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君留倚琴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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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醉花楼出来，司卿沉默了一路，只是叹气。一旁于亦痕看着好笑，开口：“一直叹气，莫不是身临其境了？”
“我只是替戚酒觉得不值。世间如此钟情的痴女子，最后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有家不能归沦落风尘。”
“或许，华暮没有和她在一起是件好事……”于亦痕淡淡的叹出一句，琉璃色的瞳深不见底。“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第二天一早，乐施堂门口立着一人，惴惴不安，青色袍子被主人揪着。司卿放下手中的医书。“华兄？”
“是，是在下……”一如既往的胆小。
正欲询问 ，于亦痕从内堂信步而来，礼貌浅笑：“华兄，里面请。”忽略一头雾水的司卿。
内堂，大厅中央摆着一架琴，琴身殷红，大朵大朵的牡丹缀于琴身，光彩夺目，摄人心魄。于亦痕修长的手指拂过略寒的琴弦。“铮——”空灵悠远的琴音回荡天地，思绪偶一瞬间的迷顿，又随着戛然而止的琴音消散。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司卿心底有些不安的情绪滋长。
“那是在下送给心上人的琴！”华暮忽的变得怒不可遏“于先生是如何得到此琴的？！”
“这琴哪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长生殿受到客人委托要救你。”他满不在乎地撩了撩衣袖，红色的珠串在手腕闪着妖冶的光。
“长生殿？”他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传说罢了……再说了，在下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几时需要人救了？”
良久，“那华兄不想知道林小姐是怎么死的吗？”
华暮一哽，脸上写满痛惜与不可置信。
“听官府的说，林小姐是被琴弦系颈，窒息而死。”于亦痕把玩着珠串，眯了狭长的眼，如愿看到对方僵住。
华暮重重地坐下，沉声：“事实上，若涵的死……在下大概是看到的……”
“你看到了什么？”于亦痕拔高了声音。
“我……我……”手指不再如琴上那样灵活，止不住地战栗。
“华暮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老师用琴弦勒住若涵的脖子……”
内堂静了下来，司卿惊讶地说不出话，半响才出声：“你说南先生杀了林若涵？”
“嗯。”他望着司卿，重重一点头。
“当时你怎么看到的？”
华暮的表情有点痛苦，夹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看上去有点狰狞。
“我那时候在花园里，看到师父走进若涵的房间……我听到琴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师父惊惶地从房间冲出去……”他捂着发白的脸。
“那”于亦痕的眼中依然是冷寂“你是几时看到的？府中的小婢怎会允许南错一个大男人进入女子闺房？你说南错是怎么杀林若涵的？当场只有牡丹鸠一把琴在，它摔下来竟一点损伤都没有……还有，勒住林若涵的琴弦是从何而来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华暮捂着头跪在地上。
司卿看他一眼：“你别这样逼问……华兄的恋人刚刚……你就别这样问他了……休息一会吧。”
室内竟一时无言，执墨画扇认命地换掉茶壶里冷掉的茶水。
华暮愣怔地继续说：“当时我跟踪师父……就躲在若涵房门外的一丛花丛里……”
“唔？花丛？”于亦痕的眼中一丝冷意“什么花？”
“是……是一大丛的牡丹……”华暮被面前男子盯得有些害怕，一个劲儿结巴。
“牡丹的花期不是在四五月吗？现在已经是深秋……”司卿斟酌。
“现在可不是牡丹的季节啊……”
“可是！真的有牡丹！在林府！”华暮辩驳。
“我们知道了……”于亦痕捏了捏眉心“真相是什么样的，你自己去看吧……”
茶杯里氤氲着热气，但是屋子里已是空无一人。画扇轻叹一声，唤了执墨过来收拾。
“拭桐，拭枫，做晚饭去吧。等公子们回来吃饭。”
“哦。”两个乖巧的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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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华暮忽的眼前一暗，闪过无数熟悉的场景，手足无措间，眼前重又回归清明。但眼前的景色俨然已不是乐施堂的内堂，而是林府的花园。他大惊失色，唯恐他人发现，匆匆在茂密的树丛里藏身。忽的瞥见林若涵的房间闪着烛火。
一只纤细的手从内侧推开了窗。
那不是若涵的手吗！若涵没死？！欣喜若狂的华暮冲到窗前忘着心上人的脸，可是林若涵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越过他炽热的目光，向着他身后绽开笑颜。
“南先生”她娇羞地唤了一声。全然一副思春小女儿家的姿态。
树下清冷的水色徐徐回首，只远远的恭敬地回了一声：“林小姐”却也叫那少女喜上眉梢。
华暮手脚冰凉，脚下几欲跌倒，正打算上前质问，余光又发现远远地花丛里一个痴痴的人影。在看到那人的脸时，华暮的脸色突然煞白，脚下更是不受控地绊倒，像见鬼一样远离牡丹丛。那人，正是华暮他自己！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倚在树干喃喃。
许久未出现的于亦痕从夜色浓重的黑影中踱到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失神的眼睛：“林小姐不爱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她爱的是南错。”
“不可能！她爱的是我……是，是南错杀了她！”
画扇垂眼低声：“公子，他的神志已经被鸠毒侵蚀了……我们……”
于亦痕赤红的衣襟若有若无地拂过开得极盛的牡丹，阖了墨色的眼。
“何必呢……”一声轻叹迅速荡漾在晚风里。
不到半个时辰，南错给林若涵指导完琴，便迅速离开了。林小姐在他离开的一霎时牵住了他的青色外袍。南错一愣怔，扭头看见林若涵盈盈带水的一双美目。
“南先生……”她羞涩地望他“小女……小女其实一直思慕着先生……”语罢抬头期许地对上他的眼睛。
南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愣怔，阴柔的侧脸立马恢复常态，徐徐开口：“小姐错爱了。”头也不回地步入丛林深处，目光在牡丹丛有片刻的流连，只有一旁沉默许久的司卿捕捉到他哀伤的眼神。
只是一瞬，却流露的万般痴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君留倚琴醉（四）
