『約定的三天未到,半箏就先來找我決戰,為何呢?……啊!一劍!難道是想阻止我幫助一劍? 』
想到金紅開也有可能對冷無色下殺手,葉自香心中焦急不已,見方才被驚走的座騎又跑了回來,連忙上馬往伴箏山莊而去。
『但願我能來得及。一劍啊……』
* * * * * * * * *
藏劍山莊的大廳之內,傅玉書、師百賢與楊道和三人由黑夜等到天明,仍然未知傅劍君與無情火見面的結果,心中各有不同的隱憂。
傅玉書憂心藏劍山莊未來的命撸瑤煱儋t擔心傅劍君與無情火起了衝突,而楊道和本來平靜的心,突然感覺血氣翻湧、心緒不寧,開始坐立不安了。
「嗯?楊公子好像別有心事?」發覺楊道和的異狀,傅玉書關心的問。
「啊!沒什麼。」楊道和笑著否認,心中卻放不下。
『為何會突然覺得心神不寧?……難道是無華出事了?』
楊道和考慮了會兒,決定馬上出發回萍影小會。
「少莊主,在下與人有約,恐怕必須離開了。他日有緣,再來向少莊主請益。」
「好說。既然楊公子有事,在下就不留了。」傅玉書雖不明所以,也不強留。
楊道和對師百賢說道:「老獅,我與無華約在萍影小會見面,等你的事情辦完之後,記得赴約。」
「嗯。保重。」
辭別兩人,楊道和心緒不寧之下,只管快馬加鞭,想早日回到萍影小會確定伊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