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曲》古慕轩

12、第十一章

　　通往坟墓内部的铁门上加了一把生锈的大锁，飞剑抽出背上的长剑，一语不发的砍了下去，大锁应声而断，沉重的铁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

　　杨继忠被斩首后，头与身体分开暴晒了三天，之后允许入土为安，于是头和身体用线缝合，放入棺柩，飞剑取出一张纸符念了几句，纸符飘在空中自动燃烧起来，仿佛一盏灯笼照亮了前方的通道。

　　走着走着，飞剑耸起肩头。

　　“愈来愈阴森了，好象魑魅魍魉随时都会出现一样。”

　　“请务必勇敢些，怎么说你也是蜀山门人。”

　　“我没说我会害怕！只是感觉不舒服而已！还有，我发现你最近说话越来越……”

　　飞剑听的很不是滋味，正打算反击，玄天突然停下脚步，漫长的走道终于来到尽头，抵达玄室所在。

　　坟墓内部规模远比外面看起来大的多，相当宽广。飞剑走到玄室门前仔仔细细的打量，摸摸缝隙察看有没有机关暗道之类，最后他说：“这里天花板、墙壁、地面都是用石快堆砌而成，门口大锁生了锈，附近屯积了不少尘埃，而这里相对干净，没有多余的杂物，也没有机关暗道，哈~~~~看来是盗贼都怕沾染到诅咒和晦气，这座坟墓完全没有外人侵入的迹象。”

　　飞剑虚点一下，燃烧的纸符飘进玄室，照亮了内部，玄室相当宽广，面积之大摆上十几个棺木不成问题，圆形地板，天花板呈半球状，隐约可以见到一些残缺不全的壁画、石刻，以及旁边小室里堆放的陪葬品。

　　“你守住入口，”飞剑告诉玄天，自己走进棺柩，把手放在盖上。

　　不，就在即将摆上去的当头。

　　厚重的棺盖发出声响，咯咯晃动起来，随着响声加剧而徐徐移开，不久超过半面棺盖移离棺木，随着震耳的巨声掉落地板。

　　一股巨大的瘴气直冲而上，撞到天花板随即扩散至整个玄室。

　　原本应该在棺柩中长眠的人物穿着尸衣坐起上半身。

　　红色的发色令人联想到的不是鲜血，而是接近内脏的颜色，五官一点也不丑恶，眉清目秀，俊俏端丽，杨继忠生前的模样。

　　不过现在的脸色与生前迥然不同，就如涂上一层廉价的青色颜料，再搭配红色头发，给人一种粗俗至极的印象，而且围绕颈部的是粗线的接缝。

　　“何事扰孤……”

　　死人发出低嗥，声音听起来仿佛血滴落一般，邪神食魄仍然在控制杨继忠的尸身。

　　飞剑心念一转，决定先把杨继忠从棺柩中拖出来。

　　“圣上颁旨传唤。”

　　“圣上……圣上传孤何事？”

　　杨继忠唇端翻起，挤出泛黄的牙齿。

　　“圣上对国舅的事感到十分懊悔，因此特别下诏让国舅接任洛阳留守。”

　　“……什么……洛阳留守……！？呵呵~~~~这正是最合适孤的地位，总有一天孤要爬到更高的位置。”

　　杨继忠的头摇来晃去，虽然头和身体已经缝合，但颈椎被砍断了，无法完全固定，加上死后两年多，缝线因湿气而变质，随时都可能断开。

　　“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玄天心想，而杨继忠整个人站了起来，本来以为他会把手放在棺柩边上，没想到他一步跨出棺木，摇晃着走下地板，动作生硬却敏捷的叫人惊讶，以至飞剑来不及找到出手斩杀的机会。

　　杨继忠浑浊的红眼指着玄天，口水从张开的嘴里滴出来。

　　“哦，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好吃。”

　　玄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杨继忠继续说：“嘿~~细皮嫩肉的更好，尤其是……”

　　说着伸手抓向玄天的胸前。

　　即使玄天身为仙女，面对这样一个恶心的吃人魔，也感到心寒。玄天抱着小猫用力向后跳开，杨继忠抓了个空。

　　这个时候不知道该喊他杨继忠还是食魄，只见他的皮肤不断起伏，有的地方凸起有的地方凹陷。红发想蛇群一样翻腾，脚上的鞋子迸裂，裸露的脚和手继续弯曲变长，尸衣被扯碎，露出青色的皮肤，怪物张牙舞爪的再一次向玄天扑去。

　　一道剑光闪过，怪物弯曲的爪子被削下去一截，落到地上的一段指节仍然不断蠕动翻滚。怪物一阵哀号，在玄室里仿佛放大了几十倍，格外的刺耳。

　　“死后还留下妄念吗？”飞剑低喃着，表情和声音都为之一变，灌入灵气的长剑微微颤抖着。

　　杨继忠的皮肤迸裂，如同扯破的碎布四处散落，由于体内急速膨胀，皮肤承受不住这股压力，此时食魄的实体开始呈现，青色的肉团一块块鼓起，差不多有人的两倍大，头顶撞上玄室的天花板发出钝响。

　　飞剑长剑直天，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喝道：“作茧自缚。”

　　食魄痛苦的嚎叫，回荡于玄室的四壁，他本打算继续变形，岂知受到牵制，仿佛许多看不见的丝线把他紧紧的缠住，就连移动也变的很困难，不由得令他挤出忿恨的低嗥，奋力扑向正专心施法的飞剑，飞剑一个没留神竟然被抓，他抓住了脚踝拎到了半空中。

　　玄天大惊，连忙放开怀中的小猫，天蚕丝绫柔韧的卷了出去，缠住食魄的手臂用力收缩，逼的他不得不松开飞剑的脚踝，玄天掐住中指，两点火星直射入食魄浑浊的双目。瞎了眼的食魄又急又气，拼命乱抓，无奈飞剑的封印使他行动迟钝，飞剑二话不说举起长剑砍了下去。

　　青色的光线贯穿食魄的身体，巨躯颤动起来，食魄咆哮着，声音近似于悲鸣，被击中的部分逐渐化为沙砾，而上半身却仍然蠕动着乱窜，歪打正着的冲向一边蹲着的小猫。

　　不知道这只猫是不是吓傻了，居然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食魄越来越近，玄天的丝绫和飞剑的长剑同时飞出也来不及，小猫非死即伤。

　　小猫仍然一动不动的蹲着，光秃秃没有毛的皮肤现的格外怪异，翠绿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缝，注视着食魄逐渐靠近的青色头颅。

　　突然，食魄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剑和丝绫同时赶到了。食魄的头和身子完全分家，化作一地的沙砾，小猫站起身，抖抖落在身上的沙砾，喵喵叫着跑向玄天。

　　玄天把它抱在怀里，抚摩它没有毛的身子，凉凉的，“吓坏了吧！”玄天轻轻哄它。

　　“等……等等……，”飞剑说，“你不觉的奇怪吗？这猫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看的出他很想把这猫抓起来扔到地上，不过“童年的阴影”让他死活也不愿意伸手。

　　“这种场面一般人都受不了，何况这么一只半大的猫！？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飞剑弯着腰，瞪着小猫。小猫则从玄天怀里昂起头不甘示弱的回瞪着。淡青色的瞳孔和翠绿色的瞳孔对在一起，玄天好象看见他们之间冒出的火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好了好了”玄天说，“快点找琴谱吧。”

　　玄天抱着小猫走进别室，小猫则把头从玄天的肩膀探出去，冲着飞剑做鬼脸。

　　洪洲是进入大唐中心长安的最后一站，几乎所有西来的人都会在此歇脚，飞剑和玄天也不例外。

　　此刻，飞剑又像个小老头似的皱着眉，玄天则摆弄着桌子上的琴谱，头也不抬的回答。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对小四有偏见，它不过是稍有点道行的猫。”

　　“稍稍？”飞剑扫了一眼趴在窗台上的小四，它原本光秃秃的皮上已经长出了薄薄一层绒毛，也不知道玄天为什么叫它小四？他懒的问，玄天也不说，总之呢，他就是看不惯这只绿眼睛的猫！同样的，小四也不喜欢他，见过一个人和一只猫打冷战吗？玄天不在的时候，来看看就知道了。

　　“你从陪葬品里带了那么多走，足以抵你的费用了，别说再加一只猫也够。”

　　“行，行，要是哪天你被它害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飞剑说完，出去了。

　　玄天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不知怎的看到飞剑生气就觉的很有意思，简直像个孩子，忍不住去逗逗他，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的轻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允许，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喵，”小四轻轻的一声叫唤，惊醒了沉思的玄天，回过神来不竟让她对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怎么能有这种奇怪的念头，自己是仙女，端庄矜持是自己的本分，赶紧找到武尊和凤首莹心镯返回天界。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闭目养了养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身手摸了摸小四，“让你担心了。”从翠绿的眼睛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玄天把小四放在腿上，开始翻阅《缘曲》，副本已经由觉新带走了，这份原本留在自己手里，其实魔族，也没有那么可怕。

　　飞剑躺在隔壁的床上，叼着一根草茎独自生着闷气，“她肯定是故意的，”飞剑告诉自己，气归气，又有那么一丝丝特别的感觉，好象……有点甜，其实玄天并不像她表面那样冷，她只是拼命的隐藏自己，为什么呢？莫非她有什么苦衷？神仙们也真够累的，规矩那么多……

　　飞剑一个人胡思乱想，一阵突如其来的水声传了过来，不，不是水声，是玄天用琴模仿的水声，飞剑闭上眼睛，顺着涓涓细流，驶进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